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走吧,照我们的速度今晚就可以到长安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一队胡商拖着整箱整箱的货物、排成队伍的牲畜,还有早已疲累的身子往长安进发。他们从去年就启程一直走到第二年四月才终于盼到了长安,这是一支多国部队有粟特人、回纥人、波斯人甚至还有罗马人……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或者为了发财,或是为了布道但目的地一致,所以他们结成了商队,好互相有个照应。
商队的头领是个波斯人,他身材瘦削,眼窝深陷,嘴上挂着的红胡须只剩下三缕。他今年40岁,但在丝路上摸爬滚打了很多年,所以饱经风霜的他显得比真实年龄要大上不少。
波斯人远眺着前方,他深陷的眼窝重新有了生气,远方就是遍地金子的长安了。商人本性中对金钱的渴望让他精神振奋着,看着商队不断的前进,波斯人总算说出了几个月以来最舒心的话语:“我们就在这休息休息吧,也造些饭来吃。天黑之前反正能到,暂时歇歇脚吧。”
商队在一条小溪旁生火造饭,几个力壮的粟特人把牲口群里的一只肥羊拖翻宰杀,回纥人则是拿出了珍藏的葡萄酒,几个月滴酒未沾早把他们馋虫勾起来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计,只有那个一直跟着的罗马人在念诵经文。商队的其他人也不为难他,毕竟一路都走到这了还要求那么多干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烤肥羊的油脂逼出的香气让商队每个人都为之垂涎三尺。波斯商人撒上了一把胡椒为之添色,每个人都想赶快开席好大快朵颐。
突然,传来“嗖、嗖”的两声让商队每个人都神经紧绷,伴着响声,两支羽箭插在了小溪周围的树上,有个粟特人赶紧把火灭掉,这是为了防止羊肉被烤焦以及被匪徒发现,经验老道的波斯商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被包围了。
“听着,我们已被包围。不要有大动作,慢慢地去拿武器……”波斯商人把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商队的人听得到。商队中有几个人开始慢慢的移动,他们的目标是接近自己的坐骑,他们的武器挂在鞍辔上。可只挪动了有限的距离就被暗处射来的冷箭射中,僵硬的倒了下去。
“各位好汉出来吧,我们是过往的商人,误犯了好汉的地盘,还望海涵……”波斯商人用他那流利而语调怪异的唐话喊着,看着商队的几个人倒下,钻心的疼痛直达他的心底。他有责任把每个人安全带回去,现在也该履行责任不能再有人牺牲了。
一支近百人队伍从四周的森林里钻了出来,把整个商队包围起来。商队的其他人为长安周围出现这么一股悍匪面面相觑。
“唐国的都城周围怎么有这么一股匪徒?”
“对面人数也不多,不然……”
“愿他的国降临,愿他的旨意行在地上……”
商队中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叽叽喳喳,波斯商人知道这样的聒噪不是匪徒们喜欢的,他大声的喝住了商队的其他人,让他们安静自己来负责交涉。
匪群中闪出了一个黑色影子,波斯商人定睛看了,只见一个黑皮的大胖子,穿着一身黑袍,胯下一匹黑马,肩上扛着一根杆棒。
“看上去他就是匪首。”波斯商人寻思到。
匪首开口道:“俺姓赵,江湖上人都称呼俺的浑名‘赵大’,今天你们路过俺这,俺也不为难你。你送一些拜礼给俺,从此便是兄弟了,以后畅通无阻,若有人敢挡,俺第一个拿棒子敲碎他脑壳。”
波斯商人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也不是很难说话,“不知赵兄要什么礼物?”波斯商人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问道。
赵大下了马在商队中来回逡巡,他的眼光盯着牲口群里的一个不和谐的身影,那是一匹骏马,肩高五尺,姿态神俊。“真是匹好马……”赵大想着伸手摸一摸这匹骏马,还有一指尖的距离,这马便使了性抬起双蹄,口中嘶吼着向赵大踢去。
“好险……”赵大一个闪身避了开来,只见这马还在那上窜下跳,没人敢接近这匹发性的烈马。
赵大道:“俺便要这匹马加你这批货物的一半,这不多。从此便是兄弟……”
“好汉!拿走一半货物我这趟行商就血本无归……”波斯商人焦急的叫喊着,这批货物被拿走一半他真的是血本无归,他这趟走商本就是成本超支的就指望长安贩货,再买点唐国的特产回波斯贩卖这才有赚,如今这个黑胖子就要一半,这让他怎么舍得。
“俺不管你这些。”赵大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去搬货物,波斯商人满眼垂泪他还想做最后哀求。一个意外的因素让这场劫持增添了几分戏剧性。
一直以来在商队里不显眼只知念经的罗马人此时站了出来,或许是祖先流传的血脉中的尚武基因觉醒,罗马人表现出巨大的勇气,他拔出腰间的短匕疯狂乱舞着……这样的行为相比对敌人的杀伤更多是消耗自己的力气,但上前搬货的匪徒被这种疯劲儿吓着,一时间不敢上前。
“波斯人,汝难道忘了大流士是汝的祖先了吗?”罗马人对着波斯人喊到,波斯人则只希望自己立刻死了,好歹不用看着一个个被匪徒杀死。罗马人的“抵抗”渐渐停止,他没了力气大口的喘着粗气,匪徒们上前举起了寒冷的刀刃,罗马人看着刀刃眼里没有恐惧,嘴角反而扬起一丝解脱的微笑双手合十,已经没有办法了……
“嗖”地一声一支羽箭射中了一个举刀的匪徒的喉咙,只见他的脸上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其他几个匪徒被这一幕吓坏了,举起的刀纷纷放下,拔起腿来跑回了匪群中。匪徒们开始惊骇骚动,赵大靠着强吼强行压制了下来。
只见一个骑白马的高大少年右手持弓,左手持缰绳。那人正是周瑾,他今日在长安郊外练习,想着到更远的郊外射猎活物,不想撞到了这事,周瑾觉得拿一群匪徒当靶子也不错,于是在马上持弓瞄准了匪徒的喉咙想着震慑对面一番。
周瑾骑马到了波斯商人的身旁,顺势下马,他看着波斯商人问道:“你可会说唐话?”
“会的、会的。”波斯商人答到。
“口音真奇怪!”周瑾强憋笑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今日帮你们一把,你去把那个金发碧眼的看好。”
波斯商人口中称是,把罗马人带到了一棵树下,他为眼前这个唐国少年捏了一把汗!因为他比起匪徒只有一个人。
“一、二、三……九十,也不多。”周瑾伸出食指一个一个的点到,看到匪徒的人数有90个,觉得不能力拼要智取。
“郎君也是个好男子,一手箭术端的赛过李广。”赵大赞道,他最佩服武功高强的好汉,见到眼前的少年不免惺惺相惜起来。
周瑾觑了赵大一眼,一阵冷哼,道:“今日我既然遇到了这桩事不能不管,我提个条件,你出五个人我只一个人,我把这五人打败后你放这队胡商走如何?”
“好,我赵大答应你。”赵大爽快的答应下来,他被周瑾的武艺和勇气所打动,同时他也不相信这少年能一打五。
赵大选了自己队伍里五个武功最高的人,五个人各拿刀、矛、棍棒……气势汹汹的朝周瑾走了过去,周瑾则背手而立满脸不屑的看着五个人。
那使刀的手腕一抖,故意用长刀挽了个刀花来炫耀自己的武力。周瑾快步上前朝着使刀的头砸过去——用着捡来的石头,使刀人没想到周瑾的速度如此之快,自己的武艺还没展示完全就被砸碎了头颅笔直倒了下去。周瑾顺势把刀夺了过来,剩下的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
终于那使棒的肥着胆子朝着周瑾攻去,周瑾把刀反手朝上一记劈砍,竟生生把杆棒劈成两截,在使棒人一瞬的惊恐中,周瑾又是反手变化正手一刀斜劈下去,又把使棒人截成两段。
剩下的三个人彻底骇破了胆,再不敢主动上前,这下轮到周瑾来剿杀他们了,周瑾提着刀向第三个使棍棒的人走去,脚步缓慢而沉稳。谁想到最后使棒的竟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眼见着周瑾把长刀送入了身体,把自己的生命终结。两个使矛的则准备做最后一搏,他们把两把长矛舞得上下翻飞,如同旋转的风车一般杀将过来。这一招可是他们的绝技,不知放倒过多少送死的人。
第一个使矛人把矛横扫过来,被周瑾用刀架住,想收也收不回了,另一个使矛的朝着周瑾斜刺过来,周瑾瞬间反应用手抓住了长矛的杆子。周瑾左手手腕一翻把刀转了个方向顺着杆子向上削去,那使矛人怕被削到双手,只能放弃木杆,这样的举动正中周瑾下怀,周瑾顺势把刀直送入对方身体。只剩最后一个人了,周瑾腾的出左手顺势一抓一下子就扼住了最后人的喉咙。最后的使矛人眼见自己被举过对面人的头顶,只能无助的蹬着双腿。
使矛人不顾一切的抗争着,双手乱舞,蹬着脚向后用力挣扎,但他只能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周瑾只是手上用力,在听到对面脖子发出一阵脆响后,周瑾丢垃圾一样的随手把尸体扔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五具尸体,赵大浑身冒着冷汗,两股发颤。平时斗狠的那股勇气这时候早就不知跑到哪了。
“快……”在赵大想喊出快撤的时候,一支羽箭射中他的头颅,他最后的话语和思维永远凝固到了黑暗中。
“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周瑾拈弓搭箭朝着匪帮怒吼,匪徒们见到周瑾神勇又看着他们的“头”被射杀。都想着拔腿扯呼,又被周瑾的一吼震慑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做鸟兽散了,只留下了六具尸体……对匪徒来说真金白银比兄弟义气更重要。
“多谢壮士搭救。”波斯商人诚恳的道谢,对眼前的这个少年他十分感激,毕竟他救了商队的命,更重要的是保住了货物让他不致血本无归。
“天色不早了。”周瑾指了指染成红色的天空,天快黑了原本只是打算稍稍练习就返回,如今只能露宿野外了,顺道保护这个商队。当然奖励报酬是一定要收的。
周瑾看了一眼商队的货物,开口道:“那帮匪徒定会乘夜偷袭,到时候你们连火都不敢生,也罢!我今夜就守着你们明日一道入城。”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波斯商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有着这么一个神勇的护卫守着今晚可以高枕无忧了。
“嗯……我说商贾放把火把这些尸首都烧了吧!”周瑾看着匪徒的六具尸首和几个胡商的尸首皱眉道,“如今天气暖和,尸首过个不久就腐烂了,那时候怕不会有瘟疫。”
“是了,我即刻去办。”波斯商人说着就指挥着手下人去准备,刚刚九死一生的经历让他战战惶惶,汗出如浆。剩下的就是对同伴牺牲的痛苦,居然忘了还有这一层。
看着周瑾那与老成行为不相符的年轻面孔,波斯商人点头捻须。内心称赞道:“唐人果然多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