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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蟋蟀成精

土匪问:“你愿意替我们舔屁股?”跛章叩着头说:“愿意,愿意!只要大爷饶命,****也愿意。”土匪便脱下裤子,让跛章舔,跛章果然舔了这个,舔那个,嘴巴啧啧有声。土匪痒得嘿嘿大笑,“嗵”的一下,喷出了一泡稀屎,弄得跛章满嘴满脸。土匪大叫“爽”!

有个土匪从外面回来,见此情景,说:“你们搞什么名堂?”土匪说:“跛章替我们舔屁股,你要不要过过瘾?”那人看了看跛章,说:“兄弟,原来是你呀!”跛章一看,竟是阿甲,拉住他的手说:“阿甲大哥救命!”阿甲对土匪说:“跛是是我们兄弟,大家不要误会。”拉着跛章的手进入山洞。

洞中土匪有的已醒,见到阿甲,称他为“二哥”,跛章想阿甲原来是这儿的山大王,看来这回性命可保。阿甲将跛章带入另一洞中,洞不大,里头有床有被,还放有不少枪支弹药。床上躺着的人,正鼾声大作。阿甲说:“他就是雷老板。”

跛章心中又是一惊,原来雷老板果真是雷老虎!想起上次雷老虎去会鲤鱼婆,那家伙竟然拔不出来,就说:“不知雷老板还有没有再去找鲤鱼婆?”阿甲说:“去过两三次,他有段日子不去会鲤鱼婆,心中就难受。”阿甲问跛章有没有见过陆老板,好长日子没见过他,前两日雷老虎叫他去找,也没有找着,是不是让元江警察抓起来了。

跛章说:“上回陆老板到元城求我带他去三鞭子处赎人,三鞭子也没抓他呀。”阿甲说:“赎的是我兄弟,章哥,你老帮大忙,我们欠你的情啊。”跛章心中得意,说:“我在元城,倒是听到有人说,陆老板是个共产党……”阿甲哈哈大笑,说:“陆老板是共产党,我们雷老板可是共产党司令了!”

雷老板醒了,一掀被子,赤条条站起来。跛章看见他胸前腹上一片黄毛,唯独下体处光溜溜一片,那条家伙长长的,几乎到膝盖,堪比虎鞭。跛章想,果然名不虚传!上回怎么没见这么长?阿甲说:“大哥,我们撞红了!”“撞红”是民间比喻,说性生活时遇着女方来彩,是不吉利的。土匪比喻是说抢劫了熟人的东西。这样土匪一般会完璧归赵,以免伤江湖义气,但也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人灭口的。雷老虎找不着六指仔,心中愤恼,听说“撞红”了,说:“管它亲家还是舅母,连人带货一齐收!”阿甲说:“收不得,是章哥来了。”跛章说:“雷老板,我是跛章呀。”雷老板说:“果真是跛章?”跛章以为洞中松火昏暗,雷老板看不清他,走上前说:“雷大哥,跛章拜见大哥了。”雷老虎吼了一声,说:“跛章你干的好事!上回带我结识鲤鱼婆,使我染上相思,欲罢不能,你可知罪!”跛章吓得双脚发软,连忙跪下,叫着头说:“跛章知罪,大哥饶命。”

雷老虎一阵哈哈大笑,拉起跛章,说:“兄弟我跟你开玩笑!上次你让我会上鲤鱼婆,让我过足瘾头,感谢还来不及,那敢怪罪。”跛章方定下心来。雷老虎问跛章,以前见过他是穷光蛋,怎么今日做起大生意了?跛章说,那是广州贾老板,自己不过是随船去玩。阿甲说不如将人杀光,货物出手后,跛章入伙,一同占山为王,何不比在元城赌场讨人家一元几角过得快活!雷老虎极力掇合,说跛章入伙后,封他个“老四”,发财后到城里埋名隐姓,买屋娶妻,方不枉人生。跛章乍一听,心中兴奋,转念一想自己又瘸又拐,怎能与其它土匪相比?也熬不得这山野之苦,就说:“两位大哥说得极是,只是船上有个人是我的生死兄弟,昔日刘关张桃园结义,弟可为兄去死,我又怎能做出不义之事?”

雷老板拍着跛章肩膀,说:“兄弟你讲义气。”阿甲说:“章哥能说会道,聪明过人,不入伙实在可惜。”跛章说:“我也佩服雷大哥为人,不如入伙归入伙,日后留我在元城做内应,为两位大哥做马前卒,不是更好?”雷老板大声叫好。阿甲建议三人结为异姓兄弟,三人拜过天地,喝过盟酒。雷老虎拿过大洋三百,送与跛章,跛章也不推辞。一个土匪进来,问土坑的人如何处置?雷老虎说:“人与货物统统放掉!”跛章说:“慢……”与雷老板耳语一翻,下午时光,雷老虎命人将贾老板等人吊上来,男人剥个精光,女人只留下短裤,然后拿来绳子,将众人手脚捆在一块。

夜幕降临,土匪忽然倾巢而出。跛章看准时机,解开众人手脚绳索,说:“土匪又去抢劫了,我们赶快逃跑!”众人也顾不得找衣服来穿,狼狈而逃。刚走不远,洞口传来枪声,众人惊慌,连滚带爬,来到山下,岸边正好有一竹排,众人登上竹排,齐心协力,划过对岸。火船还泊在岸下,船中物品,已搬走一空。

火船回到元城,赖长生得知贾老板被抢劫,忙备酒帮他压惊。席中,元城商家朋友纷纷慰问,贾老板说:“托各位朋友的洪福,这次能脱险回来,贾某已心满意足,实属不幸中的大幸了!”贾老板十七岁出来做生意。数处身历险境,都绝处逢生。最惨的一次,他送一船丝绸到香港,刚驶出珠江口就碰上了海盗,被人抛入海中,他抱住一块木板,在海里漂浮了三日三夜,才被过往的渔船救起。

约德翰神甫和贾老板到广州不久,又和女儿回到元城。神甫喜爱元城这个地方,要在这儿立教传道。老夫人很高兴,让出一间当铺,给约德翰神甫改作教堂,叫子寿前去帮忙收拾。子寿在家里久等不到萧湘的消息,心中烦燥,连新购回来的火船,也没心思去打理。子文知道子寿心思,说:“四弟,说我烦燥,你比我更甚。萧湘既然来找过你,证明她还想着你,你就耐心等候吧。”子寿要去找萧湘,子文说:“你不知她在哪里,去何处寻找?她没再来过,是她目前并不想着与你相见,也许她有其它事儿急着要办。你没听说过水到渠成的话吗?是你的缘份,拆也拆不开,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子寿望了望子文,想说:“那你与书春的缘份又如何呢?难道就活生生等着命运安排?”看到子文脸容消瘦,又不忍说他。

桃红表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比子寿还要着急。她不知萧湘是子寿什么人,从子寿日日魂不守舍的样子,判断出萧湘是个不寻常的女子。桃红暗暗责备自己失职,那天怎么不多个嘴巴,问问萧湘到哪里去。虽然问人家也不一定说,但总归自己是问过啊。

老夫人安排桃红专心服侍子寿,桃红就一门心思放在这位四公子身上。天凉怕他冷,天暖怕他热。白天出门嘱他带雨具,晚上回来让他换衣服……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照顾子寿比老婆还要周到。看到桃红日夜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子寿有时会突发奇想,如果桃红是萧湘,该多好!

回到元城,跛章就去朱八婶处打听,看三鞭子有没有抓着六指仔。朱八婶回来说三鞭子并无抓到六指仔,只是家里养的一只大番狗让人杀死了。朱八婶说:“余局长说六指仔是个共产党,县长正在通辑他呢。”

跛章心中一惊:“六指仔真是共产党啊!”跛章听说过共产党领导闹革命,专找有钱佬开刀,分田分地,然后穷人翻身得解放。到时候,像跛章这样的穷光蛋,都可以当家作主人,和赖长生平起平坐。跛章心里是拥护共产党的,他想不到六指仔竟然是个共产党。跛章到处去打听六指仔的下落,元城找不到,他去石围嘴村找,听到人们对六指仔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又听人说此人住玄妙观里,跛章到玄妙观一看,满目蛛网,人踪全无。六指仔不知到哪里去了?

其实,六指仔并没有离开元江,他成了西门庆的“妻子”,隐居在西门塘边那间木屋里。六指仔穿着女人衣服,与西门庆“夫妻”二人日日养鱼玩鸟,赏花斗蟋蟀,乐也陶陶,谁能找得着他。

六指仔那次不顾土匪山门规律,带领二十多个土匪,混迹于农会之中,到石围嘴赖家村烧杀抢掠,挑起械斗,酿成惨剧,惹得村民愤怒,雷老虎不满,县上还把他当共产党通辑,他走途无路,便横下一条心,到余府家中把南霸天干掉!仗着聋哑老道士教下的隐身法,混进余家,看准南霸天出来,拿利刀砍过去。得手之后,逃出余家,竟未被抓获。不过,后来听说被杀死的不是南霸天,而是他养的一条番狗。大吃一惊,想起聋哑老道士说过,用隐身法只能去帮人,不能害人,不然,法术不灵,还会加害自己,心中就害怕。六指仔已被外公逐出家门,又不敢在玄妙观住。想去找雷老虎,又怕责怪自己,更嫌他晚晚骑在自己身上,永不满足,想了想,人家说自己是个共产党,不如干脆去找共产党,让共产党帮自己夺回被霸占的山林,翻身得解放。就去元城寻共产党,哪里寻得着。寻了个把月,烦了,见西门庆的木屋环境幽静,要来借住。西门庆见六指仔穿着女人服装,就说:“本木屋不欢迎女人。”六指仔说:“欢迎男人吗?”西门庆说:“当然欢迎。”六指仔关上木门,脱下裤子让西门庆看,说:“你说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西门庆惊讶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六指仔说:“你欢迎,我住下,你不欢迎,我也得住下。你喜欢,晚上二人共床,你不喜欢,各睡各的,互不打扰。伙食一日三角,屋租每月五文,决不拖欠。”西门庆没办法,只得让他住下。

西门庆日日用石头打磨一根骨头,六指仔说:“你磨的是什么东西?”西门庆说:“是龙骨。”六指仔望望西门庆断腿,说:“你磨龙骨来作什么?”西门庆说:“做要大烟管。”西门庆磨好脚骨头,将五根脚指骨打好洞孔,用铁线安装接连,便做成一支奇特的大烟管。抽烟时,五只小孔齐冒烟火,何其壮观。

西门庆当日忍痛断脚,大难不死。望着自己亲手砍下的半截废腿,想起梦中情景,哭了半日,叫土九儿将废腿扔到假山里喂蟋蟀。当晚西门庆做了个梦,梦见蟋蟀精率一大群蟋蟀前来谢他,蟋蟀精说:“古时王婉儿割臂饲婆,救下婆婆性命。今日西门大哥以腿肉相赠,让蟋蟀饱餐一顿,这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蟋蟀感恩非浅!现蟋蟀们决心与西门大哥同生共死,永远相伴!”西门庆醒来,听到后院蟋蟀叫声阵阵作响,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六指仔嫌蟋蟀叫声吵闹,一日晚上,睡下不久,就听到后院蟋蟀声声叫唤,先是一声两声,后来是一大群,这叫声怪异有趣,有高调低吟,有独唱群和,恰似有人指挥着一班乐队,你弹我唱,你奏我和……六指仔睡不着,看看西门庆像猪一般呼呼入睡,心中骂:“这家伙也变成个蟋蟀怪了!”偷偷起身,在屋角找条竹棍,走到后院,在假石山上乱撬乱捣,一边骂:“我叫你喊,我叫你吵!”

石山底下传来阵叫声特别刺耳,六指仔寻着口****洞,一棍塞进去,用力猛撬。声音不见了,突然间,借着月色,六指仔看见一只大蟋蟀从洞中跳出来,蟋蟀好大只哟,三蹦两跳,竟单腿直立,足有人高。六指仔吓得呱呱大叫,扔掉竹棍就跑。跑到木屋门前,没想到那只蟋蟀站在门口,六指仔顿时魂飞魄散,听到蟋蟀叫他,好像是西门庆的声音,定睛一看,那蟋蟀竟然是西门庆。

六指仔心口扑扑乱跳,西门庆单腿立在门口,问:“陆兄半夜到哪里去了?”六指仔说:“出去撒尿了。”西门庆说:“看见什么了吗?”六指仔说:“什么也没看见。”回房中睡下,朦胧之间,见西门庆过来拉他,说:“刚才陆兄已知蟋蟀山的秘密,我带你去游玩一番吧。”领六指仔来到后院中。只见天空升起七个月亮,照得大地如同白昼。六指仔说:“我们去哪游玩?”西门庆说:“去蟋蟀王国。”六指仔说:“蟋蟀王国在哪?”西门庆说:“就在这石山上。”

六指仔望着这座石山,竟然是座城堡,城堡里头街道弯曲宽阔,行人熙熙攘攘,那些人个个头上没发,长着对鸡蛋般大的眼睛,嘴角留着两划长胡须,就好比蟋蟀一个样。两人走了许久,见里头村寨风光如画,比人间不知好多少倍。六指仔说:“想不到这城堡那么大!”二人来到座宫殿面前,见有士兵守卫,西门庆上前通报姓名,士兵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请他俩进去。皇宫里头十分宽敞,有几十根大柱子顶着屋顶,不知怎的,屋顶西面竟塌了一角。蟋蟀王坐在张大石案前,两旁站着文武百官。六指仔望这蟋蟀王,比旁人大好几倍,就好比大雄宝殿的如来佛一样。蟋蟀王见西门庆到来,走下王位来拉西门庆上座,六指仔见蟋蟀王竟然是一条腿,心中大惊。他以为蟋蟀王也会请他上座,谁知蟋蟀王一拍石案,叫:“把这人给我拿起来。”几个卫兵来将六指仔按倒,六指仔连忙跪下来喊救命。西门庆说:“他是我的朋友,大王为何要抓他!”蟋蟀王说:“这家伙无法无天,竟然用竹棍捣塌我皇宫,问他该当何罪?”西门庆望望皇宫顶上,果然穿了只大洞,说:“陆兄不知石山是你的皇宫,不知者不罪,大王饶他一次吧。”蟋蟀王说:“看西门庆大哥面上,且饶他一回。”叫军师查查六指仔的来历,看是否有危害蟋蟀王国的阴谋。军师拿出一册子,翻开几页,说:“六指仔前世是老****,专门欺男霸女,今生是个阴阳人,专供事男女赎罪,下世罚作黑蚂蚁,专让我辈作贱!”蟋蟀王一听,嘿嘿大笑,说:“我辈从没见过阴阳人,快脱下裤子,让我们看看。”众卫士扯下六指仔裤子,六指仔又急又羞,大声叫唤,一觉醒来,原来是做了场梦。摸摸屁股光溜溜的,明明晚上穿得好好的裤子,怎么不见了?床前床后也找不到。第二天早上,土九儿在石山底下将裤寻了回来,裤子满是泥巴洞眼,已经不能再穿了。

从此六指仔不敢走近后院,见到蟋蟀就像见到马蜂似的走开。这天六指仔出城回来,告诉西门庆件新鲜事,说城里贴出了告示,举办元城首届斗蟋蟀大奖赛,第一名可拿三百块大洋。没多久就有人来西门庆处买蟋蟀,来了一批又一批。西门庆没好气地说:“去去去,瞧我这脚,好久也没去过捉蟋蟀了,哪来蟋蟀卖。”来人听到后院阵阵蟋蟀叫声,说:“你院中很多蟋蟀呢,帮我们捉两只吧。”西门庆说:“那是青蛙叫,你们听错了。”众人一听,蟋蟀声变成了青蛙叫,只好回去。

这次斗蟋蟀大奖赛,名义上是元城商会办,实际是三鞭子暗中指使,目的是拍陈督军的马屁。东较场古城墙脚,日日有人拿蟋蟀前来备战,有人出手,有人交换,有人预测,有人押注,好不热闹。以前城里斗蟋蟀都是些小打小闹。现在居然有人出大洋数百,奖赏赢者,的确令人兴奋。众人在西门庆处买不到蟋蟀,知南霸天处有许多蟋蟀存货,想与他交易,又怕他霸道。南霸天放出风来,凡买他的蟋蟀,如能进入三甲,加倍奖赏。有此商贾为讨好三鞭子,便出大价钱购买,南霸天大大赚了一笔,心中高兴。

南霸天找着陈督军说:“兄弟,何不趁这机会,出手‘四大天王’,赚它一笔。”陈督军说:“我不卖,‘四大天王’等着拿冠军呢。”南霸天说:“冠军是我的大头青!”陈督军笑着说:“兄弟,赌场无父子,谁是冠军,大赛上见分晓。”

大赛从七月初七开始,连斗三日。这几日东较场上人来人往,往日僻静的破旧操场,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捏着竹笼子,有人捧着软木盒,有人举着小瓦罐,有人抱着玻璃瓶……人人做着发财梦,带着自己的宝贝前来参赛。城墙脚下搭起七八个竹蓬,竹蓬下置着一桌一椅,桌上摆着只大瓷碗——那是蟋蟀的战场。七八个战场同时开战,战况异常激烈。蟋蟀有的斗得断牙掉须,有的打得掉翅断腿,惨况异常。

每处战场都有书记登录。蟋蟀斗赢了,主人拿出精肉饲喂,宠爱有加,斗输了,主人冷眼相对,或一脚踏扁,永世不得翻身。真正“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参赛的人不少,观看的人更多,三鞭子派出了几个警察维持秩序。几乎全城的人,都议论这次蟋蟀比赛。三鞭子想不到这次蟋蟀赛那么火爆,但迟迟不见陈督军出手,心中纳闷。

斗了三日,陈督军领着两个卫兵来了。陈督军一出现,众人哄动。陈督军笑咪咪对大家说:“国泰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本县与民同乐。”让卫兵把“四大天王”拿出来参赛。元城民众早听闻县长喜好蟋蟀,今日见他亲自前来,觉得是件新鲜事,纷纷挤上前观看。

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四大天王”一出手,就把其它蟋蟀打得落荒而逃,连南霸天的大头青也甘拜下风。众人又是一阵哄动。有人要向县长买蟋蟀,陈督军清了清嗓子,说:“今年元江遭受洪灾,老百姓损失惨重。元城各界伸出援手,以赈灾民,本县与灾民同福祉,共命运。现决定将喜爱的蟋蟀进行义卖,所得款项,除去购买成本,全部用于赈济灾民。”

陈督军话刚落,民众一阵掌声欢呼声,齐赞这个爱民如子的好县长。陈督军对三鞭子说:“具体事宜,余局长办理一下。”领卫兵回去。三鞭子心神领会,立刻进行拍卖,有人出三百,有人出五百,最后“四大天王”竟卖了一千八百六十大洋。三鞭子除去四十大洋作赈灾,其余的全部送给了陈督军。

南霸天原来以为,他的大头青不第一,也会第二,谁知竟然三甲不入,大为恼火。回到家里,捧着小陶罐破口大骂:“我丢你大头青老母!枉我日日喂你鸡丝,灌你蜜汁,‘四大天王’一个也打不赢,青天白日在众人面前丧我颜面,要你何用!”越骂越生气将小陶罐用力一摔,陶罐摔得粉碎,大头青却大难不死,三蹦两跳的,逃得无影无踪。

三鞭子见南霸天生气,就说:“父亲输在县长手下,虽输尤赢,肉烂了还是掉在汤里……”南霸天说:“我宁可送他五百个大洋,元城人谁不知我的大头青打第一,这回连季军也拿不到,我还有何颜面在元城称王称霸!”三鞭子说:“父亲要好蟋蟀,我再问西门庆要去。”南霸天说:“打不赢四大天王的,把他的石山搬平!”

三鞭子果然连夜去找西门庆。西门塘月影绰绰,清风阵阵,塘里一片蛙声鸣叫。西门庆正坐在木屋前摇扇纳凉,见三鞭子连夜赶到。慌忙站起来,一条腿又站不稳,几乎摔在地上。六指仔赶忙过来扶他。三鞭子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脸熟,一时又想不起。六指仔见三鞭子望着她,慌忙将左手伸进口袋中。三鞭子早已看在眼里,他一把攥住六指仔手臂,狞笑了两下,说:“六指仔!”六指仔见露了马脚,慌忙挣开三鞭子,转身就跑。三鞭子拔出手枪追过去,追到后院,只见蛙鸣阵阵,流萤点点。六指仔不见了人影。这院中靠着池塘,塘边是一片竹林,六指仔是跳进塘里,还是跑进竹林,不得而知。

三鞭子单形只影,不敢追赶,朝天“呯呯……”开了两枪,回到木屋前,指着西门庆鼻子说:“你好大胆,竟敢窝藏共产党!”西门庆说:“谁是共产党?”三鞭子说:“六指仔是县里通辑的*,跟我回警察局,治你通匪之罪!”西门庆吓得连连求饶,说:“局长大人开恩,我不知六指仔是共产党,求局长饶命。”

三鞭子吓唬西门庆,说通匪者,不杀头也得坐十年牢。吓够了西门庆,三鞭子临走前留下一句话,要西门庆找只能打得过“四大天王”的蟋蟀,明天上午送来,不然,就封屋拉人,决不客气。西门庆只得让土九儿扶他到后院找蟋蟀。谁知寻遍石缝洞穴,一只蟋蟀也见不到。

回到木屋,西门庆祷告:蟋蟀啊蟋蟀,我知自己平生捉你们兄弟太多,也是为了生计,迫于无奈。我本想洗手不干,谁知惹祸上身,难逃厄运。这次如能再帮一把,躲过此难,下世我愿托生为蟋蟀,与你们同生共死,决不食言。西门庆睡去之后,果然见蟋蟀精来找他,蟋蟀精说:“你今生以斗蟋蟀为活,捉我子孙无数,弄得他们有的掉翅断腿,终生残废,有的身负重伤,命丧黄泉。由于你作恶太多,上天让你被蛇咬伤,受断腿之苦。你还不思悔改,下辈子即使托生为蟋蟀,我辈也不肖与你为类,你只配生为虫蚁,供我辈驱驶。”西门庆再三哀求,蟋蟀精只得答应亲自出马,最后帮他一次。

西门庆醒来,只听得脚下蟋蟀叫声洪亮,忙叫土九儿点灯,看见床前有只独腿蟋蟀在叫唤,心中又惊又喜,忙叫土九儿拿瓦罐装好,天亮后给三鞭子送去。

南霸天见西门庆送来只独腿蟋蟀,破口大骂:“送来只废物作弄我,想死还是想活?”拿起小瓦缸就要摔,三鞭子连忙拦住说:“谅他有天大本事,也不敢作弄本局长,是废物还是宝物,我们试试它。”来到后院,拿出家中的蟋蟀和它打斗。蟋蟀竟只只不敢上前。三鞭子叫人抬来一口瓦缸,放进几十只蟋蟀,然后将独腿蟋蟀放进去,一时间,蟋蟀飞的飞,跳的跳,几十只蟋蟀逃得无影无踪。

南霸天心中惊异,捉住独腿蟋蟀,仔细看它。这独腿蟋蟀全身褐黄,双目暗红,个儿比一般蟋蟀大不了多少,只是一条独腿特别粗大,几乎占去身子的一半。南霸天用手去捏蟋蟀大腿,觉得如捏住螃蟹大钳一样,坚硬无比,三捏两捏,独腿蟋蟀忽然“啯啯”两声,用力一弹,大腿利爪竟似铁丝利钉,在南霸天手掌上划了几条血口,鲜血真流。痛得南霸天“哇哇”直叫。独腿蟋蟀弹至空中,高高跳在一棵树丫上。

三鞭子大惊失色,说:“这蟋蟀成精成怪了!”拿木棍打独腿蟋蟀。南霸天连忙说:“别打,别打,我要的就是它!”叫家人捉住独腿蟋蟀,放进小瓦缸里,兴冲冲到东较场找人比武。斗蟋蟀大赛虽已结束,仍有不少玩友在城墙脚下拿蟋蟀比武,试图斗赢“四大天王”。

“四大天王”夺冠之后,成了四个江湖盟主,摆起了擂台。跛章日日来帮闲凑趣,大声叫嚷:“元城蟋蟀霸王擂台赛又开始啦!哇哇元帅输一赢二,呱呱将军倒贴双倍,啯啯勇士输一赔十,吱吱金刚更厉害,是赔率百倍,诸位想发财,就要快快来!”

南霸天在家丁前呼后拥下来到东较场,跛章远远见南霸天手上捧着只瓦缸儿过来,知道他来斗蟋蟀了,就小声说:“南霸天来了,各位不要惊慌,他的大头青是四大天王的手下败将。”谁知这话让南霸天听见了,走过来掴了跛章两巴掌,说:“谁的是手下败将?今日让你开开眼界!”

跛章赔着笑脸说:“余老爷的是无敌将军。”心中骂什么时候叫雷老虎扫平你全家!南霸天家丁大声说:“今日我家老爷,带来了神勇大将军,天下无敌!那位敢上前打斗?”一些小档主惧怕南霸天势力,纷纷收档而去。唯独“四大天王”档主没走,他们仗着“四大天王”是拿过奖的,怕你什么神勇大将军?都说:“是不是天下无敌,战场上见高低!”

“哇哇元帅”在斗蟋蟀大奖赛中夺得冠军,南霸天想擒賊先摛王,来到“哇哇元帅”档口前,放出独腿蟋蟀。众人见这蟋蟀只有一条腿,都暗暗好笑。档主掀开地面上的瓦片,将两只蟋蟀放在一只小窝里,然后盖住瓦片,四周人们围上前,有人蹲着,有人趴着,想看看惊心动魄的一幕,谁知好久不见动静,往常只要两只蟋蟀放在一起,必定博击浪打,叫声震天,怎么今日一声不响?南霸揭开瓦片,只见了两只蟋蟀头须相交,翅爪相连,似是在握手,在拥抱,在亲吻。南霸天说:“它们夫妻操X呢!我来激它一把。”将蟋蟀捉起,抛了两抛,摔了几下,将蟋蟀摔得昏头昏脑,然后放在一起。果然猛烈扯杀起来。“哇哇元帅”咬住独腿蟋蟀前须,独腿蟋蟀摇头一甩,将“哇哇元帅”甩出数尺,见它跑回来,用独腿一弹,“哇哇元帅”被弹上半空,掉下来。已是翅掉腿断,落荒而逃。众人一阵啧啧称奇,南霸天在洋洋得意,说:“四大天王已打倒一个,其它的快上来!”

其余三个档主,见独腿蟋蟀如此厉害,怕伤及自己的蟋蟀,就说:“神勇大将军天下第一,我们甘拜下风。”南霸天一阵哈哈大笑。独腿蟋蟀猛然“啯啯……”几声,声音洪亮,较场一时飞来无数蟋蟀,怕有成百上千,围着独腿蟋蟀“啯啯……”叫唤。叫了一阵,独腿蟋蟀跳上南霸天头上乱抓乱咬,蟋蟀也纷纷飞到各人头上身上抓咬,众人大惊失色,抱头逃窜。南霸天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家丁连忙将他抬回家中,三鞭子问是怎么回事,家丁绘声绘色说了一趟。三鞭子说:“我都说那蟋蟀成精成怪了。”差人去请郎中,郎中把过脉,说是急惊风,开了药方。南霸天吃过药,仍不见好转,整天呼呼大睡,又不似睡,喉咙“啯啯……”直响,好似蟋蟀叫唤。直躺了半个月,方慢慢好转,能下地行走,但说说含糊不清,嘴巴也歪到一边去。

南霸天病重期间,余副官专门从广州回家探望。余副官已投笔从戍,当上了副师长。他回家时仍然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只和夫人回来,没带一个随从。陈督军以县长身份,设宴款待余副官。陈督军以前和余副官一齐在省督手下共过事,也在黄埔军校读过书,二人见面,不叫官阶,只以同学相称。席间,余副官向陈督军敬酒,说:“现老同学为我县父母官,望多体贴民情,造福乡梓,同学则深感万幸!”陈督军说:“我一定鞠躬尽粹,死而后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余副官又说:“老兄武官兼任文职,非长久之计。”陈督军说:“我也想辞去县长之职,无奈一时找不到人。”三鞭子歪着嘴巴说:“督座县长之职干得好好的,找什么人?”

余副官私下告诉三鞭子,陈督军这人耍手段,以公谋私。前些日子元城遭受水灾,他不积极组织救灾,反而乘机强令渔民购买保险,省里收一元,他收五元,以中饱私囔。有人告上省城,省长要追查这事呢。三鞭子听了,做声不得,余副官司又劝说父亲,将玄妙观的山林归还乡民,以化解积怨,安定民心。南霸天嘴巴吱吱呀呀,说话含糊不清,也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三鞭子不满意,说:“哥,怎么你的所作所为,和共产党一样?”余副官掏出只小本子在三鞭子面前一晃,说:“哥和你一样,是国民党。”

三鞭子叫子武也参加国民党,子武犹豫不决,回家找父亲商量。赖长生说:“你还是什么党也别参加,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城头变幻大王旗,世事难测,我们还是事事小心为好。”子武说:“爸,您也不是当了议长吗?现在国民党势力大,参加了日后有个靠山啊。”赖长生说:“陈督军还让我当县长议长是为民说话,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生意吧。”

子武把父亲的意思告诉了三鞭子,三鞭子说:“参加国民党有什么不好?督爷是国民党,我大哥也是国民党。督爷让我物色个联防队副队长,我正想保举你,你不参加国民党怎么行?”子武听说有官升,秘密办理了入党手续,心想,等生米做成了熟饭,副队长的作任命下来,父亲也无话可说了。

江铁头的小木屋被洪水冲塌了,大烟管和木花回元江峡打渔,江铁头没地方住,赖长生让他搬进赖天庐做看护,不用日日摇小艇去兴隆洲了。江铁头不喜住赖家的青砖大屋,他喜爱兴隆洲这个地方,日日找些断砖旧木,想重新建一个自己的家。

东较场有段浸塌了的古城墙,城下废弃了许多古砖,也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了。城里人说这些砖块只只有幽灵,无人敢用,江铁头正好派上用场,没事就用小艇去运砖。有个姑娘搭他的小艇到兴隆洲去,江铁头看姑娘像是外地人,也不好问人家去兴隆洲干什么。

姑娘问江铁头:“听说兴隆洲淹死过太平军,你还在这儿建房子?”姑娘又问农会的事,问有没有人在兴隆洲集会。江铁头说:“那是好几年了,农会在石角围和人家打架呢!”

姑娘正是广州来的萧湘,萧湘已是一名共产党员了。哥哥牺牲后,给萧湘留下遗书,叫妹妹跟共产党走。萧进是蒋介石清党时,让反动派杀害的。那时萧湘父亲刚病死,又接到哥哥的噩耗,她哭了一天一夜,决心继承哥哥的遗志,跟共产党走到底。

萧湘找到哥哥的好友,终于和共产党组织接上头。萧湘入了党,被派到农村发动武装斗争。萧湘原来想去海丰县,那儿是澎湃的故乡。后来又改变主意,到元城来找子寿。

一进入子寿的赖天庐,看到赖家花园住宅,奴婢成群,萧湘马上后悔了。她觉得自己是穷苦人家,子寿是富家公子,人家怎么会支持自己革命?虽然她知道子寿受她,但是,她觉得两个人同走一条路,只是一种幻想。

萧湘想了想,就把日记本留给子寿,一个人去闹革命,她听说兴隆洲住着几户最穷的人家,想去打听打听农会的事,却一无所获,她听人说,元江县正通辑一个叫六指仔的共产党,又不知六指仔在哪里。

萧湘终于知道石围嘴村农民械斗之事,跟海丰县的农民暴动一样,曾和元江县长派去的官司兵打了几次仗。便去石围嘴寻找六指仔。今年的元江洪水冲塌了石围嘴河堤,浸塌房屋二百多间,淹死猪羊等畜牲无数。五千亩低洼稻田,眼看丰收在望,倾刻间颗粒无收。石角围经过械斗,损失惨重,人祸加上天灾,真是家家哀嚎,人人沮丧。河口村众姓人家,更是十户之中,九户断粮。赖姓祠堂又熬粥赈灾,开始以为河口村人不会来,谁知他们携老扶幼,结伴而来。天灾面前,赖姓人也不计前嫌,共渡难关。

赖长生送来大米三百担,师爷见河口村来吃粥的,都是妇孺老者,青壮男人一个不来,回来告诉赖长生。赖长生叫师爷将大米运到河口村,各家各户进行分派。这日萧湘正来到河口村,便协助师爷派大米。河口村人以为萧湘是县里人。萧湘派完大米没回去,借宿在村校里。她问村民打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六指仔的人,此人到哪里去了?村民都异口同声说:“此人让县上抓去枪毙了!”

萧湘觉得奇怪,如果县里捉到了六指里仔,为什么城墙上还贴出通辑告示呢?萧湘问一个老实的妇人,妇人告诉她,六指仔在村上惹出大祸,村中人人憎恶,巴不得他消失。有人说他被捉住,当共产党押到省城了。也有人说他到滨江当土匪,总之村人没见过他,大家都当他死了。

萧湘心中失落,村校老校长见萧湘能说会唱,留下她当几天教师。村校原本有四个老师,学生也有二百多人,水灾之后,很多学生失学,教师也走了一半。萧湘喜爱村校宁静,老校长是赖家村的老私塾先生,另一位教师也姓赖,两人都是年近六旬的人,正愁着没人调教学生,忽然天上掉下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加盟村校,心中高兴。

村校也是赖长生捐助所建。当年赖家村有间私塾,专收赖姓子弟入学就读,贫困家庭不收一切费用,成绩优异者还有奖赏。当然,这些优惠,众姓人家是不能享受的,因为私塾费用,均出于赖姓祠堂。后来,县上取缔私塾,兴办学校,赖长生出资五百银元,在赖家村和河口村之间兴建了这座村校,既收赖家子弟,也收众姓人家。赖长生另外捐资五百,设立奖励。县长赞扬赖长生深明大义,亲笔写上“仁爱小学”的牌匾,挂在村校上。当日农会领人进赖家村,打人放火,就是不敢动村校一根毫毛。有个土匪想乘机在村校放把火,结果被乡民打了一顿,这些乡民不是赖姓人氏,而是众姓村民,可见村校在民众中的神圣地位。

萧湘发现水灾过后,村校失学的儿童,都是众姓人家,赖姓的人一个都没有。萧湘觉得奇怪,挨家挨户进行家访,众姓人家哎声叹气,说:“现在连饭都没得吃,哪有心思叫孩子去念书!”萧湘说:“不是有救济米派下来了吗,怎么没饭吃?”村民说:“有米没柴,又怎么煮饭?”萧湘说:“我们穷苦人家团结起来斗争,不愁夺不回山林。”村民说:“有个屁用,以前农会不是组织大家斗争过,胳膊扭不过大腿,穷人就只有穷命。”萧湘说:“共产党领导我们穷人闹翻身,只要大家一条心……”村民一听到:“共产党”三个字,都闭口不做声。有些胆大的人说:“前些日子县上有人来贴告示,说要辑拿共产党六指仔,谁还敢闹革命?”

萧湘来到六指仔外公家,六指仔外公刚从地里回来,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抽旱烟,听萧湘说了来意,六指仔外公说:“我不认识这个人。”连门也不让萧湘进。六指仔外婆将萧湘拉到旁边,说:“姑娘你不知道,我这个外孙时常来添麻烦,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外公已经不认他了。”萧湘说:“你们不知他去了哪里吗?”六指仔外婆说:“他好久也没回过来,谁知他去了什么地方……请问姑娘是他什么人,这么急切想找他。”萧湘想说自己是六指仔的同志,觉得又不妥,说:“我,我是他的一个朋友……”六指外婆说:“是他的未婚妻吗?不要怕羞,如果是他的未婚妻,我们知道他下落,会告诉你的。”

萧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既没肯定,又没否定,如果这样能找着六指仔,被人误解又怕什么?

元城来了一群又一群乞丐,那是受水灾之后来逃荒的灾民。这些灾民扶老携幼,成群结队在大户门口等着施舍。赖府在大院门口放置两口大水缸,日日施粥赈灾。陈督军突然被叫回省里,有人告他救灾不力,且有中饱私囔。没多久,他仍然被派回元江做督军,只是县长一职让人顶替了。

新来的县长姓范,是香山人氏。范县长一来到元城,马上组织富豪商贾进行赈灾。范县长从广州带来了个粤剧戏班,在县城搭起戏棚,连演了三日三夜,范县长亲自登台演唱,筹得了银元一万二千六百多元。老夫人特意拿出珍藏的小金佛,卖得义款八百元,约德翰神甫献了美元二十元,说:“神爱世人,主与灾民共渡灾难。”

洪水浸塌了赖家两间店铺,赖府无心修整,全家投入赈灾之中。子文配合粤剧班义演筹款,子武维持灾民乞讨秩序,子德协同县长运输救灾物品,子寿去乡村做好善后……这些都是赖长生的亲手安排。彩风彩云不满公公揽事上身,暗下说:“公公又不是县长,做议长动动嘴巴就行了,何必出钱出力那么辛苦!”说话传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把两个孙媳妇叫来,说:“一个人,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富贵,落难时需要人家的帮助。即使自己这辈子人丁兴旺,衣食无忧,也是上辈的阴德,我们也要为下辈子积德。”

老夫人叫彩风彩云回去劝说父亲,将霸占的山林让出来,即使不为村民着想,也要为子孙后辈着想。说也奇怪,这回南霸天将河口村的两百亩山林让出来了,只是玄妙观的山林还占着,三鞭子说承包玄妙观的合约没到期,如果到了期限,南霸天是会按合约去做的。

南霸天吃了余副官从广州带回来的药,身体状况好了许多。本来南霸天死也不肯归还山林的,三鞭子做了主,南霸天也没办法,余副官告诉三鞭子,父亲霸占村民山林,也有人告到省里,新来的范县长很有势力,如果再有人告状,他这个哥哥在省里也不好说话了。三鞭子明白哥哥的说话,怕自己日后局长帽子不保,只好做出个样子来。

范县长非常高兴,觉得三鞭子给他新官上任一张脸,带着三鞭子到河口村去宣布这一“重大消息”。村人半信半疑,以为是三鞭子搞什么阴谋诡计。人们上山放牛,狩猎打柴,果然不用交钱了。村人以为新来的县长神通广大,得寸进尺,成群结队去元城县府,要县长帮助收回玄妙观山林。范县长很为难,三鞭子说话了:“玄妙观承包未到期,现在虽然换了县长,县上辑拿六指仔仍然有效。”

村民没有办法,六指仔悄悄潜回河口村,想进一步发动群众,扩大战果,夺回玄妙观林产。谁知踏进外公家门,就被外公轰走。到几户人家去串门,人家也不理睬他,只好潜回玄妙观伺机行动。在玄妙观里,六指仔一个人冷冷清清,度日如年。他害怕三鞭子来抓他,晚上不敢睡在仙观里,一个人走去仙观后面的一口山洞中躲起来。蚊叮虫咬,痛苦万分。夜里听闻山林一阵阵猿猴声,恨不得自己也变做一只猿猴,在山中自由自在,不用担惊受怕。谁知这种念头一出,他发觉自己的手脚即刻长出黄黄的毛来,手指脚趾也变成了尖爪儿。吓得他不敢胡思乱想。幸亏他不用生火做饭,吃把野果,喝口泉水,就熬得一天半日。出门时,六指仔是一身尼姑打扮,也无人识晓。只是他那只多出来的手指无法掩饰,几次磨利柴刀想砍掉,却不敢下手。

这天晚上,六指仔在石围嘴村口,远远听到村校有人在唱禾楼歌,心想,这个时候,谁还闲心听人唱禾楼歌?走近一看,只见村校前面的大榕树下,一群男女坐在地下听一位老者唱禾楼歌。禾楼歌又称“南歌”,元江风俗,每年中秋之后,下造稻田丰收在望,人们便在村头巷尾唱禾楼歌庆贺。元江乡村,村村有自己的得意歌手。以前,七叔公是闻名百里的禾楼歌王,他可以连唱三日三夜,歌词句句新鲜,绝不重复。石围嘴村年年唱禾楼歌成风,有自娱自乐,有擂台争霸比赛。有一年老夫人亲自到石围嘴坐镇,邀请四方八岭九位著名歌手进行擂台赛,村中搭起九座歌台,从中秋后一直唱到下造水稻开镰收割,真是日日欢乐,晚晚歌声,清风明月,共享太平。擂台赛结束那天,七叔公的一首《梁山伯与祝英台》唱了一日一夜,里头有些故事,真是闻所未闻,不知他是怎样加插进去的。

七叔公的“歌王”称号,就是那次禾楼歌擂台赛得来的。

石围嘴经历了大械斗,又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水灾,加上七叔公已经死去了,村人都以为今年没歌听了。老校长心情烦郁,见晚上月朗风清,出门唱几首歌儿解解闷。开始是自唱自娱,后来附近的村民都摇着扇儿过来听,人越来越多,坐满榕树下的空地。

萧湘不会唱禾楼歌,她会唱粤曲,禾楼歌与粤曲相似,比粤曲简单,听了几遍,萧湘便学上手。萧湘不像老校长那样,会唱《薛仁贵征东》,会唱《梁天雷》,她不会长篇大论,只会唱“月光光,照地堂,年三十,摘槟榔……”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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