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茫然无措,游鱼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去,游鱼缺一只胳膊的身影映入眼帘,我竟感到一丝感动,确实感动,游鱼竟然也没死。
“你盼着我死?”游鱼依旧风轻云淡的问道,似乎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没……没有,你没死就好,就好。”我赶紧解释道,细想越解释越乱,索性不再说话了。
游鱼又说话了:“你那朋友就在棺盖下面扣着,抓紧时间,我顶不了多久了。”空荡荡的袖管在风里不住的抖动,看的我心里很堵。看来还是先把初九救出来把,这一切也只能以后再问游鱼了,如果他愿意告诉我的话。
我握紧打鬼鞭,向棺材盖子走去,胖子手里拿了两个撬杠,我接过来一个,贴着地面扎了进去,我和胖子一起发力,棺盖纹丝不动。我已经没心情去想为什么会这样,挥动着鞭子就要朝棺盖上打去,不得不说经过这么多事,我对打鬼鞭已经有了依赖性。
“一鞭折寿十年。”游鱼冷冷的话语突兀响起,我的手愣在空中,转身看游鱼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直接腿一软瘫在地上,是真的瘫了,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我到底会少活多少年,一身白毛汗顺着毛孔不断挤出来。
“不过还好,易老头借了你几十年,我也借了你几十年,你再滥用的话,这次可真就折你的寿了。”游鱼又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一脸心有余悸的望着游鱼,手按着胸口说道:“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吓死我了。”
“不这样你能记住?”游鱼再次风轻云淡的说道。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棺盖到底有什么古怪,我折点寿也愿意。”我随口问道。
“我想说,可根本没办法说,你倒是想折寿,可就是有人不愿意叫你折寿。”游鱼莫名其妙冒出一句,我听的越发糊涂。再问,就没了后文。
汪汪,熟悉的狗叫声传来。
狗东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已经蹦到了棺盖上,四脚朝天躺在上面。
我实在愚钝,真不知道这狗到底想表达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想,只见狗东西抬起头,重重的撞向棺盖,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一瞬间就有血流下来。看见流血了,狗东西显得很兴奋,再起抬起头,我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狗东西脑袋重重撞在棺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伤口又崩的更大,转眼就流了一摊,狗东西眼神都有点暗淡,我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切,试图上前,被游鱼阻止。
只见狗东西用鼻子蘸着血,像猪一样,在棺盖中间拱出了一个八卦的图案,很不规整,不过还是能看出来,阴鱼和阳鱼眼睛的位置,空荡荡的。
末了,狗东西抬起头冲我汪汪叫了起来,看起来很急切。
我不明所以看了看游鱼,游鱼并没有阻止我的意思,我抬脚向狗东西走去。
“咋了,兄弟?”胖子一脸迷惑的问道。
“没……没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胖子解释眼前的场景。
待走到近前,狗东西用嘴叼了叼我手里的打鬼鞭,又像猪一样,鼻子贴着分割线拱了一遍,这次意思我懂了。试着把打鬼鞭贴着那道血线放了上去,只听咯噔一声,棺盖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可鞭子太长,两边都耷拉在棺材两边,狗东西又叼起鞭子多出的部分,本笨拙的在鱼眼位置试图团出一个圆圈,意思这么明显,再不懂就真傻了,我再次看了看游鱼,游鱼还是没有阻止我的意思。
我很快弄出两个鱼眼,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只狗会知道这么多,好在最近发生了太多无法解释的事,我也没空钻这个牛角尖。
本以为事情完了,可是,还是没有。
狗东西汪汪两声,又朝游鱼跑去,游鱼好像能知道狗东西想表达什么,用力在嘴唇上咬了一口,瞬间就有淡蓝的鲜血涌出来,混合着唾沫,游鱼深呼吸一口,那团淡蓝的液体,划着弧线,闻闻的落在鱼眼位置,伴随一声玻璃破裂的声音,狗东西跑回去用鼻子在另一只鱼眼睛处点了点,对着我汪汪叫了起来。
我竟然懂了,学着游鱼的样子,试图咬破嘴唇,也不知道是我皮太厚,还是没舍得用力,嘴唇一滑,倒是把舌尖给咬破了,疼的我捂着嘴哎呦一声,嘴里一股腥甜。我可没游鱼那么好的准头,捂着嘴爬到棺盖上,对着鱼眼,小口将那口混合着唾液的鲜血吐了出去,心里感觉像亲棺材板一样,说不出的别扭。
没想象中的地动山摇,甚至连一点响动都没有,我看着游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游鱼又不说话了。
只见狗东西往后退了几步,一阵助跑,身子朝棺盖上撞去,撞完又看了看我。
我硬着头皮学着狗东西后退了几步,喊了一句:“胖子,过来。”
胖子很快走到和我并排的位置,我估摸了一下距离,对胖子小声说道:“前方一米,用力撞。”
对于我说的话,胖子根本不怀疑,我们两个大喊一声,卯足了劲朝棺材盖子上撞去,不同的是,我用的是身子,胖子用的是脑袋。
胖子哎呦一声,棺材盖子直接被撞的翻转过来,我只感觉五脏六腑一阵震荡,胖子捂着头倒在地上,看来是晕了过去。
棺盖里,初九正瞪大眼睛看着我,心里的喜悦毫不掩饰,张嘴似乎是说了句什么,可是根本没发出任何声音,好像隔了一个世界的距离。
我这才看清,初九的身后,哪是什么棺材板,根本就是一片虚无,怎么形容那种场景呢,好像望向夜空一样,没有一个星星,初九身后就是一个旋窝,那种旋窝,我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了,小丫就是被这种旋窝给吞进去的。
初九半个身子已经被拖进旋窝里,旋窝里面伸出了两只手,惨白如指,晶莹剔透,本来应该很美的东西,偏偏没有一点美感,上面染着鲜血,深深的扎进初九的琵琶骨里,光看着就很疼。
初九看到我,一脸希翼神色,张了张嘴,牙关紧咬,脸上青筋暴涨,竟然一点点从旋窝里挣脱了出来,拉着初九的那对手,不住的开始发颤,那一瞬间我觉得,就是身后是一整个世界,初九都能拖动,之后还是游鱼告诉我,拖着初九的本来就是一个世界,一个完整的世界,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另外的世界观,对此深信不疑。
我伸出手去,试图拉初九一把,手里空荡荡了,看似离初九很近,却又那么远。
初九看着我,似是喊了一句:“梦哥。”脸被憋的通红,离旋窝又远了一点。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初九就那样一点点从旋窝挣脱了出来,流出来的汗都是血红色的,以前常听人说汗血宝马流出的汗是血红色的,我本来是不信的,其实我流的汗不比初九少,好像正在被旋窝吞噬的是自己一样。
随着一声玻璃裂开的声音,初九生生出现在我眼前,有血有肉,那个真切,琵琶骨上的两个手还牢牢的扎在初九身上。
“梦哥。”初九对我咧嘴一笑,看了看身后伸出的胳膊,笑着说道:“打他。”
其实不用初九说,我已经举起了打鬼鞭,就在鞭子要挥出去的时候。
游鱼又说了一句:“想好了,十年呐。”
我停顿了两秒,初九看我举起了手,似乎是累挤了,闭上眼睛朝后倒去,身后就是那个旋窝,初九笑的很安心,我把心一横,咬紧牙关,挥鞭朝初九身后打去,随着一声龙吟,那双手被打的缩了回去,初九掉落尘埃,激起一阵粉尘,有木屑的味道,还有油漆味,一切都那么真实,我甚至看的很清楚,那对白嫩如玉的手臂上,一个拇指大小的血色纹身,看样子,像是一团云朵,一团血色的云朵。
我左右看了看,胖子安好,初九还在,游鱼看着我,再次对我笑了一下,张嘴吐出一句:“快走。”闭上眼睛朝后倒去。刚松了口气,心跟着又悬了起来。
我不敢耽搁,先把胖子拖了出去,着实废了好大力气,我暗骂胖子不应该吃这么胖,不解恨,连胖子他爸妈都埋怨上了。终于把胖子折腾出去,再去搬初九,也不知道是我没力气了还是怎么回事,我感觉初九比胖子还重。
狗东西看着我,不时汪汪两声给我打气。
终于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把初九也弄了出去,和胖子游鱼放到一排,我一股坐到地上,别说说话的力气,夸张点说,连撒尿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坐在地上就不想动了,月光如水,温柔的铺满大地,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坟包,出奇的我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就像胖子以前说的那样,被人男女混合双打习惯了,被一个人打起来跟挠痒痒一样,说的是他爸妈,不过确实很有道理,就是现在真有个鬼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想跑,怕是怕,但没以前那么怕了,说是习惯了太早,正走在习惯的路上。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老村长的坟里传出一阵嘿嘿的鬼笑。
我无力的转过头去,眼前的一幕,惊的我瞪大了眼睛,想跑,看了看身旁躺的三个黄花小处男,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捏紧打鬼鞭,走了过去,身后有我的兄弟,那是我的世界,我绝不允许别人去践踏,鬼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