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君拢了两个昏睡诀在榻上和盆里,房里便如同只剩她和虞娘两个大活人。
“阮北为谁人所伤?”
“妖精夺舍。”
何晏君心下一凛:“什么妖精?”问完便意识到问错了人,虞娘连灵脉都没有,那里会知道妖精的种类。
“似乎……是片鳞?”
“鳞?”何晏君的手指又按回到阮北白嫩嫩肥嘟嘟的手腕子上,将一缕灵气输入她的体内,仔细寻找不属于这具身体的异端灵力,可是什么都没能找到。直觉告诉她这片鳞绝非偶然出现,一定是某个她还未知的阴谋的重要一环。
“阮北为何出逃?”
“陆晋心狠手辣,重手伤人,阮北心灰意冷,唇亡齿寒,故而出逃。”
“多年抚育之恩,一夕便忘了?”
“此前方才听闻亲长遭陆歆年屠戮。”
“战地孤身艰险,一人便逃了?”
“初生牛犊,思虑浅薄,第一夜差点交代在狼嘴里。”虞娘回忆起阮北在松树上抖若筛糠的样子,心有余悸的同时还忍不住发笑。“师父,你筹谋了十多年,事成了怎么反而疑神疑鬼起来?”
不错,十多年来,自己安排了许多棋子在阮北身边,伴读的侍女、莳花的小童、驯兽的异族、采购的嬷嬷。或者在书架上放上一本年深日久不见经传仿佛被其他诗集孤本夹带进府的《新船志异》,详述前朝太祖年间新船先生修灵趣事。或者在窗边栽上两棵同平常夕颜外表并无差别但是听力极佳且好谈论灵界八卦的多嘴喇叭,周围聚集了闻声而来的梦星河和花期雀。或者赶进圈中的小牡马左耳和右耳上各栖了一只长着长脖子的雀蓝色布杜鲁虫,每天打情骂俏热闹非凡,时常越过马脑袋相互亲吻。或者新添置的绣架上生出一枝凡人看不见的狮雨花,在水汽充足的夜晚焕发着呈现雄狮鬃毛一般柔润飘逸的光彩。
孩子的好奇和冲动是非常好利用的,一旦开启了灵界大门,便会被无可挽救的吸引。而连灵视都没有的陆晋,根本阻止不了。
刀已出鞘,箭在弦上,余下的便是让玉灵回到阮北手上,疏远阮陆二人的关系。原本何晏君指望一步到位,上一辈的恩怨若让二人反目成仇,虞娘可以将阮北直接带走,没想到阮北竟被陆晋三言两语诓住了,白让虞娘在陆宅外头的瓦舍里住了半个月。
不得已之下,何晏君只得放出鱼饵。
起初明毓并不是最好的人选,她成名已久,太惹人注目,伤了死了都是大事,极易横生枝节。而且,她太聪明,棋子太聪明并不总是好事。但是明毓已经进了陆宅,再多个涉猎修灵的先生便打眼了。不想明毓完成的如此顺利,更不想明家败落的如此迅速。
“陆晋一路上有无设阻?”
“奇就奇在此处,陆晋清楚阮北踪迹,但未曾阻拦,只是跟着个功夫很不错的影卫。我跟他在曲城会过一面,有备而来,当断则断,不过似乎不希望和阮北有什么纠葛……”虞娘将宣德楼冲突细细说了,其间由于描述太多武打场景没有着力推动故事发展被何晏君强行推进度,就这样拖着拽着也活生生说到中午。
何晏君也觉得陆晋态度暧昧,他既然知道阮北最后会到自己身边,为何放任其行事?难道阮北竟是弃子?这不可能,方才查看过阮北灵脉,是同方靖宇一样的潜龙之象,陆晋再是惊世奇才也不可能在灵脉上瞒过自己的眼睛。陆晋大概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不可能白白将潜龙灵脉送到自己手上,何况是抚育多年的阮北?难道是两人之间因为明毓的原因生了什么嫌隙……
何晏君没想明白,不过阮北在自己手上终归是一件好事。闻到饭香,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终于大发慈悲递给小徒弟一小把,和蔼可亲地叮嘱:“快吃饭了,少吃点零食哈。”施施然往堂间走去。虞娘嗑完手里的五颗瓜子,自然地拿簸箕收拾桌上喧宾夺主的瓜子皮,再将药盆里的玉棱和白白从挤到桌边的地位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