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冬时节,大夏庆节,会举行一场冬猎。茫茫雪山之下,十里林场是这冬季里的别样存在,与天相对着皑皑白雪,入林,雪下依旧可见寸寸绿色。是以,此时花禽鸟兽依然可见,不过林间铺了白雪,比起秋猎更具挑战,也更加热烈刺激。是以每年冬猎参加人数非常之多,一边捕猎,一边载着佳人赏雪,好不快哉!不过每年这时,太医院便开始呜呼哀哉,人多,意外也便多,太医院一众医官几乎倾巢出动。
宋琬之前在外游历,还是第一次参加冬猎,比起太医院那些满面愁容的老人们,她倒有些隐隐的期待。
当日,太医院众医官们便提前到场,侯着贵人们的到来。
来之时,她倒不知红文馆也凑了热闹。今年红文馆的才女来此,美名其曰为冬猎颂诗作赋,实则是赶着瞧瞧京都这些个俊俏儿郎。是以,她们一现身,现场便口哨连连,气氛可不知热烈了多少倍。宋琬作为太医院唯一的女性,也被不甘落后的同僚们拥促着站到前面,不过她一身古板官服,比起红文馆那边颜色绯丽的着装可半点也比不上,是以即便站在头排,也丝毫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女子。
红文馆那边突然有一女子朝太医院走来,众人一惊,以为才女看上了哪位医官,却不成想她直直停在宋琬面前,一把搂住人,口里带着埋怨,有气无力的叫了声“阿琬”。
宋琬朝着眼前的人笑了笑,唤道“乐清”
宋琬与黄乐清一人入红文馆,一人入太医院,两人八竿子打不着,是以几乎平日里没在宫中见面。但两人却是实打实的知己姐妹。
“阿琬你说凭什么女子不能上马,若是我也能去,我负责御马,你负责射箭,保不齐比他们厉害。”黄乐清看着马上肆意的儿郎有些羡慕的抱怨。宋琬正欲开口安慰,耳边边传诏,是陛下亲临了,一行人纷纷跪拜见礼。
御驾亲临,今年的狩猎可真的热闹了。
当然除了陛下,还有那位大人也是来了,不仅如此身边还带了个娇翘美人。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便是闻名遐迩的柳曼殊。
众人见陛下非常有兴致,不仅自己来,还允了后宫嫔妃们来观看,看来是有意造势,壮大场面。
当然除了陛下亲临,夺人眼球的还有大人与那位名动天下的曼殊姑娘,二人容貌昳丽,真真不失为一道风景。
“宏显箭术无双,不妨今日就同朕与这京都的儿郎比一比,锉矬他们的锐气。”二人年纪正值壮年,自然也不愿意作壁上观。
司马容一笑,向前道:“臣谨遵圣俞。”说罢便翻身上马,然后向柳曼殊伸手,一副邀请的姿态做来风流潇洒,顿时令在场的女子惊呼艳羡。
乐清在宋琬耳旁悄悄道:“司马大人若不是心狠手辣,就冲这模样,不知道要将多少女子收入麾下。”
宋琬抬眼,不期然,两道目光竟勘堪对上,柳曼殊坐在他身前,他却将目光放到她身上,随后嘴角一扬,竟是对她笑了一笑。宋琬一惊,连忙撇开了眼,有些莫名其妙。
皇上见他如此,便开口笑道“今日大家开怀,若有心上人在此,皆可邀上马,共赴林场。”他有意要造一场佳话。
说罢便朝着宋琬走来,不仅是宋琬,乐清也惊了一惊,悄声道:“皇上不会想拉你上去吧!他当不是如此不顾大局之人啊。”他们三人从小认识,当初皇上还是太子时,三人关系尤为要好,后来他继位,倒越走越远了。
宋琬也是紧张,生怕他做出些出格的举动,来人停在她二人眼前,轻声道:“阿琬和乐清可想上马?”
宋琬想都没想,立即拒绝“谢皇上体恤,不过下官身负重任,万不敢随意离开。”
乐清立即配合:“我和阿琬,祝圣上满载而归。”
朱確望了眼宋琬,眼里似乎苦笑了一下,便拉着一旁的淑妃上了马。
两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因着乐清的缘故,宋琬倒没觉得有多无聊,狩猎已经开始了半柱香的时间,林子里时不时能传出鸟禽的声音,想必大家都收获颇丰。
宋琬与乐清久不见,二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突听马疾声,不久一匹烈马从林间冲出来,正是司马容与柳曼殊。
“宋琬!”宋琬正盯着人,见司马容这般叫自己,定然是出了事,连忙背着医箱跑过去,果然,柳曼殊左肩上插着根羽箭,面色苍白,奄奄一息。
宋琬检查了伤势,插得很深,约莫差一寸,就到了心房处。
“将人抬进帐里,立即取箭。”宋琬沉声吩咐。司马容将人抱起,移进了内帐。
“还请大人暂避,下官要拔箭了。”伤口靠近内里,或许司马容与柳曼殊关系不一般,但无论如何还是不妥。
司马容倒没有停顿,转身便出了帐。
宋琬不知道柳曼殊为何中箭,但现下人在她手里,她若救好了是大功一件,但若救不好……恐怕她这小命也难保。
帐内情势危急,帐外也好不到哪里,大人冲冠一怒为红颜,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当场便将那误射柳曼殊之人抓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施以重刑,其手段残忍,让人不忍直视。然,在场众人却无一人敢向前求情。朱確龙袍底下的双拳紧握,司马容狼子野心,竟毫不避讳帝王在侧。
宋琬出来便见这么一副血淋淋的场景,那人被打得口吐鲜血,已是奄奄一息。这般下去,恐怕命丧当场。
“现下曼殊姑娘已性命无忧,还请大人手下留情。”宋琬顾跪在他面前,言词诚恳。
司马容望着跪着的女子笑了笑,在场的众人,自他施刑起,无一人敢向前求情,这女子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宋医官治病救人实乃职责所在,是以在本官眼里,你可没资格同我讲条件。”他语气不善,咄咄逼人。
“大人如何才能放过这位少年?”受伤之人明显岁数不大,却不知如何竟失手射了柳曼殊。
司马容眼里一亮“方才本官在林中看到一只白狐,曼殊甚是喜欢,你若是能将那狐狸抓来,我便饶他不死。”她要逞义气,他何不成全。
朱確正欲开口,却听那女子说:“好。”说罢起身,拿了那位少年散在一旁的箭矢,翻身上马,进了林场。
司马容却望着那逐渐消失在林间的人有些微微失神,他很少看到能在他面前还能保持如此镇定的人了,随即又低声笑了笑,到底还是太年轻,凭着一腔孤勇,想要解救世人。可这世上的人心……本就是最肮脏的,谁又会在乎谁?可笑,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