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上帝宽恕你们的罪……阿门。”罗马人面对着燃烧的尸体,口中念念有词的念经祷告。这样的仁慈不只是对己方遇难的人,也包括那些送命的匪徒。
“这样的祷告纯粹是浪费!”周瑾冲着罗马人讥讽的说到,为一群罪有应得匪徒念经,简直伪善到了极点。偏偏念经的人还自以为自己很宽宏大量慷慨呢。
罗马人听不懂唐话,但他通过语气知道周瑾嘴里不是什么好话,扔下了祷告,气冲冲的就要找周瑾拼命,他是一个极为虔诚的教徒,最厌恶的就是异端、亵神。
波斯人赶紧上前把两人分开,他用商人特有的巧嘴和罗马人和稀泥。罗马人气呼呼的找地方坐下,扭过头去再不说一声话,周瑾也不再做理会,前世被老太太们传教让他对耶教很没好感。
波斯人笑呵呵的道:“多谢壮士搭救,救命之恩便是用一千两黄金也不足以报答,只是壮士既然能不顾自身安危,自然对金玉之物不是那么看重的,既是这样,金玉之物反倒是玷污了壮士品格了。”
‘好个波斯来的老狐狸!’周瑾暗骂了一句,所谓“无商不奸”这话果然不假,说着这么几句天衣无缝的话,要真是执着要着报酬反而是低了自己品格。要不波斯人怎么会富得流油,一张嘴的功夫说的人难以应对。
“哎,正是。周某是长安城出了名破落户、败家子……只爱名犬、华服、宝马。把家里的几贯钞都赔了进去。想着寻到一匹宝马,只是寻不到。倒是今天遇到了一匹……可真是好马!”周瑾拍了拍那匹宝马,眼神中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目光。
波斯商人直感叹碰到对手了,那匹马可是汗血宝马价值千金!这个唐人竟如此眼尖,对自己的话也是应对如流,自己做生意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还是个少年。
波斯商人强颜欢笑,道:“郎君真是好眼力,这是汗血宝马价值千金呢。小老也是有缘才得这么一匹,也不打算贩卖,只留着自家坐骑。只是……郎君想要的话小老可以折价……”
“哎!这天黑的如此之快,好像块黑布把天地整个笼住一样。”周瑾打断了波斯商人的推销,只说天黑。波斯商人听出了周瑾这话的意思,这是要他不要忘了黑夜护卫的恩情。
周瑾看着这马,只见通身发黑,像黑缎子,只有四个蹄子上的毛雪白,像戴了白手套一样。这匹马高大异常,体高五尺二寸,周瑾的那匹马在它面前就像个马驹一样,这马见到周瑾温顺的打了个响鼻,任由周瑾来摸它。
“这是匹母马啊,你倒真会算计。到时候生了小马驹,你再把马驹一个个的发卖,哪怕一次百金你也是稳赚不赔啊……”周瑾摇了摇手指,对波斯人笑到。
“郎君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这马理当奉送,只要郎君骑得了。”
“既如此我就试试了……”说着周瑾就翻身上马,这马一改白天的性子,仿佛通人性一般,周瑾就这么没有鞍辔的骑着,这马也就慢悠悠的走着。好马择主这话果然不假。
“哈哈,如何?这马我可骑着了。”周瑾在马上双手叉腰,炫耀的看着商队的众人,商队众人无不惊诧,平日里他们给马喂食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就这样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蹄子,如今周瑾一来就把马驯服了,真是天人一般。
“哈哈,这马既然认郎君,那……那就赠予郎君便是。”波斯商人表面上依旧维持着笑容,实则每说一句都像铁锤敲着他胸口一般。眼看着金子打造的宝马给了他人,失去宝贝的痛苦令他难以自已。
周瑾眼见目的达成,把马停到波斯商人面前,自己翻身下马。拍了拍波斯商人的肩,“多谢赠礼,天也不早了,吃些饭食就安歇了吧。明日我送你们入城。”
活泼而又轻松的歌曲取代了之前尴尬的氛围,商队里的粟特人跳起了胡旋舞,疾速的舞步让人目不转睛,他们飞速的旋转,好像忘记了一天的疲倦和胆战心惊。周瑾欣赏着胡旋舞,把一身的疲惫都忘了,得到一匹宝马的喜悦足以胜过双手的酸痛了。
“好!好!”周瑾鼓掌称赞道,“果然天下第一。”
“郎君说笑了,我们这等舞技登不得大雅之堂。”一个年纪最大的粟特人用唐话说道,“小老名叫曹勋。在商路上走了不知多少路程,谁想今日遭了难,多亏郎君搭救,小老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罢了,不知道老丈来长安贩什么货物?”周瑾知道粟特人是丝路上的著名胡商,所贩的货物也都是各种西域的珍奇,他便想看看都是怎样的珍奇。
“他们这趟来倒不是贩货的,是来采买货物的。”波斯商人顺口答到。
“是啊,我们这趟来是受人所托,要进长安采买些药品。郎君请看清单。”曹勋把一份清单递给了周瑾,只见上面写着的文字歪七扭八,不是中原文字。
“我不认得这些文字。”周瑾摇头道,“这上面的文字我实在是看不懂,指望曹老丈能给我翻译。”
曹勋把清单上的内容用唐话翻译出来,周瑾听着心内一阵疑惑:“这清单上都是一些止血的药,数量倒是很多。什么人要这么大宗的药品,要和人打仗吗?我再套些话。”
周瑾和曹勋的交谈持续了半个时辰;期间周瑾像个政客一样营造出一个和谐的氛围,而不去刻意的挖掘。在两方的欢笑中套取对方说出更多有价值的话,并完美的掩饰自己的目的。
“实不瞒郎君,我们这趟采买药物是奉了瑶池都督的命,他让我们不要张扬就找队胡商加入,采买些药物就回去交付。”曹勋把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白天的救命之恩让他对周瑾感到彻底的信任。
“瑶池都督……阿史那贺鲁!竟然是他要这些药物。难不成……”周瑾不动声色,接着问道:“既是都督的命令,可是都督要打仗了?这么大的量想是要给兵马治疗。”
“都督不曾说,我们也不知道。”曹勋答到。
“那么都督可曾有个凭证给你吗,即然要采买,到时要交割有个凭证也好办。”
“这倒有的,郎君请看。”曹勋递给了周瑾一块银牌,上面的工艺粗糙,中间刻着一个狰狞的狼纹。周瑾借着火光看着牌子只觉得上面狼的样子十分可怖。
“老丈这就做差了,都督既是大唐的官员,那他有所需求只要上奏圣人,那么府库自然会拨给都督,老丈采买了这些东西。到时候朝廷上反而要抱怨,民间也会说朝廷的不是,到时候两边也不好看。”
曹勋听了周瑾的话,面露难色道:“那可怎么办?郎君给个办法吧。”
“倒也不难,长安城的裴明府与我有些交情,你把这牌子并翻译清单给我,我交给他,他上奏朝廷。到时候朝廷自然拨给药物与都督,老丈到长安只采买些时新物什,再回乡贩卖。想来都督也不会怪罪。”周瑾神色诚恳的说道。
“是了,小老儿即刻就办。”曹勋把牌子双手递给周瑾,又借着火光把清单上所列的内容逐一翻译,交给了周瑾。
周瑾看着清单上的内容,点了点头,把纸折了又折,放到随身戴着的一个荷包里。然后说道:“老丈这趟从长安出来,也不用再去见都督了。只回去便是。”
“天不早了,都歇了吧。我今晚护着你们。”周瑾对商队说道。商队的人早已疲累到极点,和周瑾道了谢纷纷睡去了。
等众人都睡下,周瑾提着一个木桶到小溪汲水。给两匹马喝。一公一母的两匹马倒是十分和谐也不打闹。周瑾拍了拍两匹马,皱眉思索着曹勋的话。
“阿史那贺鲁肯定是要谋反!长安城里指不定也有细作,等我见了裴守约再做计较。”周瑾打定主意,斜眼看了看烧剩下的余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