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因大家对她的态度心中恼火郁结,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听见外面淅淅沥沥雨一直下,更添烦闷,干脆披衣坐起,倚在床头上发呆。
他们已经从河南往南直隶绕了一圈,外祖父和舅舅应该已经在想办法找寻自己了吧?可是楚昭然让仪仗另走一条路,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才没有人上门来见楚昭然。
等到了南京,应该就会有人来了,只是楚昭然这个态度,实在让夏凝很郁闷,他似乎真的没有放自己走的打算。可是留下自己,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还不如干脆和外祖父交换一个条件,皆大欢喜。也省得自己在这里做个被怀疑的外人。
想到这里,夏凝不由轻叹一声,她本来还以为,经过那么多的事,大家都真正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呢!谁知道一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也难怪,谁叫自己是半途来的呢?没有多年相处,自然也无法得到大家全心的信任。可是自己好歹也替楚昭然挡过箭——虽然不是有意的,还与楚昭然在山谷中共过患难呀!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伙!
夏凝忍不住又一次叹气,听着外面雨声小了许多,似乎雨停了,便穿衣下地,将窗子掀开一条缝,见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正打算关上,就听见似有劲弩连发之声,接着一团团火光直直飞向面前。
“啊呀!”夏凝惊叫一声退后,一支火箭已经射入她面前的窗子,夏凝呆了一呆,才大声叫道,“有刺客!”与此同时,院中值守的人也出声示警。
夏凝回身拿上自己的宝剑和枕边包袱,快速出了屋子直奔楚昭然那边,“侯爷,有敌人来了。”
她刚走到西里间门口,楚昭然已经提着剑走了出来,此时院子里也热闹起来,有人在拨打箭支,有人冲进来确认楚昭然安好。
邓骏最先奔进来,见到夏凝衣着整齐站在楚昭然身边,先是一怔,接着才道:“侯爷,看来来人不少。”
“嗯,你叫李晋带人护着唐勋,咱们突围出去。”
楚昭然说完就带着夏凝和邓骏出门,一路在众亲卫掩护下往后门去。邓骏当先开路,他知道敌人必在后门有埋伏,于是先从怀里摸了个匣子出来,接着一跃而起,在门外刀光闪动之时,打开匣子,一蓬蓬钢针立刻喷射而出。
邓骏落回门内,外面却有闷哼声响起,他向陆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用力踹开门板,同时将手中钢刀舞的水泼不进。
无数箭支劲射而来,楚昭然将夏凝掩在身后,手中不停挥舞宝剑,与亲卫们艰难向外杀出。
夏凝跟在后面,不时还回头去望,眼见院内已是一片火光,东厢房甚至已经烧了起来,有相识的亲卫中箭倒地,也有人在他们身后不停拨打箭支掩护。
敌人尚无人进到院中攻击,只隐藏在黑暗中发射劲弩,却如同噬人而活的野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邓骏与陆亨都是身经百战之人,都有些悍不畏死的气魄,很快就强行突出去,冲乱了弓箭手的阵型,将人杀的散开。后面的人压力小了许多,逐渐冲出后门,却又即刻陷入敌方包围,与一群手持钢刀的蒙面刺客战在一处。
血腥味混杂着燃烧的油脂味四散开来,四周民居似乎都被惊动,有人嚷着“失火了”,有人推门查看,却立刻被这场巷战吓的紧闭院门,再不敢出声。
夏凝见敌众我寡,大家都支撑的很吃力,也不肯再躲在楚昭然身后,反而借助身材矮小灵活的优势,趁隙出剑,杀伤了几个敌人。
众人且战且走,渐渐远离已经烧了起来的院子。夏凝眼看自己一方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形势也越来越吃紧,心下不由焦急忧虑,手中剑也似乎沉重起来。
好在宅子火光冲天,越来越多的人出来查看,有些怕被过火的邻居还出来灭火,敌方似乎有些顾忌,攻势减缓。接着示警的铜锣声终于响起,楚昭然也叫人大喊“有贼人”,有巡夜的兵丁慢吞吞赶来,杀手见已无法达成目的,唿哨一声,便各自散入小巷退散了。
楚昭然不叫人追,先检视己方伤亡情形。让人恼火的是,巡夜的兵丁不去追杀手,反而来盘问他们,邓骏一贯口齿清楚,又满身满脸鲜血,骂起人来痛快淋漓,又凶狠霸气,很快就将兵士们骂的去捉拿杀手去了。
“那宅子已经不能住了,侯爷,咱们换地方吧。”邓骏骂完人,撒了些气,就来请示楚昭然。
楚昭然正在看唐勋,他人是清醒的,只是身上无力,不能帮忙,一直由李晋和另一个亲卫护着,两人为了保护他,身上都受了些伤。
“走吧。”
夏凝看着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伤,便插嘴道:“侯爷,不如直接表明身份,住进衙门里去。”
没等楚昭然说话,邓骏先冷笑一声:“怎么表明身份?钦差就在南京城里,咱们上门去表明身份,一个假冒钦差的罪名扣下来,他们倒省事了,正好一锅烩。”
夏凝一怔:“怎么会?衙门里……”
邓骏哼了一声,还欲再说,楚昭然已经冷着脸道:“你们要在这里说到天亮么?”
邓骏满心窝火,也不说话,扭头去背起唐勋,带路去了一家客栈,大摇大摆的叫门,强行住了进去。
夏凝默默跟在后头,众亲卫三三两两互相搀扶,却谁都不理她,而所有人之中,只有她和楚昭然是完好无损,这也更让她显得孤立其中。
等人都安顿下以后,邓骏又去请了大夫来,挨个给大家看伤。夏凝站在门口,满心踌躇,有心去帮忙,却又怕被人误会别有用心,只能呆呆望着。
邓骏跟看不到她一样,李晋倒是走过来安慰了她几句:“别怕,没事,明日等大伙都回来就好了。你先进去睡一觉吧。”
“李大哥的伤要不要紧?”她看到李晋左肩上有伤,便问了一句。
李晋微笑道:“无事,皮外伤,去休息吧。”
几乎所有人都冷脸以待,只有李晋,还维持着温暖和煦,夏凝只觉看到亲人一般,红着眼睛点点头:“李大哥也别忙了,早些休息。”
李晋只一笑,并没答应,转头又去忙了。
夏凝看着他走开,才怏怏转身,要回房去睡,不料一回头间,却正好撞见楚昭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