寒烟答应着,拨了拨香灰,吹了灯走出来,拿着蜡烛到后院花圃看了看芍药花——淑嫔日见要簪戴的。幸而宫人早就用草席将花护住,花没有被雨水打坏。
这时雨势渐微,东宫一行人簇拥着太子萧济进来。寒烟的心怦怦直跳,连忙走上前去,口中道:“太子殿下万福。”
东宫道:“淑娘娘好些了吗?我今日留居西苑,来向淑娘娘请安,她上次说的宝卷,我也一并带来了。”原来何淑嫔既是太子的庶母,也是太子的姨母,太子对她一向颇为亲近。今日太子留居西苑,见雨势小了,特意来向何淑嫔问安。
寒烟道:“我们娘娘今天已经好多了。太子殿下来的不巧,今日沈夫人来叫大雨绊住了,便陪我们娘娘宿在了这里。”她想了想又说,“不如请太子殿下入偏殿稍待,奴婢这就去看看我娘娘歇下了没有。若是方便说话,便请太子殿下过去。若是我们娘娘和沈夫人已经歇下了。那今日便失礼了,劳烦太子殿下改日再来。”
东宫颔首,“这样很妥当。”
寒烟给寒霜使了个颜色,寒霜便请跟随太子的内侍去下房喝茶。寒烟引着太子走进暮霭斋,笑道:“殿下请先进去稍后,奴婢这就去我们娘娘那边看看。”
太子点点头,推门进去,因见雨势渐大,又随手将门合上。寒烟立在斋外没动,见太子进去后毫无动静,心下有些疑惑,却又长长松了口气。
外面的雨势忽然又大起来,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何淑嫔使唤沈夫人显然没使唤够,又要折腾新花样,忽然把被子从头上拿下来。淡淡道:“这灯太亮了,换换位置吧。”
沈夫人没睡着,听了她的话也没说什么,便站起身来把灯转移到了离床较远的落地朝外的几案上。
沈夫人刚刚回来躺下,谁知道何淑嫔又说:“放在那儿太远了,倒不如吹灭了的好。”
沈夫人于是又起身,这一次她却拿着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过来。
何淑嫔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压低了声音道:“你要干什么?”
沈夫人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忽然将琉璃灯罩取下来,拿着蜡烛继续凑近何淑嫔。何淑嫔连忙往后撤身子,“你这要干什么?你再不说话,我可要叫人了。”
话音未落,沈夫人手中的蜡烛忽然离手,眼见就要烧到织锦被子,何淑嫔待要尖叫,却被沈夫人一手捂住了嘴,没叫出声。只见就在蜡烛的火源即将燎上丝织品之时,蜡烛却又被沈夫人稳稳地一把捞在手里,没有点燃床褥。
何淑嫔的呼吸起伏不定,沈夫人把手从她的脸上拿下来。将琉璃灯罩重新罩上,将灯随意的放在地上,轻笑:“娘娘,您这折腾我的招数可不太高明。”
何淑嫔刚要说话,沈夫人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你应该知道,咸宁宫在您之前还曾经有过一位主人。”
何淑嫔又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沈夫人曼声道:“今上的元后仁诚皇后是您的堂姊,除了她以外,您还有一位堂姊侍奉今上,便是从前咸宁宫的主人何宁嫔娘娘,对吧?”
何淑嫔道:“那又怎么样?”
“那您知不知道在您入宫之前,这位宁嫔娘娘是怎么过世的?”
何淑嫔大骇:“你怎么会知道?!先皇后怎么会告诉你?”
沈夫人道:“我怎么知道?与你无关,你只需要记得一点。安生一些,要不然。有的是容不下你的人。”
何淑嫔惊得面色雪白,颤声道:“先皇后是疯子,你也是疯子,我看你们都是疯子。”
沈夫人道:“我还真没觉得自己是疯子。不过我觉得您这样看起来挺像疯子的。您这么折腾我两下,心里就痛快了?您这么折腾我几下可有什么用处?”
何淑嫔忽然起身要叫自己的侍女,却被沈夫人拦住,沈夫人的手捂住了何淑嫔的口鼻,何淑嫔忽然觉得一阵窒息,沈夫人轻轻松开手笑道:“很晚了,安生睡吧。”
何淑嫔忽然翻身坐起,又要唤自己的侍女,叫了几声都没人答应,她忽然想起来是自己嘱咐寒烟去那边行事,不要人在自己身边侍候的,不禁扼腕。
沈夫人问:“淑嫔娘娘,您究竟在心虚什么呀?”
何淑嫔忽然神经质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沈夫人却笑着说:“我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觉得你莫名其妙的。”说完趁着何淑嫔不备在她后颈轻轻一敲,打了个哈欠道:“看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样。”说完倒头就睡了。
天色蒙蒙亮时,被沈夫人打晕的何淑嫔便悠悠转醒。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此时窗外潇潇雨止,眼见着一轮春日的红日就要透过纱窗透过帷幔撒入枕间。何淑嫔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沈夫人一向机警,听见了声响,也转过身面对着何淑嫔笑道:“娘娘醒得好早。”
“你打晕我?”
“娘娘有什么证据说我打晕您了?是您伤着了,还是有什么人看见我把您打晕了?我瞧着您一定是睡糊涂了,还没醒过神儿来呢。”
何淑嫔大怒,“你竟然打晕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沈夫人道:“恐怕后悔的不是我,应该是娘娘你吧?”
何淑嫔忽然说:“哦我忘了,沈和靖不是你亲生的,是嘉国公和仙居贵主的孽种,你巴不得她死——”
沈夫人勃然变色,“你果然是这样在算计和靖。”
朦朦胧胧的天色中人还未完全从梦境中醒来,沈夫人也觉得昨夜没有睡好,头脑有些沉重,她怒目了一会儿,轻声道:“你是真不知道你的堂姊何宁嫔是怎么死的,还是假装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何淑嫔气道:“宫里的事,与你这个外命妇何干?先皇后下世多少年了,你没了靠山,怎么还这么嚣张?嘉国公无嗣,迟早另娶,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沈夫人冷冷道:“宫里的事不劳我操心,我们嘉国府的家事也不能娘娘您操心。不过我也劝你还是安生一点好,毕竟仁诚皇后也下世许多年了,何相也早已故去,何家早已经大不如前了,你安生一些,对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吗?”
“你还在威胁我?你等着——”
“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