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分辨不出楚昭然那是什么眼神,他似乎很专注的审视着自己,也似乎透过自己看向了未知的远方,不过不管他出于什么心理这样望着自己,这一刻的夏凝都觉得格外难以忍受。
于是她径自走到楚昭然面前,神情坚定的说:“侯爷,我有话要说。”
楚昭然没有说话,转头进去房里,自己坐下来,又示意夏凝也坐下,然后就望着她,等她开口。
“我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怀疑我,但我自己什么都没做过,问心无愧。”夏凝挺直脊背,望着楚昭然一字一句的说道。
楚昭然这才说话:“我并没有怀疑你。”
夏凝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继续说道:“但您心里,恐怕也觉着我没有李大哥他们忠心吧?我知道,因为我一直想要回契约,所以侯爷很不高兴,觉着我言而无信,可我与李大哥他们毕竟不同,我总要为自己以后考虑……”
“你这么说,是嫌我不为你考虑么?”
“您怎么为我考虑啊?”夏凝有些急了,楚昭然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不好直说,只能把这一节先略过,“而且……”
楚昭然却再次打断她:“我为什么不能为你考虑?你想怎么样?”
“我……”夏凝语塞,总不能说我还想嫁人呢,不能一直这样跟着你吧?她憋了一会儿,才委婉的说,“我毕竟是女子……”
这次楚昭然明白了,还直接说道:“你是怕十年之约过去,你嫁不出去?”
夏凝:“……”终于恼羞成怒,“我不是来跟您说这件事的!我只是想说,我既然答应了做侯爷随从,自然就是侯爷的人,一心为您打算,就算我父亲在此,也不能改变我的主意!我虽是个女子,也知一诺千金的道理。除非这约定改了,否则我绝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侯爷的事!”
楚昭然似乎有些诧异,目光灼灼盯着夏凝,见她脸颊气的发红,目光也因怒火而明亮,虽身上有血迹,也掩不住少女的柔嫩美丽,竟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这句话的语气莫名有些意味深长,夏凝却无暇细辨,只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是自然!”她说完这句就霍然起身,“我说完了,随侯爷信不信。”
接着就掉头出去,回自己房里睡觉去了。
楚昭然仍旧坐在原地,看着她单薄背影逐渐消失,唇边笑意却一直萦绕不去。
夏凝回去洗了脸脱了脏衣服就睡下了,这一觉倒格外踏实,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天光大亮。窗外吵吵嚷嚷,她坐起发了会呆,才想起这已不是那个清净小院,而是换了客栈来住。
等她收拾好出去,李晋正好带着几个人进来,夏凝认得是之前出去还没回来的亲卫,便顺嘴问道:“都回来了?”
“嗯,基本都回来了。”李晋笑着回道,“你还没吃饭吧?先去吃饭,我带他们去里面。”他指指楚昭然的住处。
夏凝点头,自己去客栈大堂要吃的,因过了早饭时间,却还离午间有些远,大堂中没有几个客人。夏凝要了一碗馄饨,一边等一边四处打量,见外面天气晴好,全不见昨夜的阴雨,街上往来行人姿态闲适,似乎也根本不知昨晚就在离这不远的巷子里曾发生一场恶斗。
若不是那份惊心动魄还依旧萦绕心间,夏凝几乎都以为那只是一个噩梦了。
“客官,您要的馄饨。”
小二殷勤的送上馄饨,还再次用抹布擦了一下桌子,夏凝笑着道谢,眼见着小二的抹布里掉出一个小纸团,便抬头看了小二一眼,小二却依旧殷勤笑着,说了句:“您慢用。”就走了。
她力持镇定的将纸团握入掌心,慢慢吃了那一碗馄饨,然后才借着找帕子擦嘴的功夫,将纸团塞入袖中。
吃饱了,她又回后面去,见楚昭然关着门,门口有陆亨守着,她便也不过去,自己去茅房,借着无人的功夫打开纸团看了几眼,然后撕碎扔进恭桶,再若无其事出去。
亲卫们看见她依旧是警惕的神气,夏凝此时却没了气恼之意,而是干脆回自己房里呆着,直到李晋再来叫她走,才跟着大伙一起离开客栈,这次她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转去任何住所,而是直接到运河码头上了船。夏凝并不问目的地,楚昭然叫她在身边跟着,她就跟着,却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
楚昭然似乎也有什么事在烦恼,一直站在舱内窗边望着河面,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当日傍晚,船行到镇江码头停了下来,一行人上岸进城,左转右转,进了一处大院落。
楚昭然直接带着夏凝进了屋子,邓骏和李晋等人则在外布置岗哨。
冬日的天黑的早,很快就掌起了灯,夏凝坐在角落望着灯发呆,直到邓骏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侯爷,有件事,属下还没向您回禀。”
楚昭然看了一眼被他押着的人,问:“什么事?”
夏凝跟着看过去,发现那个瘦小的男子略有些眼熟,却不防邓骏忽然问她:“平豫,你可认得这个人?”
夏凝听说,又仔细看了几眼,迟疑道:“似乎是船上的水手。”
“是啊,平豫好记性。”邓骏脸上的笑又冷又淡,“这人叫周五,就是船上的水手,属下见他一直鬼鬼祟祟的窥视侯爷所在船舱,便拿了他审问,他却说是为平豫而来。”
夏凝诧异:“可我不认得他。”
那周五已经跪倒在地,闻言接口道:“大小姐,老爷让您别怕,他一定会救您出去的!”这人说完,忽然弹身而起,向着楚昭然就扑了过去。
邓骏早有防备,身形滑动,立刻挡在楚昭然前面,抽刀劈向周五,想逼他退开,却不料周五竟不闪避,拼着挨了他一刀,还是向楚昭然打出了一枚暗器。
楚昭然不动如山,只在暗器将到眉间时,微微侧头,他的动作似乎很是缓慢,可就这么微微一侧,那呼啸而去的暗器竟然落空,直接打在了墙上。
邓骏大怒,上前还要收拾周五,却见周五忽然脸上抽搐,口中流下鲜血,同时双眼翻白,再去探时,竟已没了气息。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周五断气,邓骏转头向夏凝逼问时,她都尚未能回过神来。
“平豫,大小姐,你是不是该向我们好好解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