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看着面前的左立公子,脑海中隐隐约约泛起另外一个素白色的影子,只不过那个影子感觉有些冰冷,眼前的人儿活泼些,还有些无赖……
荼蘼摇摇头,甩掉脑海中泛出来的素白色影子,不知为何,近期脑子里总是乱哄哄的,夜里还会做些奇怪的梦,梦中仙气环绕,伴着柔和清冷的风,有一个素白的仙人,荼蘼看不清那仙人的样子,只下意识的认为那是位仙人。
那位仙人每每出现在梦中,都会点着荼蘼的脑门,满是怒意的吼道:“进呼吸蛊阵掉进呼吸的幻景,进金钟境又掉进金钟的幻景,我与你说的稳固心神,你都当耳旁风了?若是以后每进一秘境幻阵,你都被这迷烟幻境吸进去,以后,可怎么作我紫宸宫的帝后!”
荼蘼每每梦醒都很是不得要领,回想从小到大都不曾遇见过什么仙人,也没听说过什么紫宸宫,怎么梦中竟出现这么奇怪的人,说那么奇怪的话。
荼蘼叹气,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忙碌,招致邪气侵体吧。等大婚过去,安定下来,就好了。
荼蘼点点头,回道:“相公稍等,容妾身更衣。”
荼蘼正要转身去换寝衣,左立忽然说道:“等等!你叫我什么?”
荼蘼回过头来,满脸天真的反问道:“你我已经成婚,难道我不该叫你相公吗?”
左立眉眼一挑,周身有些清冷的气息消了大半:“唔,去罢。”
荼蘼不知左立何意,错以为左立不喜欢这个称谓,许是惦记着哪位名动京城的绿翘。
于是荼蘼并没有即刻去换衣,而是顿了顿,说道:“若是顾忌绿翘姑娘,我便不再这么称呼你了。”
左立皱了皱眉:“绿翘!绿翘!他是哪个,净是提他做什么?”
荼蘼惊异:“绿翘不是你新收的房里人么?”
左立愣了愣,又朝镜子中看了看,才有些恍然的意思,点点头道:“哦,我知道了,你去换寝衣吧。”
…………(此处省略)
左立忽然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步,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赶时间。
只见左立步子愈来愈快,语气也愈发着急,仿佛在喃喃自语。“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在这里消磨个什么意思。”左立说着忽然顿住脚步,正正好停在荼蘼面前,问道,“你还是同我出去吧,这秘境对我本心影响很大,容易变得浮躁多话。”
“出去?”荼蘼不解。
左立点点头,额头微有汗意,解释道:“你我现在所处名曰金钟境,是斗姆仙宫的一处幻境,在此境呆的时间长了,容易动荡心神。你瞧瞧你,现在变得呆若木鸡,不如在外面时灵动了。”
荼蘼大惑,皱眉理论:“妾身从小便是这样,公子不喜欢也罢,为何变着法儿的,编出这些个有的没的来骗妾身。”
(此处删减一百个字……你们懂得,为了过审……)
废话,除了绿翘还有那个!
荼蘼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善良温和的人,但是在这一刻,她真想掐死那名叫绿翘的女人,那个女人夺走了那么多属于她的东西,不管是左立,还是别个。
绿翘,你就不应该出现在平西将军府!
(此处删减20个字……)
一夜无话……
左立并未睡着,荼蘼醒了,便睁开眼睛,问道:“耽搁了一夜,咱们能不能去办正经事了啊?”
荼蘼先是迷迷糊糊,进而一想,是了是了,新媳妇初进府的第一天,该起身敬茶的。
荼蘼慌忙起身,一边穿衣一边焦急问道:“糟了,几时了,可误了敬茶!”
左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我说的正经事不是这个,哎……你何时能明白过来!”
左立说完,也站起身来更衣,荼蘼看着左立,一时难以呼吸,后又想起昨晚的周公之礼,便爱意上涌,赶忙服侍左立更衣。
穿戴完毕,一切就绪,荼蘼抬腿就要去正殿敬茶,忽的被左立拉住。
“你要去何处?”
“敬茶啊!”
“给谁?”
“公婆啊!”
左立皱了皱眉:“要如何做你才相信咱们现在所处是幻境?”
荼蘼不愿意在这糊涂话中跟左立磨叽,指了指天边,说道:“现在日头高悬,你若能让它降下去,我便信你!”
左立轻笑一声,这有何难,说罢,竖起食指,朝浑圆的太阳指了指道一声:降!
须臾,那太阳像是漏了气的水泡,悠忽缩小了,缓缓降到地平线上,颜色由耀目的白变成了初晨的橘红。
荼蘼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举起右手死命的扇了自己一耳光。
啊!
左立吃惊:“你这是做什么?”
荼蘼揉着被自己扇红的腮帮子:“没事,我只是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左立眯了眯眼:“现在你可信了?”
荼蘼不敢相信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世界原来只是幻境,她先是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幻镜?”
“因为我是大罗天阙之主,自然不被这障眼法所迷。”
“那我呢?”荼蘼倒是知道大罗天阙,据奶娘小时候讲的故事里说,大罗天阙是神域,是仙人住的地方。
左立扯了扯嘴角:“你嘛……说好听些是仙子,其实只不过是个花草小妖精罢了。”
荼蘼看着今早还爱之甚深的左立,忽的有些厌烦了,但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问道:“你说这里是幻境,那么绿翘也是幻境中人么?”
左立皱眉:“又提起她做什么,你还认为自己是赵花穗么?”
荼蘼摇摇头:“我不喜欢绿翘,既然她并非生灵,那么临走之前你替我把绿翘这个幻影抹掉,可好?”
左立眨了眨眼睛,而后点点头,迈步出门,预备去偏房消灭绿翘,荼蘼紧随其后。
左立踏入偏房的时候,绿翘正擎了一只桃红宝石簪子往头上插,见左立进来,绿翘连忙起身,俯身行礼道:“公子醒来为何不去给二老请安,跑到妾身房中做什么?”
绿翘说着,眉眼间多是得意,荼蘼看得有些牙痒,左立摆摆手,道:“起来吧。”
绿翘笑盈盈站起身来,待左立把目光投到绿翘脸上时,眉头瞬时皱了起来。
“哦,你且继续梳妆罢。”左立说着,指了指旁边站着的荼蘼,“这是左家大少奶奶,你以后要对她恭敬些。”
荼蘼震惊了,不是说这里是幻境吗,不是说要帮她消除绿翘吗,怎么到头来,只是满脸柔情的交代了这么些个有的没的?
左立说完转身抬腿出门:“花穗,你跟我来。”
荼蘼转身出门的时候,看见绿翘下巴微微抬起,冲她挑眉笑了笑,很有挑衅的意味,荼蘼瞬间火大,一个小小妾侍,竟敢对她这个正房蹬鼻子上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荼蘼深吸了几口气,从左立所说的迷蒙中觉悟,今早的异象许是碰巧,若是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左立的那套装神弄鬼的言论,那把爹爹至于何地,把自己这么多年实打实的记忆一笔勾销吗?
左立一边朝正殿走去,一边说道:“绿翘并非幻境所化,她是真的生灵,是被金钟境吸进来,做了金钟奴。”
荼蘼冷笑:“不舍得就是不舍得,说这些故弄玄虚。于我来说,赶紧去给公婆敬茶才是正理。”
荼蘼说罢,越过左立,朝正殿走去。
左立看着荼蘼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站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帝君怎得闲来无事,竟想起来金钟境游玩?”
左立转身,绿翘笑意盈盈站在身后。
“你如何做了金钟奴?”
“妾身小小锦鲤,觊觎帝君宠爱,被斗姆罚在这里终身悔过。”绿翘说的时候,眉间有些阴郁。
“觊觎?我怎么不知道。”
“彼时年少,帝君只道年少玩伴,哪里知道妾身的心思,斗姆慧眼玲珑心,看出了妾身对帝君的情谊。”
“以前你忽然不见了,我曾问过斗姆,她说你下界历练去了。”紫微说的时候语气有些惊讶。
“莫提莫提,都已过去。”绿翘笑着摆了摆手,而后皱眉,很是不解的看着紫微,“不过……帝君为何与那小花仙出现在这里?”
“她是我的帝后,我带她来雷霆中宫突破玄灵境。”紫微淡淡的说。
“什么!”绿翘容颜消散,“她一界小小花仙,还没破玄灵境,如何做得了帝后!”
紫微不以为然:“我会帮她破玄灵境。”
绿翘很是不甘:“斗姆同意么?”
紫微点点头,绿翘眼中忽然泛起了浓浓恨意:“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紫微很是严肃的看着绿翘:“一去万年,你还有执念么?”
绿翘满眼血红:“执念?哈哈哈,对,我就是气不过,为什么斗姆看不上我,难道我连一个小小的花仙都比不过吗!”
紫微转身,朝正殿走去:“我要带荼蘼走,你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绿翘咬咬牙:“旧情?我们何时有过,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荼蘼进了前院,见左立迟迟没有跟过来,心里一阵发堵,索性一跺脚,一扭身进了正殿。
公婆已经坐在堂前久等多时了,见荼蘼此时才来,脸上多有怒意,见荼蘼倒也不发作,只隐忍着,微微泛冷。
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家小姐,荼蘼也是懂得公婆的御下之术,赶忙跪下,恭恭敬敬的叩头道:“公婆在上,媳妇来迟,还望二老赎罪。”
荼蘼刚叩完头,还未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叩他们做什么,幻境虚影罢了,连金钟奴都算不上的东西。”
荼蘼惊异,扭头去看,果然左立站在身后,荼蘼满脸发青,又往公婆脸上看去。
咦!
怎么二老脸色平常,仿佛没听见一样,只抬了抬手,对荼蘼说道:“起身吧。”
荼蘼开始紧张起来,今早已经请安完了,如今左立这般说话,二老听见了也未知可否,左府乃将门翘楚,怎么能允许小辈这般无礼。
左立也不管父母,只扭过头去,问荼蘼:“我只问你一句,你倒是出不出去?”
荼蘼一边看着公婆,一边小声回道:“夫君莫要神神叨叨,吓坏了公婆可怎么好。”
左立无奈的摇头苦笑:“好,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陪你演这出戏。”
说完,左立拂袖离开,也不管端坐在堂前的二老。
说也奇怪,左立在时,公婆像是被抽了魂儿一般的呆呆的,左立刚一走,公婆便开口说话了。
“穗儿,你既入得我府,便要恪守妇道,为我左家开枝散叶啊。”左老将军开了口。
荼蘼福了福,点头称是。
说了一大堆的客套话,这新媳妇的第一课算是上完了,荼蘼退出正殿时,脑仁微微发胀。
荼蘼一路揉着太阳穴回到房间,就听见自娘家带来的小丫头鱼儿跑了过来,也不知道给荼蘼倒杯茶,就急急忙忙喊着:“小姐小姐,不好了!”
荼蘼摆摆手,压下小鱼儿的喊叫,喝止道:“叫喊什么,火烧了尾巴似的!”
小鱼儿凑到荼蘼身边,手舞足蹈说道:“哎呀,小姐,你不知道,刚才姑爷给那个叫绿翘的小蹄子在后花园搭了一座梨花木的秋千。”
“什么?!”
荼蘼拍案而起,昨晚和左立的温存还在心中,怎么刚拜完公婆,左立就跟绿翘恩爱去了,何况这绿翘连个小妾都不是,撑死了算是个房里人,这要是传回赵府,让父亲的脸面往哪里摆!
“快带我去!”荼蘼拉着小鱼儿一路奔向后花园。
这个季节,林华芳红还未尽染,只有绿油油的嫩草凸着芽苗,荼蘼还未踏进花园,就闻见了空气中绿草清新的味道,和伴随着那味道一起飘来的嬉笑声。
荼蘼放满了脚步,故意端起正房太太的架子,一步一压的朝那嬉笑玩闹声最密集处走去。
入眼处,一片青绿,在这绿意中央,竖着一座十几丈高的秋千,木色的秋千上坐着一个水红色的女子,正被身后素白色衣衫的男子推着,一荡一瞟的飞在天上。
那女子是绿翘,男子正是刚刚跟荼蘼一道拜见完公婆的左立。
两人郎情妾意,女子笑得欢,男子推得柔,连服侍在旁边的小丫头都忍不住的恭维着:“姑娘,你瞧公子多有心,肯定是早早的准备好了,要给姑娘一个惊喜,要不怎么可能一扭脸的功夫,变了这么大的一座秋千在这里。”
秋千上的女子并不说话,只是笑意更浓了,她摆了摆手,停下秋千,对身后的左立柔柔说道:“绿翘不敢奢望公子的真情,只这一时的欢愉,须臾也罢,朝夕也罢,只要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对我来说都是永恒。”
绿翘说的动情,左立所说与她四目相对,可是余光一直关注着远方沉重走来的赵花穗。
左立见赵花穗走进了,忽而笑了笑,故意挑起绿翘的下巴,说道:“小娘子只要喜欢,左府的一切都是你的,何况区区一座秋千。”
荼蘼一路走一路听,原来左立早早的准备了秋千,在大婚的关口还惦记着给绿翘准备秋千!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骗局,他的缱绻温柔都是装出来的,荼蘼心中猛的揪了起来,他骗了她的人,骗了她的心,如今,连左府都要给绿翘!
荼蘼自小磨练的温顺性子一瞬间消弭了,只剩下胸口浓浓的怒火,眼光余角忽的一瞥,看见秋千旁边的石几上放着左立的随身配剑。
荼蘼怒气匆匆,上前一把抽出剑鞘,剑柄上的寒光一闪,正好打在绿翘水红色的衣衫上。
“贱人,还我夫君!”
事情发生的太快,左立的一声“住手”还未发出,荼蘼一剑直插绿翘心窝,殷虹的鲜血瞬间迸发。
绿翘的血瞬间晕染开来,已经分不出哪里是水红衣裙,哪里是殷虹鲜血了。
绿翘的血喷了荼蘼一身,荼蘼只觉得一道明显的腥味冲到天灵处,缠绕在元神上的金色丝线猛的挣开了,荼蘼脑中忽然清明,她仿佛刚从梦中惊醒一般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双手。
“这……这是怎么回事,帝君,我怎么会在这里?”荼蘼浑身发颤,看着面前抱着绿翘的左立问道。
左立把满身血污的绿翘放在嫩草如碧的地上,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身上的血污便干净了。
他冷冷的走到荼蘼面前:“想不到你的心这般狠,可惜了锦鲤一条性命。”
荼蘼哆哆嗦嗦,刚刚觉醒又沾了血腥,听了紫微的话浑身一震发冷,加之刚才作赵花穗时微胀的元神,呼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荼蘼迷迷糊糊醒来,口干舌燥,嗓子一蠕动便如砂纸摩擦般地刺痛。
荼蘼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勉强睁开眼睛,素色的纱帐映入眼帘。
“要喝水么?”温和地声音把荼蘼的眼光带到床边。
荼蘼看到那素白的身影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想起在哪幻境中的所作所为,心中一阵绞痛,抬手抓住紫微端着汤碗的手,沙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紫微把荼蘼的手压在枕头上,复又递了一勺琥珀色的汤水来到荼蘼嘴边,语气平缓但没有温度:“你被金钟幻境所惑,性情大变,杀了一个金钟奴。沾了血腥,被自身仙气排斥,造成气血上翻,吐了些血。”
紫微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在荼蘼看来,这句话算是坐实了自己杀生的罪名,虽说只是一个生生世世被禁锢的金钟奴,但那也是一条生灵啊。
荼蘼张开苍白的嘴唇噙了一口汤水,发现那水竟是酸的,嘴中极涩,但心肺舒畅。
“我杀了绿翘……我杀了她……”荼蘼皱眉咽下那口酸醋汤水,眼神飘忽的说着。
“你仙品太低,极易受到金钟境的影响,加上妒意太深,心生执念,一时冲动罢了。”紫微宽慰道。
荼蘼点点头,她虽记得境中发生的事,但是境中的赵花穗只是荼蘼意识扭曲后的产物,并不代表荼蘼本心。
荼蘼还记得,在境中时,帝君也不是现在这般闲云野鹤、仙气逼人的样子,那个时候,帝君仿佛……仿佛很浮躁,有时候还有些……流氓!
荼蘼咽了几口唾沫,发现嗓子已经不再干疼,舔了舔嘴唇,问道:“你早就知道我被幻境所惑,为何还与那绿翘荡秋千秀恩爱?”
紫微眉梢微调,不着痕迹的摇晃了一下眼球,回道:“金钟境极为蛮横,我虽知道自己身在幻境,但也不免受其蛊惑,有时候做出来的事与本心大相径庭。”
荼蘼哦了一声,接过紫微手中的汤碗,一口气底朝天喝干净,末了砸吧砸吧嘴,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紫微自床边起身,一袭素白长袍略过荼蘼眼帘,飘向门边:“你且过来瞧瞧,就知道了。”
荼蘼从床上爬了起来,初初清醒时还有些虚弱,站起身来却一片清明,感觉神清气爽,呼吸间清冽爽快。
荼蘼的脚步不由得加快,几步来到门口,一望无际的云海像一块巨幅毛毯铺到天边,那云是被天牛耕过的熟云,一犁一陇很是规整。
紫微抬腿出门,站在云团之上,伸出手:“来,过来。”
荼蘼看着眼前素色的天神,再看看天地间一模样的云团,一时间迷离了,她抓住紫微的手,慢慢的朝前踮脚试探着。
“你确定这个可以踩?”
紫微点点头,荼蘼颤颤巍巍的过去,站定:“我还是看不出这是哪里,我记得九重天的云都是轻飘飘的,不如这里的厚实。”
“这里是金钟境,我们刚从幻境中出来,若不是锦鲤的那抹生灵之血,你是醒不过来的。”
“锦鲤?”
“哦,就是幻境中的绿翘,彼时斗姆宫中的一条鲤鱼精。”
说起绿翘,荼蘼像是忽的想起了什么,小嘴一噘,小蛮腰一掐,问道:“我怎么冷眼看着那小鱼精像是对你有意思?”
“额……”紫微一阵无语。
紫微赶忙换了一个话题,说道:“金钟境蕴含云端之力,是历练飞升的绝佳场所,此次进来,我助你突破玄灵境。”
荼蘼低头看了看自己拿凹凸玲珑的小身材,忽然有些不舍得,她抬头看了看紫微。
“你说是现在的这个样子好,还是以前那扁扁的好?”
紫微又是一阵沉默,半天,语气淡然的回道:“你自己的最好。”
荼蘼跺了跺脚:“关键是我不知道那个算是我自己的,经历过这一趟金钟幻境,时时觉得自己犹在梦中。”
素色的宽袖在荼蘼眼前一闪,晃的荼蘼回过神来,只见紫微朝那云团更深处走去,荼蘼只好甩了甩头跟上去。
脚下的云看着软绵绵的,其实踩上去并不禤软,像是大理石裹了一层绒布,内实外虚。
云海的中央有一片玫红泛黄的云,像是彩霞仙子织的火烧云,大约半亩见方的样子,紫微踏进去时并未犹豫。
走到那彩云正中出,紫微顿步,袖子朝浮在脚面上的云朵一撩,云团徐徐散开,露出了脚底下的一片清明。
“哇,原来咱们脚底下是一块镜子啊,刚才被云遮着,我还以为只是石阶呢。”荼蘼雀跃,看着脚下透亮的镜面笑道。
“这是云田下的水面,看着像镜子罢了。”
“水面!那为什么我站在上面一点波纹都没有啊?”荼蘼惊异。
紫微伸手结出观音印,嗖的一声弹出去一道仙气,打在那水面上,一圈圈波纹顿时荡漾开来,荡到荼蘼脚边的时候,刚才还紧实的镜面变成了温软的水面,荼蘼顿时失去支撑,一下子栽倒到水面之下。
霎时失力荼蘼一阵惊恐,赶忙闭住呼吸生怕呛了水,可待头顶没入水面,荼蘼没感觉到水压,连水泡都没有,荼蘼不敢呼吸,倒试着在混沌的周围挥了挥手,一丝水阻都没有,像是在空气中挥手般轻松。
荼蘼正睁大眼睛细看着周围,忽的感觉肩上一沉,荼蘼回头,是紫微站在身后。
“闭气做什么,这里是云海,水面之下也可自由呼吸。”紫微淡淡的说。
荼蘼年少无知,噎了噎,试着小心的扇动鼻翼吸了口气:“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的仙气中掺杂着凡情俗欲,其中恐惧是为仙的大忌,云海之下,绵水之中,最能放大心中的恐惧。”
荼蘼不解:“放大了又怎样?”
紫微甩了下袖袍,周边的混沌渐渐消散,从灰色的迷雾中慢慢的凸出来一座石砌古城,城门上雕着一直暗黑花纹的巨大蜘蛛,荼蘼此时就站在那古城的入口处。
“放大了便能更好的消灭。”紫微徐徐说。
荼蘼刹那间明白了,一把拽住紫微素白的宽袖,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紫微,问道:“帝君,你会在我身边吧?”
紫微点点头:“我会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我,进入这城,你看到的是你内心的恐惧,我看到的是我内心的恐惧,我们不在一个空间之内。”
荼蘼傻了,小胸脯也耷拉下来:“意思就是说,你帮不上忙呗?”
紫微点点头:“恐惧来源于本心,只要你不怕,便是胜利。”
荼蘼扁扁嘴:“说得倒轻松,你说不怕就能不怕啊。”
紫微并未回话,只是抬腿向那城门走去,荼蘼紧拉这紫微的袖子,后来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拉,紫微的脚步都未曾停顿,反倒是自己被他拉的已经靠近了城门。
荼蘼刚忙收手,放开了紫微的袖子,谁知却被紫微一把抓住手腕,推进了城门。
啊!!!
荼蘼一声尖叫,再睁眼时,已经身处一座入夜的古镇中,万籁寂静,连狗叫声都没有,荼蘼觉察出一种极其危险的静谧气息。
铮!
一声铁剑破空声,荼蘼低头,一把匕首插在脚前。
“这个你防身用,但要记住,你乃木植仙株,这种钢铁利器于你仙术无益,纯粹是心理安慰罢了。”紫微的声音模糊传来,听得荼蘼一阵无语,既然没用干嘛要送进来!
荼蘼看着脚下巴掌大的小匕首,刺个人还可以,还是碰上个皮厚的妖兽,恐怕连皮都刺不破。
荼蘼左右看看,周围全是木制建筑,檐牙斗拱比比皆是,但是都不能当做武器使用。
哎,叹了一口气,荼蘼弯腰捡起匕首踹到腰间。
荼蘼打小就跟着红豆嬷嬷,不曾受过什么惊吓,只记得初初睁眼打量世界时,看见了冥河彼岸的曼珠沙华,以及花下的蜘蛛。
那蜘蛛长着八只复眼和八条毛茸茸的腿,浑身黑漆漆,眼睛没有瞳孔,是一抹黑,看着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见那蜘蛛荼蘼抖了抖,还没来得及害怕,曼珠沙华便一撩把那虫子扇走了,而后又款款的隔着淡黄色的河岸对荼蘼笑道:“妹妹别怕,那是我的看家小妖,长了一副吓人的面孔而已。”
从哪以后,荼蘼知道,凡是蜘蛛都长着一副吓人的面孔,但是荼蘼从未独自面对过蜘蛛,刚才进城时,看见城门上高悬的那只黑色巨型蜘蛛,荼蘼心中的确惴惴的,但因为有帝君在旁,也不觉得害怕,此时独自一人被推进了城里,荼蘼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座城不会是蜘蛛建的吧,这里的蜘蛛会不会像城门上挂着的那只那么巨大啊……”荼蘼搂着怀中的匕首,一边朝古城深处走着,一边嘟囔着。
啊!
一声尖厉的女人惨叫声传来,荼蘼精神为之一震。
“这城中有人!”
荼蘼捏起疾字咒朝人声处飞奔而去,拐过一个街角,前面有一座二层小楼竟然亮着灯。
荼蘼一脚踢开门,飞身进去,屋里的灯光幽暗,只见墙角蹲着一个灰色衣衫的女子在瑟瑟发抖。
荼蘼走上前去,俯身问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是你在尖叫吗?”
那女人神情激动,见荼蘼走来,慌乱中都不懂的如何说话,一把推开荼蘼,只顾着搂着自己的肩膀哭泣。
荼蘼捏了一个安定咒,摁在女人眉心,须臾间,哭泣便止住了,那女人回过神来,看见面前是一身绿衣的荼蘼。
虽说镇定下来,意识清醒,但是那女人还是在慑慑发抖,她指着二楼的一件卧房,说道:“我们当家的……变了……要变了……”
荼蘼见她惊恐太甚,逻辑不清,只好自己去二楼查看。
通往二楼的楼梯是木制的,年久失修,踩上去还有咯吱咯吱的晃荡声,荼蘼小心的上楼,提起仙气,生怕那楼梯经不住,把自己的小身板摔下去。
终于,荼蘼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卧房门口,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看见里面的情景,荼蘼这才明白那女人说的“要变了”是什么意思。
只见卧房地上躺着一个男人,在有气无力的呻吟着,他的肚子膨胀到了极致,一只全是黑毛倒刺的腿从肚子里刺了出来,血从哪刺出的血洞中喷涌而出,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腿也破了出来。
刹那间,整个肚子爆炸开,刚才还游离着一丝气息的男人,此时也寿终正寝的咽了气,从他肚子上的巨大血窟窿中爬出来的一只黑毛金刚蜘蛛,跟荼蘼初初降世时看见的一样,甚至比那个还要恶心吓人。
那蜘蛛拖着一身的血还有几块那男人的器官肉块,朝房门处爬来,八条黑毛大腿条条锋利,踏在地板上咯哒咯哒清脆,仿佛刀尖刺进地板。
荼蘼看着慢慢逼近的蜘蛛,浑身上下颤抖着僵住了,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荼蘼甚至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开始自欺欺人的认为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构的,都是噩梦,一闭眼一睁眼,红豆嬷嬷就回到身边了。
荼蘼揉了揉眼睛,楼下女人的一声抽泣把荼蘼唤过神来,荼蘼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房中的怪物蜘蛛,轻声轻脚下楼,然后一把抓住那女人,破门而出。
拖着一个拖油瓶一路狂奔,荼蘼脚下生风,生怕身后的蜘蛛追过来。荼蘼这厢走的飞快,拖着的那个女人哭号的也起劲,嗷嗷两声,便给那蜘蛛指明了追击的方向。荼蘼皱眉,一个手刀砍在女人颈后,好了,万籁寂静了。
“喂……姑娘这里……”刚刚安静下来,又听到了一声极低的声音,像是压着嗓子叫出来的。
还有人!
荼蘼赶忙寻觅,在一个土灰小楼旁的角门缝里,发现了一颗凸出来的脑袋,那脑袋上两只乌黑晶亮的眼睛,看起来像是个小男孩,嘴巴微张着:“快,快,这里!”
见对方是个孩子,荼蘼放下了警戒心,三两步窜进角门中,待轻轻一声角门关闭,荼蘼舒了一口气,这才抬头打量起救了她一命的小孩。
果然,是个小男孩,身量还没有荼蘼高,头上系着包头,像是刚总角的样子。
“小弟弟,你胆子真大!你家里大人呢?”荼蘼喘着粗气问道。
小男孩帮着荼蘼把已经昏迷的女人运进小楼中,回道:“我家人都去佛厦商量对策了,今晚不在家。”
“是对付蜘蛛的策略吗?”荼蘼问道。
小男孩点点头,手脚利索提溜了一壶开水坐到了火炉上。
荼蘼放松了神经,进而跟小男孩攀谈起来:“你们这里是怎么遭的这种妖兽的?”
小男孩摇摇头,坐在一把高高的凳子上,两条腿来回荡着:“我也说不清,好像一开始镇里的人接二连三得了怪病,病到最后爆肚而亡,那些蜘蛛就是从人肚子里面爆出来的。”
小男孩说的,让荼蘼想起自己见到的场景,不禁一阵恶心,摸了摸肚子,发现空空如也,没什么可吐的,干呕了两声便了。
“哎……你家有没有吃的?”荼蘼不好意思的问道。
小男孩先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只有红薯了,这里妖物横行,地里好几年都不产粮食了,家禽也都被抓走了。”
荼蘼叹了一声:“红薯也好,有总比没有强。”
那小男孩端来三个拳头大小的红薯,都是凉的,皱巴巴的看起来也不甚新鲜。
无奈,荼蘼只好祭起指印,施了两三个加热和放鲜的指印,红薯便热腾腾香喷喷的了。
小男孩很是吃惊,盯着荼蘼手中色香味俱全的烤红薯,结结巴巴问道:“姐姐,你是神仙吗?”
荼蘼笑着点点头,三两口红薯下肚,也不管小男孩惊异的眼神,问道:“也就是说,这些蜘蛛跟那怪病有关系?”
“神仙不是吃香火的嘛,怎么吃红薯也能吃得狼吞虎咽的。”小男孩嘟囔了一句,说道,“镇上的老人说,这是有人得罪了佛祖,佛祖降灾了。今晚镇上的大人们都去佛厦,就是商量着求佛祖发慈悲的。”
荼蘼皱眉:“无稽之谈,佛祖哪有空跟这么小的镇子较劲,天下那么大,佛祖他老人家每天笑嘻嘻的,哪个值得佛祖动气。”
呜呜呜呜……
路上的水烧开了,小男孩跳下凳子,提起壶给荼蘼倒了一盆热水:“姐姐,你洗洗吧,早些休息,我家人明天就回来了。”
荼蘼扭头指了指歪在床上的女人,对小男孩说:“我是神仙,我不怕,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佛厦找镇上的大人一起商量。”
小男孩紧摇头,拉住荼蘼的手:“神仙姐姐,千万别出去,外面还有更大的蜘蛛。”
荼蘼咽了一口唾沫:“有多大?”
小男孩指了指城门方向:“城门上的那只是我们杀过最大的蜘蛛。”
荼蘼一惊:“我还以为那是石刻的,原来是蜘蛛的尸体啊!”
小男孩点点头:“以前我们这里也来过一位仙人,那蜘蛛就是被仙人杀死的。”
“仙人?”
“恩,也是个神仙姐姐,一身红衣,很像姐姐你呢,只不过你穿的是绿衣裳,那个神仙姐姐全名我忘了,只模糊记得她的名中带个绿字,我们镇东头的红衣娘娘庙就是纪念她的。”小男孩娓娓道来。
荼蘼皱了皱眉,她愈发觉得这处小镇非同寻常,以前来过的那位仙子也跟自己一样吗?
“既然有仙人替你们除妖降魔,怎么搞得现在蜘蛛横行?”荼蘼问。
“红衣娘娘只在镇上呆了一年,那一年妖物基本上都被消灭干净了,可是红衣娘娘忽然走了,妖物就卷土重来了。”小男孩一板一眼说的很是详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