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意生气地看了一眼阿凉,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我马上就要回国,还硬要拉着我来这里看一次孕检,莫非是觉得我们阿睿的钱多得慌么?”
阿凉仰脸看了看天,觉得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阳光透过层层的云照下来时已经变得熹微,清风拂面,在夏日里算是一个凉爽的白天。她拉着我在医院门口的小花园里找了个长椅一同坐下,才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浅茹姐姐对我有恩情,我当然是要给浅茹姐姐最好的。”
“国内的医院又能比这里差多少呢?”我看她细致入微地把我扶着坐下,眼里不由得填满了温柔。
阿凉倏然却敛了眼角眉梢的天真笑意,严肃地道:“子衿说给我听我才知道,昨晚上浅茹和薛睿为我做了那么多……如果不是你们齐心打消了子衿爷爷奶奶的念头,怕是现在子衿的身边已经容不下我这个人了……”
她突然提到了这个话题,我愣了愣,看她的神色不由得带了两分刻骨的怜意:“你知道了?只是这事不算是我的功劳,是你家子衿对你有这份心。”
阿凉的眼神变得有些迷惘凄凉,她低低地道:“我知道他不会主动拒绝的……我……一直都知道我没有他的权势重要,如果不是浅茹对我好,我……”
我见她这般哀凉,纯然不知我和薛睿帮她之余自己的私心也很多,阿凉这样涉世未深的模样深深地打动了我,我握住她微凉的手,轻声道:“你不用这般往坏处想啊。”
阿凉看着我摇了摇头:“浅茹你对我好,我知道……所以我才建议你走之前再在这里做一次孕检,这样回国以后也就不用去医院奔波劳累了。现在你一切安好,完全可以等结婚之后再孕检,我只想着能不能为你省些事,如果想的不对……”
“怎么会不对?”我赶忙道。旋即心中微动,我倒是没有想到阿凉还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她这么想倒是想的很对,但是我总觉得有哪里……出了些古怪。
“我很笨,偶尔想做个巧手巧心的人也大多是做砸了,浅茹肯定我就是对我莫大的鼓励了……”阿凉抿了抿唇笑道,一双云雾飘渺的好看眸子里几乎泛起了泪光,我来不及思索心中的古怪之处,心疼她之余又是有些暗叹。
“你的父母也都在国内,要不……明天你和我一起回去看看他们?”我有意岔开话题,便问她道。
阿凉微微一愣,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想见他们,他们也不一定想见我,还不如留在曼省陪陪子衿……我是知道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永远没有定数,必须没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
我心中蓦然一动,抬头看着阿凉的脸颊,似乎明悟了什么。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也许这就是阿凉和殷子衿的感情即使岌岌可危,也永远可以在悬崖边上止住往前一步的脚步,再携手度过这日升月落的一天的缘由吧。
在这一点上我却无法与她有所共鸣,我和薛睿之间相依相守,互相珍惜,但是彼此都知晓来日方长,必然彼此都是陪伴一生的良人。从未感受过那朝不保夕的感情,有的只是悠远绵长的甜美爱情,纵使有时动魄惊心,也是极美的回忆。
直到上了飞机我还在想着阿凉和我说的这句话。甚至喃喃自语地念了出来:“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
薛睿原本放平了椅子靠背,躺着看杂志,听我这么说,不由得微微笑道:“什么最后一天的,我要我的女王万寿无疆。”
什么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了的女人不是老妖怪就是那天山童姥,而那两个里的任何一个我都是绝不想做的。我只想和心上人白头到老,其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又怎么会奢求呢?
他说得风趣,我也觉得有趣,便俏皮地打开他手中的杂志,笑着道:“嗳,你和我聊聊天,我好无聊的。”
“昨晚上你就没睡好,飞机上不好好睡一觉,你还想做什么?”薛睿看书看得正在兴头上,骤然被我打断,也不生气,只是支起胳膊笑眯眯地看着我,满眼都是宠溺之意。
我也支起一只胳膊凑近他,颇有些无奈地道:“你说那殷子衿也真是,我们替他躲了这么一门亲事,我们临走了也不来送送我们,简直了……”
薛睿含笑刮了刮我的鼻子,道:“做戏就要做个十分像,现在我和子衿在殷家的长辈们眼里那可是有些水火不容的意味了,如果我们回国他还来送一送,那不免就落了破绽了。”
“你们两个年轻人,总是这么精力旺盛的,看到你们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和长天也是一样的……”俞瑟阿姨懒懒的话语从后面一排的座椅上轻轻传来。
我笑着回头道:“阿姨现在也不老,风华犹存着呢,只怕薛叔叔见了您,怕是眼睛都挪不开了。”
“你怎么跟着薛睿油嘴滑舌起来?”俞瑟假意严肃地道,但是任谁都听得出她话语中隐隐约约的期盼和雀跃之意,宛如回到了怀春少女的时代。
我和薛睿相视一笑,自从登机以后,俞瑟阿姨就一直处于比较激动的状态,即使她强行在我们这两个小辈面前压抑着自己,但是雀跃的快乐心情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藏进了心里,又会从嘴里跑出来。
我悄悄问薛睿道:“我们登机之前,你可有把这好消息告诉薛叔叔?”
薛睿偷笑一声,轻声在我耳边道:“我早上的时候就告诉父亲了,他到现在才知道我们偷偷跑了一趟曼省,还把母亲给请了回来。我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
“也难怪老人家高兴,这一回去他多了个孙子,又能见到结发妻子,无论是谁都会欢喜。”我眨了眨眼,小声道,“只是,薛叔叔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