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郡靠近边疆,与安定郡、陇西郡,并称西北三郡。
属于边陲重镇,上京常年在此驻扎重军。
姬千乘陪着叶卿卿一路到此后,恰好是重阳将至,正是家家户户皆是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的时候。
许是有缘,就连他们安置的主家也是姓叶的。
那是一对很和善的夫妻,听闻早年受过姬千乘的恩惠,这次听闻恩人将来此地,特意在叶府之内,给他们准备了一所两进两出的院子,即安全又有私人空间。
叶卿卿瞧着被分派到院子里的下人,皆是做事妥帖,就知道这主家果真是用了心的。
就连珍珠也偷偷跟她咬耳朵,说了这户人家许多好话,唯恐她生出寄人篱下的隔阂感。
叶卿卿想起他们刚来时,叶母挺着比她还大的肚子,亲自领着人接他们进来。感觉已经不是单纯的感恩好客了,简直……将他们,不,将姬师兄看成了祖宗。
不过,该有的礼数,她一个也未曾落下。
之前她动过胎气,此番安定下来后,又缠着姬千乘开了许多温补的药,好好调理一下。虽然姬千乘说过无碍,但是还是拗不过她,只得顺了她的心思。
而后同叶母一起用膳时,叶卿卿瞧着她面色难掩憔悴,就连身形也比寻常孕妇瘦弱,本着礼尚往来的心态,也让姬千乘为她瞧瞧。
叶母明显一愣神,而后不由细细看向叶卿卿,脸上笑容甚是明显:“无须担心,不过是老毛病了,怎敢劳烦姬公子?”
她声音柔软可亲,也许是将要做母亲了,周深笼着一层母性光辉,而她本人就温婉良善,看上去简直温柔极了!
叶卿卿被她神情晃得一愣,竟是看呆了。
一时间,心驰神往。
母亲早亡的她,只觉仿佛见到母亲,心中的好感biubiu往上升,简直要突破天际!
一旁的姬千乘余光瞧她看痴了,眉头一皱,桌底下轻轻捏了捏她大腿,见她不回神,干脆顺着她腿往上走……
叶卿卿浑身一激灵,赶忙握住他桌下作乱的手,求饶似的对他笑笑,转而对叶母轻声道:“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此次来到的天水郡,我同师兄皆是人生地不熟,幸亏叶夫人仗义相助,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该在何处落脚呢。现在,不过是让师兄给夫人瞧瞧,哪里算得上劳烦呢?”
叶母迟疑,目光微微瞥向卿卿下方的姬千乘。
大概是瞧出她是认真的,一旁伺候的许嬷嬷也出声劝道:“夫人,姑娘的片好意,您再三推辞,岂不是伤了姑娘的心。”
“……如此,就麻烦姬公子了。”
姬千乘重重捏了捏她手心,方起身上前。
片刻后,就得出了结论,同之前的卿卿一样,多思引起的心情郁结,使母体长期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才导致了气虚血热,心口发苦。
开的方子也是以调理血气为主,只是增了一分黄连。
姬千乘将药方递给了伺候的许嬷嬷,对着叶夫人嘱咐道:“叶夫人现在也是双身子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看开,不然于胎儿、于母体都有不利。
这药,一日一次,中午饭后服用最佳,切记,勿要挂念太多。人生,许多难以承受之事,都源于不甘、源于贪念。叶夫人,少思慎行,方是处世之道。”
叶夫人忙低头受教。
叶卿卿偷拉拉姬千乘的衣袖,觉得他的话未免太过苛刻。
叶母在忧虑什么,她大抵也是听说了。
现在时局颇为动荡,而叶父却仍是行商未归。虽是来过书信,说是产前必归,然而,一天没见到人,一天难以安心。
想到这儿,叶卿卿也不由叹了口气。
若是早知道叶母怀孕,叶父也不会出去。留她一个人担惊受怕的。
晚上。
叶卿卿略微算了时间,对着抱着自己睡觉的姬千乘道:“师兄,你说这不会是我的过失吧?”
“嗯?”
“叶夫人怀孕的时间只比我早一个月,也就是说,叶父当初出门的时候,也就是二月份左右,那是时局并不是像现在这般动荡不安。而今这模样,却是由寒师兄和卫疆博弈造成的,西厥现在时不时扰我商路,不过是在试探大周的实力,一旦大周出现任何疲软,恐怕……”
姬千乘抱紧她:“依你这种看法,确实是你之过。无论是寒子实反叛,还是卫疆打压寒子实,他们二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确实是你。然而……”
顺着她有些僵硬的背脊,姬千乘叹了口气,使劲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听着她“哎哟”叫疼,复笑道:“……卿卿,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是只倾国倾城的狐狸精吧?说你天真痴傻,果然不错。
在这种事关天下权势的问题上,女人,永远只是男人野心的借口罢了。你以为没了你,他们二人就能和平相处了?寒子实是什么身份,而卫疆,又是什么身份,你不会忘了吧?”
“没有……”叶卿卿捂着被弹得生疼的脑门,委委屈屈争辩,“虽然我不是个狐狸精,但是,我心灵美啊……”
“是是,不但心灵美,外表也很美。”
叶卿卿瞪大眼睛。这话太敷衍了吧?
姬千乘俯下身,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吻她疼呼呼的额头,揽她入怀:“现在,你都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以后,这样说得人肯定会更多,指责你红颜祸水的人更会不胜枚举。别人如何为夫不管,只是你,我希望你现在就调整好心态。
你必须肯定: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无论这个世界死多少人,发生多少不幸,都和你无关,他们都只是权利的牺牲品。将来的事情已经可以预见,为夫不想你也成为了其中一个。”
重阳节。
菊花满城。
边疆环境颇为恶劣,风沙凶猛。夏季酷热难耐,冬季滴水成冰。就连野外植被都比京畿之地多了一分野性。
在这种环境中,京畿地区的花草树木不经过仔细照看,很难存活,而这菊花,算得上难得的适宜花卉。
是以,重阳节一来,这天水郡几乎成了菊花的海洋。
重阳佳节,本该呼朋引伴,与二三好友踏青登高,于最高峰处插茱萸、吃重阳糕、饮菊花酒,方对得起这一片大好时光。
然而,这叶府里有两个孕妇,且月份都是比较大的,也就不曾规划过出门远游。
早上起来后,叶夫人甚是激动,以长辈的身份,将片糕搭在叶卿卿头额,口中念念有词,一连串的喜庆话儿,大抵是祝愿子女百事俱高。
而叶卿卿则是特意跟着许嬷嬷学做了九层重阳糕。一盘五彩的糕点垒起来像座宝塔,上面还作成两只小羊,以符合重阳(羊)之义;另一盘则是在上插一小红纸旗,并点蜡烛灯。
用“点灯”、“吃糕”代替“登高”,用小红纸旗代替茱萸,如此一番,倒是在家就过了这个重阳。
主仆一家亲,气氛十分融洽。
叶卿卿一边吃着叶母递过来的菊花糕,一边瞅了瞅姬千乘,暗道:“如果姬师兄不在外人面前这么冷淡无趣就更好了。”
经过那夜开导,叶卿卿想明白了许多。
她确实不应该为别人的野心买单,不过,对着叶母却总是忍不住心软内疚,以“瞧着她像我的母亲”为借口,常常抛下姬千乘去陪她。
而叶母每次见到她总是很开心,西北天气变化明显,每次见到她总要问一问她的身体状况,简直比姬千乘更贴心细致。
二人相谈甚欢,无话不说,算是玩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