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骇其人,江湖众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他太恃才傲物,不知天高地厚,也有人说他义气十足,还有人说他明明生的多情又偏偏是一个深情至极的人。
哦,最后这个评价大多数来自于女子。
没办法,人家长得好看,那是事实,谁都没法反驳,而是他钟情的那个女子也是天仙样的人物,羡都羡慕不来。
这样的人,天资卓越,有红颜知己,有挚友二三,为人又特别讲义气,又伙同友人一举拿下了令百望楼都觉得棘手的连环杀人凶手,是个连武林盟主观海天都忍不住赞叹的奇才,江湖上谁都愿意卖他几个薄面。
曾有传言,观海天想要将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却哪想遭到了拒绝,那薛沉骇只道自己早已有了心上人,不愿再耽误别的姑娘。观海天见此,也只得作罢。
台上的说书人讲的那是口沫横飞,台下的观众也是听的津津有味,只有角落里的两名男子却忍不住偷笑起来。
“薛哥,那观海天真的曾招你做婿?”其中一人问道。
“不曾。”薛沉骇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并没有被台上的故事影响心情。
“那你见过观小姐吗?好看吗?是不是真的貌若天仙?”另一人也忍不住好奇。
白衣青年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不如白玉。”
那两人顿时露出了牙酸的表情。
“行了行了,知道薛哥你情人眼里出西施。江姑娘美是美,可这不是与我们无缘吗?”
“比起娇弱的林妹妹,我还是更喜欢花木兰那种英姿飒爽的女人。”年纪较小的林霖一脸憧憬。
顾韩檀朝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懂个屁的女人。”
“你才毛没长齐!我都十五岁了,怎么就不懂了!我爹在我这个年纪都追到我娘了!”
“所以你爹现在被你娘管的服服帖帖的。”
“呸,我爹说那是让着我娘,老婆都是要宠着的!”
薛沉骇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他们打闹,并不阻止。
要不怎么说薛沉骇是个芳心纵火犯呢?抛开这张脸来说,一身贴合的竹青刻丝藤纹软烟罗长衫,外面套的是乌金绣丝墨梅花样菱锦大袖衣,端是风雅地坐在那里,低着眼帘,也不说话,只是偶尔会不经意的一笑,看着手里玩转着的酒杯,而那手更是修长白净,一点都不像习武之人的手。
就这姿态,与周围的烟火气息既不相融也不相斥,似乎自成一番天地,可不就是那民间小传里,落入凡间的仙人吗?
“又下雨了。”
只见这仙人,啊呸,他薛哥,眉头微微皱起,口中嘟囔了一句。
顾韩檀扶额,觉得自己有点被洗脑了。
薛沉骇这个人,其实龟毛的要死。讨厌下雨,又偏偏不爱带伞,别说带伞,让他举个伞他都嫌烦,因为他觉得,就算举了伞也会被淋湿,而他最讨厌衣服沾上其他东西了,尤其是湿漉漉的雨水。
“现在已经不早了,薛哥你再不回去,江姑娘可要担心了。”言下之意就是你且忍忍吧。
江白玉生辰在即,薛沉骇不得不暂时放下繁杂琐事,回来陪她过生。而他的这些朋友也是一样,就算没空来的,都会托人送上一份礼物。
每年都是如此,往常他都会提早几天回来的,今年因为帮观海天擒住了连环杀人凶手和后来一系列杂事,所以晚了点。
而他托了信说今日之内一定能赶到的。
“走吧。”
再烦都只能认命了。
然后,顾韩檀和林霖就见识到了,一个有洁癖的男人,是如何为了不让雨水近身,将内力外逼包裹住全身的,所有雨水在还未靠近他身体的一刻,便被内力蒸发散尽。
……尼玛!你是内力多了没地方用是吗!!!?而且内力为什么还能这么用啊!!!?
槽多无口。
江湖上谁都知道内功修炼不易,判定一个人有多厉害,除了外在所表现出来的武学招式,另一个就是他所学的内家功夫了。一个修炼已久的过来人,绝对比一个刚接触不久的新人要厉害。那些武侠小说里不是都有那么一个故事吗?主角掉下山洞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遇到一位神奇的老前辈,老前辈将死之际,将自己的全部功力的传给了主角,于是主角拥有了别人修炼半辈子了的赶不上的内力,成为一方传奇。说的就是这个。
虽然内力可以恢复,但那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还不算短,所以大家都不敢轻易浪费,尤其是在比武的时候,万一没有恢复过来,那面对敌人,差不多真的是只能被动挨打了。
有内力的人和没有内力的人差别还是很大的。
所以说,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多龟毛啊!!!
顾韩檀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亏得这是他薛哥,要搁别人,他这张嘴可能就忍不住开怼了。
……
江白玉的生辰恰逢夏至,正是雨水多发的季节。
薛沉骇到家时已是戌时,再晚一点怕就真的赶不上当日了,结果一推开大门就看到了亮堂堂的屋子,和屋子里立于暖灯下的少女。
薛沉骇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在外面闯荡,也喜欢一回家就有人等着自己的感觉。
“怎么还没休息?外面还在下雨,气候湿潮,你受不住的。”即使清冷如薛沉骇,此刻也不得江声音放缓了些许,生恐惊了眼前的美人。
江白玉是那种比较典型的江南女子,小家碧玉的长相,与那种明媚艳丽大不相同,虽说没有美到惊心动魄,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尤其是她那身温婉的气质,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像雨中的雾,更如空谷幽兰。
“没关系,”江白玉为他三人递上干净的毛巾,接过他手中的伞,“知道你今晚会回来,给你留灯呢。”
“徐姨呢?”
“雨下这么大,我让她先去回去了。”她道,“其实你不用每年都赶回来的。生辰而已,每年都在过,少过一两次也不要紧。”
薛沉骇把剑放在桌子上,随便擦了擦自己并没有湿的脸颊和衣服,微微弯了下嘴角,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下来:“可我不想错过你这一生中所有值得纪念的日子。”
顾韩檀和林霖皆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谁说他薛哥不近人情的?看看这笑的一脸温柔,跟平时在我们面前时那嫌弃的样子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吗!!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江白玉微微脸红,背过身去:“这么晚了,还没有用饭吧?灶里还有我温着的夜宵和白日里做的糯米枣糕,我去端出来。”
薛沉骇拦住她,对着另外两人招呼:“你是寿星,怎么事事都要你动手?他俩熟门熟路的,自己去就好。”
“对对,江姑娘你就歇着吧,这点小事我们来就好。”
顾韩檀巴不得赶紧立刻这个空气里满是狗粮气息的地方,扯着林霖就往厨房跑。
走了两个碍事的家伙,薛沉骇也是有点松了一口气,比较他也不是特别好意思当着别人说些肉麻的话。
“生辰快乐。”
薛沉骇从怀里掏出一方黑色小盒,表面鎏金錾花,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样子。
江白玉接过去时道了一声谢,打开便见一只被红绸铺垫的白玉簪子,簪头是一簇用玛瑙镶嵌的红梅,她一见便心生欢喜。
“好漂亮。”江白玉将它拿了起来,又见上面雕了小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白雪红梅知。”
“咳,”薛沉骇以手掩唇,到有点像不好意思,“你喜欢就好。”
他绝对不会说,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中间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好材料。
“谢谢,我很喜欢。”江白玉眼睛亮亮地看向他。
薛沉骇那一颗少男心一下子就醉了,任凭谁被心上人怎么看着都会受不住的吧?
他虽在江湖闯荡的久,可也是年少成名,如今只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对外一副冷冷淡淡,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在江白玉这里却完全没了包袱。
“你有什么愿望吗?我最近才听人说,过生都是要许愿的,可惜以前都错过了。”
“许愿?可是我没什么好求的了。”
“再想想?以前都错过了那么多,今年可不行。”
江白玉当真就仔细想了想:“那我想看一场雪。”
江白玉虽在寒北出生,却从小生长在边南,没有去过北方,而边南这个地方四季如春,从来没有下过雪。她更是因为身体孱弱,十七年来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可能,“看雪”真的算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了。
“好。”薛沉骇应道,“你的愿望,我收下了。”
江白玉心里一动,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另外两人过来了。
“薛哥你看我找到了什么?泡菜!江姑娘居然还会做泡菜,天哪,我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尝过这个味儿了!”
林霖是个泡菜控,特别喜欢那种酸酸辣辣的味道,只是最近这段日子一直忙里忙外的,而他们所跑的地方也是不吃这种东西的,可把这小孩儿馋坏了。
“我也找到了一坛酒。”顾韩檀跟也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你们也是真不客气。”薛沉骇笑他俩。
“你是我哥,我亲哥,那江姑娘是我亲大嫂,我客气啥?”林霖仗着自己小就特别不要脸。
话音刚落就被薛沉骇敲了一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