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生辰礼,林霖送是一柄袖珍刀,主要用于防身。而顾韩檀则是考虑到了江白玉身体的原因,送了两瓶丹药,一作养血补气用,二作止血疗伤用。
给江白玉过完生辰的第三天,三人就又出发了,走之前,薛沉骇站在江白玉面前,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拢在耳后,声音是让人心动的温柔与郑重:“你会看到雪的。”
那姑娘听了,脸上也露出了轻柔的笑意:“我自然是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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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薛沉骇也算不上是一战成名,在这之前,他也做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可以拿来当做茶余饭谈的事。比如废了一个把挡路的孩子一脚踢开的小门派掌门的一条腿,杀了一个将幼儿囚禁起来肆意亵玩的名门弟子,就算后来被众人追杀也毫不后悔。
初出江湖的少年郎就是这样,不惧豪权要势、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手里拿了把剑就可以闯出一番天地,为世上所有的不平之事谋得正义。
后来身受重伤之际,躲在街边血流不止,甚至连剑也拿不稳的时候,遇到了刚给孙女儿买好药的江婆婆,被救了一命,也就是那个时候,十六岁的薛沉骇认识了不到十三岁的江白玉。
如果说那时候的薛沉骇是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那江白玉就是与他完全相反,气虚体弱、久病缠身,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香消玉殒一样。
江婆婆说小姑娘这病是从出生就带来的,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薛沉骇对上小姑娘怯生生的小眼神,向来冷着的脸也是稍稍柔和了一点。
是得好好养着。
至此一来,江婆婆也算是薛沉骇的救命恩人了,他也是个记恩的人,如果江婆婆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这些违背良心的事儿,他都会去做。只不过,江婆婆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没把它当回事,一直没有要求他什么。后来每年的过年过节,只要有空,薛沉骇都会过来拜访。
直到江白玉快十五岁的时候,江婆婆染上了一次来势凶猛的风寒,一个没熬住就去了,走之前还特地把薛沉骇叫到床边。
“孩子,这么多年来,老婆子我没拜托过你一件事,就是为了今天。”
“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小玉啊!”
“我这孙女儿是个可怜人,从小没爹没娘,又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没想到我老婆子走的也早,没能来得及给她安排上一户好人家。”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若是可以,你愿意娶小玉吗?”
江婆婆紧紧拉住薛沉骇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不瞑目的架势。
在这之前,薛沉骇一直把小姑娘当妹妹来看的。薛沉骇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
然后老太太才放下心来撒手而去。
办完江婆婆的葬礼过后,江白玉悲痛过度,也病倒了,薛沉骇放心不下,在她身边陪伴了整整三个月。
再后来,薛沉骇和江白玉说了江婆婆的遗言,他道:“你还小,江婆婆的话你不用放在紧张。若是你愿,薛某在江湖上创出一番事业后,定会八抬大轿,名正言顺娶你过门。若是不愿,日后等你有了心上人,薛某愿以兄长身份,为你主持婚礼,做你的后盾。”
江白玉只说一切听婆婆安排。
于是,只要一有人问:“薛沉骇有老婆没有呀?”被问到的那人就会答:“家中已有妻室。”
他以前从未有过成家的想法,只觉得,只要有一把剑,他这辈子就足够了。可是,自打江婆婆去世后,江白玉就把他当做了唯一的亲人,他也每逢佳节都会回去陪她一起过。时间一长,就好像习惯了,就像是真的有了一个可以牵挂的家,家里有人等着他回家。
这么一想,成家好像也挺不错的。
小姑娘现在年纪还小,如果等她十八岁的时候还愿意的话,他就向她正式提亲,请所有认识的江湖好友来见证,给她一个真正的、圆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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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远了。
薛沉骇此次的任务是调查与翁山庄前任老庄主路百态遗体遗失一案。
路百态本是朝堂之人,身受帝王宠信,从一代探花郎起,步步高升,稳坐宰相之位。只是在十六年前,不知是什么原因,高官显爵的路百态不顾劝阻,带着身居一品的大儿子,毅然辞官回乡。
偕同一家老小回乡后,路百态在与翁山下建了座小山庄,并且从此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人来往,就算有人去拜访也一律不见。
时间一长,众人也只当他受够了朝堂上的纷扰,想独自安享晚年,便不再打扰。
只不过辞官不到三年,路百态就因感染风寒去世,只留下一座空空荡荡的与翁山庄交与大儿子路御寒继承。
路百态死后,路御寒遵从他的遗愿,将尸体埋在了与翁山山顶。本来一直相安无事,结果今年路御寒找了个好日子,准备给路百态的墓翻修一遍时,才发现墓碑有被搬动的痕迹。路御寒顿时心生不对,叫人仔细检查一番,竟查出连墓包都是重新砌的,只是表面被人做了手脚,看起来与往常无异而已。
这可得了?吓得路御寒赶紧叫人开了墓,这才发现路老爷子的遗体不见了,一下子惊动了路家上下老小,包括朝廷的新登基的那位。
但是路百态已然辞官十六年,早已与朝堂无甚关系,再加上后来路御寒经商,与各门各派都有交易,而路听风也入山河日月楼,当了内门弟子,算是江湖中人。
于是便有了今日众人在与翁山庄相聚议事一幕。
“莫非路翁的墓里有什么奇珍异宝?”有人猜测。
路御寒摇头:“家父由我亲自下葬,不管是陪葬品还是家父的衣物,都是我亲自收拾的,除了一些金银字画意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况且,此次开棺后,所有陪葬物并未发现有丢失。”
路听风年小,知道这件事后情绪还有点缓不过来,眼眶泛红,明显刚哭过,听了这话,带着鼻音不满道:“就算有什么贵重之物,他拿了就拿了,干嘛盗我爷爷的遗体?难不成他是变态吗?”
众人沉吟。
也是,不管是挖人祖坟还是盗人遗体,显然都不是正常人所为。
天廊坊主范征夫问道:“令尊是否有与之结仇之人?”
“据我所知,不曾。”路御寒道,“家父在朝为官时,虽一路加官进爵,却并未与人有过利益相争,从来都是以善对人,连下人犯了错都不曾苛刻责骂,还经常乐善布施。我实在想不出他能与谁结仇。”
薛沉骇思考些许,问道:“可否让我们再勘察一下路翁的墓?或许能发现小细节。”
有人附和道:“是也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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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堡有一大半都被拆了,露出里面由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棺材。
且不说陪葬物品有没有少,但是把人家墓给翻了过后,再重新砌上这一点来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一般的盗墓贼所为。
“从大致上来看,墓被盗的时间大概就是在近两年。”龙吟门门主萧天若摸了摸未被拆完的石堡表面,捻了捻指上的灰,“表面被重新砌好,还被做了旧,就算有那么一点小瑕疵,清理杂草的下人也不会注意,如果不是路庄主准备翻修的话,根本不会发现这件事儿。”
“据我猜测,这绝对不是仇人所为。”一旁的年轻侠客也开了口,“如果是要报仇的话,绝对是把墓掀开了让尸体晒太阳,让大众都看见,这样才解气,哪儿还有把墓重新修好的?”
路御寒皱了皱眉头。
路听风可不管那么多,撸起袖子直接就开嚷了:“你什么意思!你想打架是不是?来啊!”
路御寒沉声道:“回来。”而后又转眼向刚刚说话的年轻人看过去,面露不悦,“少侠还请慎言。”
瞥见自家老爹隐隐有些生气的样子,路听风也不敢闹了,只不过还是气呼呼的样子。
刚刚那人也知道自己这话有点不对,也闭嘴了。
“既然不图财,那问题一定出在路翁的遗体上。”
“所以路庄主可曾检查过路翁的遗体?或者路翁生前有交代过什么?”
路御寒蹲下身,摸了摸碑上的刻字,似乎在回想些什么,脸上带着悲伤。
“家父自打辞官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他道,“我也因为失去官职一事同他置气许久,不曾关注,更没有与他仔细交谈过。直到十三年前,我在外地经商的时候,家里突然传来消息,说父亲仙去。”
“我收到信后,匆匆往家赶,只见到了父亲棺中的遗体,他就像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母亲说父亲早就感染了风寒,家中大夫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治好,连御医来了都没用。”
他没有再说下去,眼泪却隐隐掉了下来,还好背对着众人,没有被发现。
或许他也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同父亲置气,以至于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可是,就算再后悔,错过就是错过。
薛沉骇四处瞅了瞅,对着路御寒说了一句“得罪”,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蹭的一下跳入坑中,把旁人都吓了一跳。
“薛少侠,你这是作甚!”
薛沉骇不理,而是直接推开了棺材上面的盖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然后左看看,又瞧瞧。
“薛沉骇!!”路听风这暴脾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路御寒拦住他。
薛沉骇蹲下身子,四面游走,仔细观察了一下棺材的底部与地面,然后突然顿住,从棺材底下巴拉出一块黑色的片状物,凑近闻了闻。
他问:“路庄主,你家养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