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小男孩这么一吓唬,荼蘼可不敢出去了,要是真的遇见一个那么大个儿的蜘蛛,荼蘼就两腿筛糠了。
凑凑和和挨到早晨,小男孩的家人回来了,看到躺在床上的女人,惊异道:“这不是赵四婶子吗?”
小男孩指着荼蘼说道:“爸妈,赵四婶子昨晚昏过去了,还有蜘蛛追着,是这位神仙姐姐救了她。”
小男孩的父母这才看清一旁的荼蘼,见荼蘼气质不凡,一身绿意,清丽脱俗,赶忙拱手一拜,很是客气的问道:“姑娘眼生,不知从哪里来?”
荼蘼点点头,手向上托了托,算是受礼,回道:“我非本地人,一时迷路闯入镇中,不知镇中遭此妖兽劫难。”
小男孩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坐到板凳上,说道:“家里应该是呆不下去了,我今天回来就是带小儿一起去佛厦避难的,姑娘你也跟我们同去吧。”
荼蘼点点头:“听说村里人都在佛厦商讨对策,可得出什么妙法了吗?”
男人摇摇头:“当下实在无法,还好佛厦坚固,够我们抵挡那妖物一阵子。”
小男孩的娘亲灌了赵四婶子一口热汤,那婶子慢悠悠的哎了一声转醒,看到周围一众乡亲,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荼蘼跟众人赶忙安慰,准备起身朝佛厦中去,谁知,赵四婶子一站起来,被子滑落,露出了她的大肚子,赵四婶子颤巍巍的一哆嗦,又疼的滚回床上。
众人惊异的看着她那异于常人的肚子,皱眉叹道:“哎,救不了了,怕是要爆了。”
那婶子一听,哭的更悲切了,荼蘼皱眉,疑惑道:“昨晚我救她出来的时候,还是好好地,一夜过去,这脏东西是何时揣进来的?”
小男孩的父亲叹了口气:“姑娘不知,这虫卵漂浮在空气中,似瘟似疫,只要一人染上,周围众人都会跟着感染,何时染上无从查起,防不胜防啊!”
“那赵四婶子怎么办?”荼蘼指着躺在床上疼的翻滚的女人问道。
男人拉住自己老婆孩子,急切道:“看她样子怕是要爆了,姑娘赶快走吧,若是等那东西出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男子话音刚落,噗的一声闷响,引得众人把目光投向床上,昨夜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一条毛茸茸的黑色锋利蛛腿自赵四婶子的肚子中伸了出来,赵四婶子此时已经疼的昏了过去,嗓子根越凸越高,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喉咙中出来了。
“快跑!”男人反应的快,拉住一家夺门而去。
荼蘼愣了愣,转而也抽身而去,四人刚刚转过街角,佛厦眼看就在道路尽头,呼的听见身后呯呯的金属锵地声,荼蘼认得这声音,就是昨晚追在身后的蜘蛛腿捣在地上的声音。
四人大惊,脚下生风,拼了命的朝佛厦奔去。
身后锵锵声愈发逼近,荼蘼只听耳边啊的一声惨叫,回头看时,小男孩的母亲已经扎在了蜘蛛腿上。
看到这巨大的蜘蛛,荼蘼心中一紧,妈呀,这是蜘蛛祖奶奶出来了吧。
下一声锵声响起时,小男孩的父亲也被拖到了身后。
荼蘼看情况危急,小男孩一边哭着叫喊着爹娘,一边渐渐落下,荼蘼朝小男孩叫到:“快,拉住姐姐的手!”
那孩子倒是伶俐,瞬间拉紧,荼蘼憋起一口真气,捏起指引,大喝一声:“疾!”
瞬间两人如喷射的子弹朝佛厦射去,那佛厦高达百丈,站在佛厦高处的人已经看到了刚才的血腥一幕,此时打开了大门,朝荼蘼挥手叫着:“快快!”
荼蘼看准那门,嗖的一声冲了进去,摔倒在地上,身后的石门也在同一时刻,嘭的关上,紧随而后的就是带有锵锵声的砸门声。
荼蘼和小男孩躺在地上,待喘匀了气息,荼蘼站起身来,就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问荼蘼:“你是神仙吗?”
荼蘼愣了愣,那男人继续问道:“我们本来不敢开门,但是看到姑娘你会仙术,跑的那般快,这才开了门。”
荼蘼恍然,点点头:“我会仙术,但是不多。”
那男人一听,满脸喜色,拱手拜了拜:“神仙娘娘在上,小的赵生,是镇里绅官。不知娘娘如何跟三儿一家在一起?”
荼蘼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小男孩,原来他叫三儿,道:“我昨晚宿在他家,今早遇险,便跟他一家前往佛厦避难,没想到他父母……”
荼蘼说道这里顿了顿,看着三儿惨兮兮的小脸,便没有再说下去,转而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既然你为乡绅之首,镇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上报?”
赵生摆摆手,坐下,很是无奈的说道:“神仙娘娘你有所不知,自从来了这蜘蛛祸害,我们派了好几批人出去,全都一去不回,杳无音讯,只有一人,满身鲜血回来,我们这才知道,原来镇子不知被什么给封住了,与世隔绝,没有人能走得出去,只能跟这些妖物困在这里。”
荼蘼皱眉:“那人在哪里,我要问他话。”
赵生叹了一口气:“喘了两口气,只留下这几句话就死了。”
荼蘼无奈,低头想了一会,又说道:“远远看着,这佛厦高耸,我从未见过如此构造的佛厦,你带我去高处,我想看看周围的情况。”
说是佛厦,其实是座佛塔,高耸入云,荼蘼跟着赵生爬了一百零八台阶才将将走到此厦腰部的露天平台上。
站在平台上极目望去,小镇的形制和规模均超出了一般标准,自佛厦朝四面延伸了得有十余里的民居,这分明是县级以上甚至可以达到州府级的水准。
荼蘼站在平台上朝下看,佛厦厚重的石门前,那只刚才追赶他们的大蜘蛛还在不懈的捣着门,发出锵锵声,只不过从这里看下去,只余下黑豆大小的样子。
荼蘼进而仰起头沿着佛厦光滑的石壁朝上看去,塔顶遥遥仿若云端,这高耸的样子,就连雷音寺仰仰头都会抽了脖子筋的,虽说这佛厦样子古怪凌厉,但是塔顶瑞色祥云缓缓飘绕着,衬出一番祥瑞之气,嫣然一派佛家圣地的样子。
这样一座巨型小镇,里面又有这样一座巨型佛厦,再加上古怪的巨型蜘蛛,荼蘼不禁皱眉,这里的一切都是巨大的古怪的,唯独生灵弱小无依。
荼蘼知道这是云海幻境,也知道这里并非真实世界,但是看着三儿那还挂着泪痕的脸,荼蘼有些于心不忍,她不禁低头细想,以自己这微薄的仙力,和蹩脚的仙术,如何救这小镇居民于水火之中。
荼蘼思来想去无果,不由得心神动荡,一时六神无主起来,将将萌生退意,还没来得及叹息,就觉察到一道隐秘的声线直冲耳朵。
“你既已看出这不同寻常之处,何不追本溯源,在这里期期艾艾,还指望我进去救你吗!”
这声线中融这威压,把荼蘼从倾颓的心神中震慑出来,荼蘼一激灵,打了一个冷战。
旁边的赵生看见了,赶忙拱手:“神仙娘娘,平台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
荼蘼知道这是帝君在指点她,赶忙提起精神,对赵生说:“叫我荼蘼就好。”
赵生一边引着荼蘼继续往佛厦高处走,一边问道:“那里敢直呼娘娘名讳,若是娘娘执意,小的就称呼仙子可好?”
荼蘼点头道了一声好,便紧接着问道:“小镇以佛厦为中心四面延伸,想来镇中居民礼佛之心很是虔诚啊?”
赵生点点头:“仙子慧眼,佛厦乃我镇圣地,每月初一十五都有镇民进献香油。”
荼蘼眼中一亮:“我听闻此次蜘蛛之祸,是有人触怒了佛祖,惹下滚滚怒火。在如此礼佛圣地,何人敢惹怒佛祖?”
赵生皱了皱眉,许久不说话,最后终于叹了一声:“不瞒仙子,这的确不是天灾,是人祸啊!历代守护佛厦的都是得道高僧,只不过传到这一代普惠僧人手中时,一切都变了。普惠也是一代得道高僧,每逢年节还开坛讲经为民祈福,但是也就是三年前,普惠不知听了谁的谗言,竟痴迷起炼丹来,月月年年以炼丹为名闭关,还要求信众帮他从周围群山大湖中收集一种彩色的石头。”
“彩色的石头?”荼蘼皱眉,她忽然想起女娲娘娘补天用的七彩石。
“有一天佛厦顶端忽然冒出七彩霞光,民众以为普惠和尚真的练出了什么宝贝,天降祥瑞,纷纷载歌载舞奔走呼号,要为普惠歌功颂德。谁知普惠竟然下令紧闭佛厦石门,不准民众进入。”说到这里,赵生的眼中闪出斑斑恨意,“就在七彩霞光闪烁的同时,城镇四周弥漫起烟雾,这蜘蛛就随着烟雾聚拢过来,镇中居民被丢弃在佛厦外,任那蜘蛛怪物鱼肉,不管民众如何哭号,普惠就是铁石心肠不肯打开石门。”
荼蘼心中也有恨意:“那最后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蜘蛛巨怪在镇中狂屠三日,居民都躲在自己家中,有些房子不坚固的早早被拖了去,我们这些人是躲在菜窖中,熬到了现在。三日过后,镇中忽然安静了,我就鼓起勇气出来,看见了红衣娘娘大战蜘蛛怪物……”
“哦,我听三儿说过这位红衣娘娘。”荼蘼道。
赵生点点头继续说道:“红衣娘娘赶跑了蜘蛛,带我们冲击佛厦,预备抓住普惠,为民泄愤。谁知,刚刚冲开佛厦石门,还未抓住普惠那个妖僧,红衣娘娘就对我们说,她感应到了有人闯入幻境,需回去处理,就走了。”
荼蘼一听,这红衣娘娘想来不是镇中之人,她竟然知道金钟幻境,难道这位红衣娘娘是守护秘境的金钟奴吗?
“那最后你们抓住普惠了吗?”荼蘼问。
赵生摇摇头:“普惠藏在塔顶的密室中,我们冲不进去。”
荼蘼大惊:“现在还在密室中吗?”
赵生点点头,荼蘼不解,问道:“这么久了,他在里面如何生存?”
赵生有些讳莫如深:“可能是……普惠修炼成了妖魔,据佛厦中的其他僧人说,普惠好像不用吃饭。”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塔顶……
顶部为六角玲珑塔形制,荼蘼走上来的时候,正好处在六角玲珑的中心位置上,在荼蘼的正前方有一道石门。
看这些石门的材质比塔下的石门还要坚硬,表面更加光滑,雕刻着一些梵语,不是很密,但是荼蘼看着那字,也不像来自常见的几篇佛家经卷,石门之上隐隐泛着珠光,仿若透出水儿来一般。
荼蘼一惊:“玉石?!”
赵生笑着上前,解释道:“仙子果真好眼力,这四扇石门均是眉山青玉制成,坚固不说,还带有抵抗邪物妖气之功。”
荼蘼进而皱眉问道:“普惠僧人可是在这门后?”
赵生点点头,荼蘼瞬间头大了:“这石门如此坚固,我们怎么冲进去抓普惠啊!”
赵生也一下子噎住了,这石门好是好,可它挡着前进的路,再好的玉石也成了障碍。
约莫几个须臾间,赵生眼珠一转,想到了法子,抬手拱了拱,对荼蘼说道:“上仙驾临必是能救我镇民于水火之中,仙子何不用法力试试?”
荼蘼双眼圆睁,这赵生哪里知道自己那三脚猫的仙术,造一阵清风还是可以的,可是要撼动这坚固的玉石之门,以卵击石罢了,要往仔细了说,还不如卵呢。
眼看众人眼中期许盈光闪闪,还有镇民跪了下来,哭求着:“仙子娘娘,您可一定要抓住这妖僧啊,就是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被妖物鱼肉。”
被逼到这份上,荼蘼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试试了,她首先祭起天击指印,这是荼蘼那一丁点儿的仙术中,唯一的攻击指印,淡淡的光晕在荼蘼指尖莹莹闪烁,仿佛风中的飘摇烛火,赢弱不堪晃荡两下,分分钟熄灭一般。
荼蘼紧盯着指尖的黯淡光球,凝神聚气,先稳住指印,然后慢慢输入法力,光球渐渐饱满起来,发出了珍珠色的白光,光线温和,但是隐隐有些刺眼。
荼蘼看着自己指尖相比于以前更加明亮的天击,心中颇有些成就感,将指尖指向玉门。
噗的一声,光球没玉门而入,并没有砸在门上,荼蘼大感不解,这光球怎么就被吞了呢,难道这玉门还有吸收仙家法力的功能?
荼蘼正皱眉不解,只听得从玉门中传出一声闷闷的问话声:“阁下不是镇中之人,为何要插手镇中之事?”
荼蘼一愣,旁边的赵生赶忙上去,凑到荼蘼耳旁,悄声说道:“这是蜘蛛横行之后,普惠那妖僧第一次开口。”
荼蘼点点头,示意众人退后,独自站在门前,提气说道:“我的确不是此镇之人,但是也不能冷眼看着镇中居民被妖物欺凌。”
门中的声音还是闷闷的,听起来气血不足的样子,虽说隔了一道石门,但是若那普惠僧人的法术高强,是完全可以隔空传音的,看看人家紫微帝君隔着一个幻境,照样能给荼蘼传音。
门内的人完全是用蛮力一味的对着石门提气扬声,一点都没有加法术成分。这一方面,荼蘼稍占上风,至少她是挤了声线从石门缝隙中压了过去,虽说笨拙,但也比扯着嗓子逞强要高级多了。
“阁下独自闯进幻境,难道不知道这些镇民都是幻境吗?”声音虽闷,但是话语中带着冷锋,荼蘼听了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
“金钟奴!”荼蘼心中大惊,嘴巴闭的紧紧地,想不到在这里还有一个金钟奴,金钟境里究竟关了多少生灵啊。
荼蘼还未说话,门中传来一声叹息:“想来你也猜出了我的身份,那么就请进来吧。”
轰隆隆隆……
玉门缓缓打开,身后镇民纷纷摩拳擦掌预备冲进去抓普惠,可荼蘼朝身后众人摆了摆手,说:“你们不是他的对手,进去只能徒增业孽,还是守在外面吧。”
说完,也不回头,径直走了进去,玉门在荼蘼身后,很是缓慢又很是焦急的关闭了。
等荼蘼适应了玉门中的光线,这才看清普惠的真容,镇中居民都称他妖僧妖僧,但是此时坐在荼蘼面前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素袍僧人,年岁看起来还不到而立之年。
普惠面容憔悴,手指修长但是有些干瘪,坐在靠墙的蒲团上,腰背挺直,两眼炯炯有神。
“不知姑娘如何进得阵来?”普惠开门见山。
“我来阵中闭关修炼,此阵很难进吗?”荼蘼语气平和。
普惠笑着摇了摇头:“我出生在此,过着平凡的生活,只想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但是后来,我在出外游历时机缘巧合的得到了一块七彩奇石,那石头异彩纷呈,夜晚尤其璀璨。我夜夜怀抱奇石睡去,被禁锢的记忆慢慢恢复,终于知道,自己是被这金钟阵锁住,成了此阵的奴隶。自那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闯出阵去,寻一个自由,在真实的世界中生老病死。”
听了普惠的话,荼蘼一时有些同情,看来他也是个可怜之人,被金钟境捕获做了奴隶,任谁处在此般境地也是会奋力一搏的。
荼蘼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派人收集七彩石,引来蜘蛛,就是为了逃出去?”
“不,”普惠愕然,不知道荼蘼为何会这么认为,急忙解释道,“我收集七彩石只是为了更好的恢复记忆,不知为何后来引来了蜘蛛,闯下大祸。”
荼蘼问道:“我听镇民说,是塔顶绽放七彩光芒引来的那些蜘蛛。不知,那晚的七彩光芒是怎么回事?”
普惠低头想了一会,回道:“我见七彩石有抵御迷乱、复原心智的奇效,就派人收集七彩石,想练制一件固本培元、增益法力的仙器,那晚,就是仙器炼制成功时发散出来的七彩霞光。”
荼蘼一皱眉:“仙器现在何处?”
喏
普惠手掌向上一托,一个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水晶球体悬浮在他掌心之上,晶莹剔透,璀璨华丽,连荼蘼这般不爱红粉的柴火妞都看的口水直流,可见那七彩水晶球的惊世之美。
荼蘼流了许久的口水,直到普惠把水晶球收回,这才反应过来,荼蘼砸吧砸吧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蜘蛛横行之后,听镇民说,镇上曾来了一位红衣娘娘,是个仙人,你可知道?”
普惠把手掌收入袍袖之内,点点头答道:“她叫绿翘。”
荼蘼大惊:“什么!绿翘?!”
普惠见荼蘼这般惊异,不禁问道:“你认得她?”
荼蘼点点头,去繁从简的回道:“她也是金钟奴,只不过与你不同,她怀有以前的记忆,因为做错事,在这里受罚悔过。”
普惠点点头,并未深究,继续说道:“绿翘进镇时,我感觉到了能量波动,本以为终于有人进来了,我们可以一道破阵而出。但谁知她进来,竟是为了平息镇中的异动,帮镇民消灭蜘蛛。今日听你的话,才明白她当初为何不肯助我出阵了。”
“镇民中或许也有金钟奴,被囚禁的生灵,如此任由妖物肆虐,实在不是正道,你还是跟我一起先替镇民寻回安生日子,然后再计划怎么出去吧。”荼蘼岔开话题说道。
普惠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心有余而力不从心,虽身怀法术,但是对抗那些蜘蛛,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荼蘼低头思考着……
苦想未果,荼蘼正头疼欲裂时,忽然听到玉门外有人高呼:“神仙娘娘,不好啦,蜘蛛怪物破了塔底的石门,冲进来了!”
荼蘼大惊,扭过头去对同样惊慌失色的普惠说道:“打开玉门,我要出去帮助镇民。”
谁知普惠听了默然的摇了摇头:“我一生苦学佛法,本以救民于水火普度众生为己任,但到了性命攸关之时才明白自己的本心,我只想破阵而出。若有心救镇民,一开始就不会关闭塔底的石门,现在也是,既然石门已经被冲破,这道玉门就是最后的防线了。”
听了这话,荼蘼自出世以来第一次品出了恶心是什么味儿,就是此时听见普惠故作高深的自白,什么狗屁的僧人,连妖怪都不如,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魔鬼,活该被禁在金钟境中!
普惠也觉察出荼蘼眼中的恶意,心中很是忌惮荼蘼的神仙身份,也就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扭捏了半天,最后,终于再度摊开手掌。
伴随着七彩水晶球的冉冉升起,普惠说道:“既然要合作破阵,我也拿出自己的一点诚意,这水晶球你拿去用,我看那些妖物对七彩霞光很是忌惮。”
荼蘼心中的恶心感稍稍消退了一些,但并不说话,悄声接了水晶球,扭身就要走。
玉门缓缓打开,荼蘼独自走了出来,在玉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门缝中传来了普惠的声音:“佛刹中部平台上有一道门,可以抵挡一阵,你带领镇民退到门后,水晶球会护你周全的。”
荼蘼听了一时有些迷离,为何这普惠和尚时好时坏,既不肯出手,又积极帮助荼蘼出手,这就是佛家所说的一念成佛一念堕魔吗?那么这个普惠是看破凡尘俗世的高僧呢,还是镇民口中的妖僧呢?
听得塔下呯嗙声作响,荼蘼知道,那是锋利的蜘蛛腿敲在石头台阶上的声音,蜘蛛冲上来了。
荼蘼捏起疾字咒,须臾间冲到了中部平台上,所见皆是血腥和残肢,荼蘼二话不说,祭起水晶球,七彩霞光乍现,惊的蜘蛛巨怪纷纷后撤。
荼蘼趁着空挡对镇民喊道:“随我上去,关闭塔中石门。”
众人如潮水般退去,随着石门轰隆隆关闭,众人都有了喘息的机会。
荼蘼神经紧绷,并未坐下歇息,反倒是认真的打量起面前的石门,此门没有塔底的厚实,没有塔顶的贵重,但是却看不出材质,似木又非木,似石却触手升温。
赵生满脸血污,身上并未受伤,走到荼蘼身旁,说道:“仙子在看什么?”
荼蘼问道:“这门是什么材质?”
“金丝楠木。”
荼蘼本是木植仙株,怎会没听过金丝楠木的威名,只是没见过这般宏伟巨大的。
“据我所知金丝楠木植株矮小,成品木料也都小巧,撑死了做扇大床,可这道门有五丈高啊,这得是多高的金丝楠树才能抠出来这么大的门扇!”荼蘼惊异。
赵生也不解,摇着头说道:“这道门以前没用过,若不是你说,我都忘了塔中还有这么一道门。”
既然解不出,也就不解了,等众人匀了气息,荼蘼便指挥镇民朝塔顶退去。
众人脚下飞快,可每一步都踏着呯呯锵锵声,让人觉得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没有着落,仿佛离那地狱更近了。
轰隆隆……
伴随着木片碎裂的可擦声,高大的金丝楠木门碎裂倒塌,蜘蛛怪物蜂拥而入,朝塔顶追来。
荼蘼一边祭起水晶球镇压下面蜘蛛的冲劲,一边护着镇民朝塔顶退,终于大家都推到了塔顶的平台上,只剩下地面上那黑洞洞的口子宣泄着锵锵声。
荼蘼捏起指印,对着面前的七彩水晶球轻喝“悬空”,七彩霞光乍现,光芒比刚才强了好几倍,正好悬在塔顶与下面连接处黑洞洞的台阶口上。
荼蘼知道这霞光只是震慑作用,蜘蛛忌惮也罢,终究会冲上来的,还得再加一道封印,把洞口封住才是。
荼蘼没有学过如何封印出口,只是以前做菜的时候,悟出来些保持食材新鲜的法子,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试试了。
荼蘼凝神,把那洞口看做是食材,结起手印,吸收天地之气,凝化出一层透明的薄膜,正好包住洞口。
这薄膜看起来透明,仿佛一捅就破,荼蘼把洞口罩住,就立马盘腿坐到了地上,头上悬着七彩水晶球,面前地上就是洞口。
只见荼蘼结起大罗金刚印,口中不停碎碎念着,细听,念的竟不是佛语梵音,而是道家《无极经》。
众人只知道这是神仙娘娘在作法,丝毫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奇怪之处,但是阵外的一人却看得仔细,他一身素白长袍,静静的看着身前的释方圆镜,圆镜中一身绿衣的女子满脸汗珠,樱桃小嘴一刻不停的念着经,在七彩霞光中妖娆的身量也看不清楚,环绕在身边的只有圣洁和高贵。
“佛道两家,万年一脉,不知竟可以这么用!”素色的长袍拖在地上,唇角不见张合,一样的圣洁高贵,这么粗粗看来,跟阵中的女子倒很像是一对儿。
随着经卷内髓的置入,罩在洞口的薄膜慢慢厚了,其上还泛着七彩的光,原来荼蘼用佛道两家的力拉了头顶的七彩霞光堕入封印中。
一场法事完毕,洞口被一块厚重但是透明的七彩玻璃堵住了,众人不知道这是不是够结实,但是至少有点东西在哪里堵着,总比黑洞洞的裸露着强啊。
最后一卷经文完毕,荼蘼满头大汗的歪在了地上,镇民大惊,现在那蜘蛛就在下面,虽是可能冲上来,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面前的神仙娘娘,此时神仙娘娘可不能昏过去啊。
众人赶忙把荼蘼搀扶起来,靠在依然紧紧关闭的玉门上,三两个须臾间,荼蘼便醒了,只是脸色苍白些,力道还在身上。
荼蘼试着站起身来,赵生也现慌张之色,问道:“仙子,这玻璃可牢靠,若被那怪物破了,我们可就没有退路了啊!”
荼蘼看了看围在身边的镇民,又看了看那透明的封印,叹了一声:“我尽力了。”
听了这一句,虽说不尽人意,但众人并未说什么,连日疲于奔命,众人也都有了思想准备,看到荼蘼耗尽心力来布封印,纵使最后逃不了被那蜘蛛杀死的宿命,也罢了。
就在说话的当口,忽的塔下传来砰砰的咋地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砸楼下的天花板,荼蘼坐在地上,感觉到地面在隆隆震动,荼蘼一想,这是那蜘蛛怪开始砸封印了。
众人纷纷退开洞口,荼蘼上前,透过透明的玻璃洞口往下望去,只见一米见方的台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色的利剑毛爪。
荼蘼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一看见这毛茸茸根根利剑的蜘蛛腿,骨子里的恐惧便翻了出来,何况这腿就在荼蘼脚下,透过玻璃地面一刻不停得敲击着。
每敲一下,封印上的七色光芒便暗淡一分,随着大量蜘蛛的不断涌来,封印的光芒也愈发幽暗,最后变的仿若萤火之光,摇曳中仿佛一口气就吹灭了似的。
荼蘼无可奈何,看着镇民大眼瞪小眼的期待眼神,只好再一次祭起七彩水晶球,让光芒照耀在洞口之上,此时的七彩光仿佛带着杀伤力,光芒透过封印照射在蜘蛛身上,仿佛灼烧一般,荼蘼看那些蜘蛛腿上的细小刚毛烧焦了,只剩下黑油油的钢壳。
虽说灼伤了蜘蛛,但到底是没伤到本体,只是烧了些体毛罢了,一两个眨眼间,蜘蛛又一次的蜂拥上来。
荼蘼将水晶球选在头顶,不再收回,打量自己怀揣的渺渺无几的法术,也不知道用哪个能解围,慌乱之中也不管了,只好随手捏起指印,口喝一声最顺手的“悬空”,无根之水乍现,然后把面前轻水打散成薄雾,其原理跟雾化元神差不多,这道法术荼蘼还是会的。
须臾间,整个塔顶充满了浓重的水雾,然后,荼蘼紧接着捏起“包裹”指印,水雾中微渺的小水滴,纷纷涌向七彩水晶球,每一滴都包住一团霞光,于是,空气中的白雾慢慢的变成了七彩浓雾。
这一系列法术荼蘼用的行云流水,阵外的紫微看的是唏嘘赞叹,想不到想不到,一开始本以为小小花仙得此机缘,左不过是承了洪荒二神的脊髓液是为运气,可今日一看,荼蘼小仙的潜力真是不容小觑,若是真的助她破玄灵境,那么她将来的造诣可是不可限量啊。
想到这里,紫微眯了眯眼,仿佛很是骄傲的样子,自顾自得轻笑道:“还好还好,终究是我紫宸宫的,逃不到哪儿去……”
阵外的紫微逍遥自在,镇中的荼蘼可一刻不敢大意,此时正满头大汗精神紧张的引着彩雾朝塔下聚拢,只见雾气慢慢的团出窗棂朝楼下飘去,众人都不敢大声出气,生怕吹散了雾气。
雾气轻柔缥缈,悠悠荡荡,楼下的蜘蛛怪物们砸的正起劲,一回神才发现身边环绕着的七彩薄雾,蜘蛛到底不具灵智,发现雾气之后,只是愣了愣,并未停下细想,又转身砸封印去了。
下一个瞬间,蜘蛛怪物只觉得腿脚都动不了了,要死命用强非要伸腿,腿和身子中间的关节连接处就生生断裂了。
原来,七彩薄雾中的水滴渗入了蜘蛛怪的关节,只要蜘蛛一用力,腿中的水滴自然炸裂,水滴中包裹的七彩霞光瞬间充盈,蜘蛛的关节内里就被灼伤了,只得纷纷断裂,与身体脱落。
透过封印,荼蘼看见下面折了满地的蜘蛛腿,不再有砸封印的声音,不禁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一波攻击散去,小镇陷入了死寂中,只剩下塔顶还剩下些能喘气的活物,此外空空无人了。
荼蘼趁这个空挡,帮助刚才受伤的镇民止血,一整天的神经紧绷,别说是荼蘼,就是比蒙老祖来了也得喘粗气。
刚帮最后一个受伤的镇民疗伤完毕,荼蘼赶忙靠在墙上,闭起眼睛疗养心神、固本培元,内察自身竟然发现法术增强了,体能的仙气也稳固了,元神呈漏斗状悬在天灵,很是浓郁的样子,比起以前抽出两丝神识时候的稀薄,此时都厚的凝固了。
忽的,荼蘼模糊地感觉身下的地面一颤,极其轻微的震动,荼蘼猛的睁开眼睛,左右看看一切正常,镇民们也都闭着眼睛在休息。
但是下一秒又是一颤,荼蘼皱眉,这震颤并非来自下面的蜘蛛,而是……而是来自佛厦下面厚重的土地。
这震颤颇有频率,扑通扑通似心跳,然后,噗通噗通又似铁锤砸在厚重土地上的闷响,渐渐的,声音愈来愈大,能明确的感觉到塔下的震动,周围的镇民开始骚动。
身后的玉门敞开了,普惠满脸惊恐的走出来,大喊道:“有什么东西走过来了,你们听不见吗!”
听了这句话,荼蘼这才反应过来,这震颤声是脚步,是一个庞然大物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荼蘼蹭的站起身来:“什么东西?!”
普惠虽然惊慌,但是脖子上的佛珠还是规规整整挂着,他疾步走到荼蘼面前:“你不是神仙吗,你可以爬上塔顶看看啊!”
荼蘼看了一眼普惠,没有说话,一扭身便消失不见了,下一秒荼蘼已经站在了塔顶尖尖上,脚下的瓦当布局陡斜,荼蘼只好抓住塔尖的圆球,朝远方望去。
循着那咚咚咚的有节奏的脚步声,荼蘼终于看见了离佛厦有十里之遥的一个影子,远远看那东西,身量惊人,竟达到佛厦的四分之一高度,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物种,只是黑黑的一团。
但是荼蘼震惊了,她终于知道紫微在阵外所说的放大心中的恐惧是个什么意思,原来,他说的放大并不是臆指也不是比喻,他说的放大就是实实在在地放大,不管荼蘼怕的是什么,只管放大几百倍,看你如何消灭这恐惧。
荼蘼身影显现,众人围拢过来,纷纷问所见,荼蘼抬眼直勾勾的盯住普惠,冷眼问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荼蘼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把眼光投向了普惠,并且都是怨恨的眼光,普惠在众人的目光中,渐渐矮了身形,他点点头,说道:“那是山啊……”
“什么?!”众人惊讶,有的疑惑,有的震惊。
普惠蹲下,面色痛苦万分:“那是一座山,一座魔化的山!”
荼蘼皱眉:“你是如何知道的,这山是不是与你有什么关系?”
普惠说道:“是,是跟我有关,就是我挖了他的心脏,才使他堕魔的。”
“心脏?”荼蘼不解。
普惠指了指悬在半空的七彩水晶球,又哭又笑的说道:“就是这个,这些蜘蛛怪物都是山的灵气,山化魔了,灵气便凝成妖物,危害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