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中,李治正看着《春秋》,边看揉着自己的额头。每天都要五更起床与宰执们讨论治国之道,外加思念父母,巨大的压力和痛苦让他头疼频发。
“大家,皇后殿下派人来问大家的身体如何?”李治身边的黄门谨慎的问道。
李治抬眼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和皇后说,就说我……说我一切安好。”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对李治来说皇后的问侯虽然是种关心,但这种冷淡的关心远不如见面的热络来的真实。对温暖的渴求让李治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和武媚娘初见的日子,那时候虽然他顾忌许多却真切感受到生活的温暖……在短暂的回到过去后,李治又着眼于现实的一切,他是皇帝也是兄长自然要承担着一切。
“王伏胜,昨天有什么消息吗?”李治问道。
“奴婢回大家的话,昨夜长孙尚辇家办了个宴会,可长孙尚辇在宴会上和一个客人起争执,厮打起来,长孙尚辇完败于对方,后来长孙尚辇就晕倒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治冷哼了一声,道:“这个长孙诠倒是不嫌丢人,和人打斗还完败于对方。”长孙诠被打的消息短暂“治愈”了,他一直不满意这个准驸马人选,长孙诠在外拈花惹草的消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治每每得知都气的头疼,但谁让长孙诠是长孙无忌的堂弟呢,谁让他是先帝的指婚呢。李治不是没有动过取消指婚的心思,但每次都想到长孙诠是先帝指婚就没法下定决心。
李治接着问道:“是因为什么事长孙诠才和人厮打的?”
王伏胜拜服在地,久久不敢开口回答,生怕自己说出口后,皇帝于盛怒之中把自己斩杀了。
“说吧。”李治淡淡的道。“朕不会怪罪你的,你说吧。”
“喏!”王伏胜得到皇帝恳切的回答,王伏胜这才壮着胆子,回答道:“奴婢听说尚辇是因为那个人是衡山长公主在外遇到的情郎才妒火中烧,想着要与那人一决高下才……”
“乱弹琴!”李治拍案而起,但转念一想,那日自己妹妹去了一趟大慈恩寺,回来之后在宴席上变得冷淡,万一真的如此,那他该怎么处置呢?还是先把话问清楚再做决断。
李治示意王伏胜起身,接着柔声道:“这个消息可确实吗?万一是假的对公主的名声可是不好,真是确实的消息吗?”
王伏胜背上渗出了冷汗,仔细组织着语言,冷静回答道:“奴婢也是听的外面的消息,真假情况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外面传的十分详细,那人的姓名、现任何职都是有模有样,奴婢就知道这么多。”
李治弹了弹额头,说道:“我知道了,跟我走吧。我去找二十一妹问问清楚。”
…………
“贵主,昨天周队在长孙诠家中可威风了呢,刷刷刷刷几剑就把长孙诠给打败了……”侍女清露绘声绘色的把昨晚长孙诠家中周瑾和长孙诠比剑的场景描述着,边说还边做着动作,差点摔倒。
衡山公主听着清露说着自己的意中人如何威武,内心大喜,她面露微笑道:“周郎真有这么厉害吗?你没在和我说笑吧。”
清露吐了吐舌头,说道:“奴婢怎么敢哄骗贵主呢?周队真的有这么厉害,贵主你说周队这么厉害他将来立了功,大家肯定就同意你们了。”
衡山公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等他成功了,我那时候早就出降给长孙诠了。”
“我去和阿兄说让他取消我的指婚吧。”衡山公主越说越坚定,她实在是害怕夜长梦多,害怕自己将来出降之后的种种遭遇,她从来都不曾和自己的兄长顶撞,但今天她决定搏一搏。
“清露我们走吧,去见阿兄。”
“大家至!”门外传来了中使报名的声音。
中使报完名号的同时李治也走了进来,他身边只带了一个王伏胜,衡山公主看到自己兄长的面有愠色,已经猜到了兄长来找自己的目的,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向兄长禀明心意,无论什么险阻都不能改变。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二十一妹不必多礼,平身吧。”简单的一句话,却透着股冷淡。李治还是头一次对自己的妹妹这样。
李治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正色道:“二十一妹已过及笄之年了,却还没出降,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是不忍心见妹妹蹉跎岁月,燕国公之前劝说过我,让我要以先帝孝期为重,可我也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妹妹空等,明年就让二十一妹出降,我再也不听燕国公的话了。”
“请阿兄取消我的指婚!”衡山公主冷静的说着,殿中的侍女和王伏胜听到公主说出这话,无不震惊。没想到公主敢违拗皇帝的旨意。
李治的嘴唇不高兴的抿了起来,他的眼神虽然不锋利却有一种威严,清露偷瞄了一眼,被吓了个战战惶惶。
李治单刀直入的问道:“二十一妹突然要我取消指婚,可是在外另有郎君了?”
衡山公主面对着兄长的逼问,淡淡的道:“是,我在外的确遇到了一个人,前日白天在大慈恩寺里遇到的……”
“哼!”李治拍案而起。
“果然如此,我还当这是流言呢!你和我说清楚那人是谁,我立刻去斩了那人。”
“不!”衡山公主突然爆发的大声叫道,她抬起了头与盛怒的皇帝对视,丝毫没有恐惧,稚嫩的脸上怒气冲冲:“阿兄,一直以来我都不曾顶撞阿兄,但今天阿兄要想杀他的话,先杀我好了!”
“你……”李治听着妹妹的话,头又疼了起来,他不断用手敲着头,语调柔和了下来,说道:“先帝已经给你指婚要你出降长孙诠了,你这样在外和人不清不楚的对你对皇家的名声不好……”
“先帝的指婚难道就是尽善尽美吗!”衡山公主流下了两行清泪,声音颤抖着说道。“长孙诠是什么人阿兄你难道不知道吗?把我送到那个火坑里阿兄你就满意了吗!”
李治被自己妹妹的这番话吓到了,一向柔弱的妹妹居然能顶撞自己,他张大了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略坐了一会就走了。
“贵主,你今天这么顶撞大家,万一大家一怒之下对周队……”清露害怕公主会更加伤心,不敢再说下去。
衡山公主拭去了眼泪,正色道:“要是他出什么事,我也不会独活的。”
李治气呼呼的回到了寝宫,一直以来温柔的妹妹今天顶撞自己,这是他从没想到过的,‘都是那个人害的!’李治气呼呼的想道。可当他冷静下来后,他重新想了想自己妹妹说的那番话,的确先帝的安排也不是那么尽善尽美。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种情况呢,自己经过的事情他又怎么能让自己妹妹再经历一遍呢?
“王伏胜,你知道那个人的情况吗?”
“奴婢知道那人姓周名瑾是隆政府的一个队正……”王伏胜答道。
“队正?队正?”李治疑惑的又念了一遍,“一个队正怎么就能让我妹妹那么喜欢?”
“奴婢听说他被右骁卫大将军认为义子,而且左卫中郎将苏老将军还有裴明府等人都和他交好,想必此人有些能力。”王伏胜一句一句的小心回答道。
李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王伏胜你去内侍省领赏吧,赏你二百匹绢。还有这天一日胜似一日的热了,我也想去活动活动筋骨了,你带我的口谕就说我要去围猎。”
“喏!”王伏胜带着口谕和满心的欢喜出了甘露殿,一出门他长出了一口气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运气不错!”王伏胜笑道。
殿内李治闭目养神,忽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一个从九品能有什么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