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和司马容在沙坪这个小村子里住的这些时日,因着宋琬待人温和,村民们也没拿他们当外人,村里王叔儿子娶媳妇,在村里摆酒席,也叫上了宋琬二人。
宋琬平日里喜欢凑热闹,可这次王叔带话给她时,她却发起了愁,以往若是在家中,总还能拿出一两件像样的礼品,现如今,她与司马容过得一穷二白,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人家开口请了她二人,又实在不太好意思空着手上门。
司马容看着宋琬翻箱倒柜后一脸愁样,想着两人能将日子过成这副紧巴巴的模样,委实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他从身上取下唯一的一物件扔给宋琬“拿这个去。”
宋琬接过,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一枚双龙首人面纹玉璜,这可真真是个贵重物品。司马容面上毫不在意,宋琬却猜测此物他既然随时带在身边,意义应当是非同一般,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此物收好,但却并未打算把它作为贺礼送出去。
村子里办宴席,挨家挨户都会去帮忙,当日宋琬也早早的收拾好,便跟着大伙去王叔家。平日里不知道一场喜宴背后有这么多事要做,上起手来,才晓得这其中的繁琐。宋琬不似村里的人那般老成,能做的便是在厨房洗洗菜,扫扫地,做点这些简单的活。
李二哥是走杂的,见宋琬忙得片刻不得停歇,便趁着空档悄悄对她说:“你也别太老实了,能休息就抽空休息,你这般干法,可得落下一身酸痛。”
宋琬笑应着,手却没停。李二哥顿时觉得,司马容能找上宋琬这么个脾气好又勤俭持家的女子,委实是祖上积了德。其实宋琬平日里也懒,但如今司马容身负重伤,她若还如往日那般,二人恐得生生饿死。
新娘这边进门了,曹婶便让宋琬回去接司马容“酒席就快开始了,你赶紧回去把你家那口子接来。”
宋琬记起,才慌慌张张的往家中跑,两人却在半路碰上,司马容拖着步子,虽走得极慢,步伐倒也算稳健。
宋琬忙上前将他扶住,笑道:“我以为你不喜凑这热闹,没想到你却将将赶着来了。”
“嗯,想过来看看。”他双目在二人交错的双臂处停留了会,默默道。
“难得你有兴致。”宋琬搭腔。
“日后自己总要成亲,吸取些经验总是好的。”他瞧了眼她,状不经意道。
“你倒是想得长远,连吃顿喜酒也不忘占些便宜。”宋琬调笑。
司马容安静下来,哎,谁叫她又蠢又笨,诸事都不上心,若有一日轮着二人,总不能两人都不靠谱。是以,他总要想长远些。
待新郎拜了天地,敬完酒,众人才开始动筷,宋琬饿极,毫无忌惮的大吃特吃。餐桌上妇道人家居多,又是个喜庆的日子,大家也无所顾忌的开起了玩笑。“婉儿也还好已经嫁人了,否则这般吃法,哪个男人敢要。”曹婶开她玩笑,宋琬看了眼周围那些个还未出嫁的女儿们,确实都矜持得很,她原本应当不好意思,但曹婶的话,让她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便大手一挥道:“已为人妇,哪里还那么讲究。”
众人听了便笑她没皮没脸,她也没觉得啥,倒是一旁她的“相公”颇为无奈。
“你们两成婚多久了?”话题一打开,大家便纷纷开始八卦起宋琬和司马容来。偏偏公子,俏丽佳人这般落难,总是勾起人的好奇心。
宋琬瞥了眼司马容,见他并未答话。她想了想便胡扯起来:“一年多而已。”
曹婶听闻恍然大悟“难怪,你两之间有时候总让人感觉有些生分,原来成婚也不久。”宋琬心虚的摸摸鼻子。
“我看啊,阿显才是个有福气的,大娘实打实的说,娶了婉儿这么个媳妇,你真真是赚了。”另外一位大娘,却对着旁边正替宋琬夹菜的司马容道。
他顿了顿,望着吃得正欢的宋琬,抬手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挽去耳后,出口温柔得不像话:“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她听闻有些错愕的盯着他,随后又见众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便故意握住司马容的手,装得一脸情深:“你是我相公嘛,说什么辛苦。你若真的没命了,留我独自一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见二人伉俪情深,不少人竟默默流起了泪。
司马容知道她惯爱演戏,说的话都当不得真,可此时心头却也被熏得暖烘烘的,生出一股就这样白头到老的妄念。
司马容如今这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却让宋琬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想必作为夫妻来说,大概就是跟浪子回头时,那种愉悦感一样。她想,日子这是被她熬出了头,思极此,便喝得越来越欢。
众人见状,笑着调侃:“我看啊,等阿显好了,你们也抓紧时间要孩子。你俩这般好看的容貌,生的娃娃定也俊俏。”
宋琬握着酒杯的手一抖,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和司马容的孩子?想什么呢!连忙打着哈哈道“我们都还年轻,倒是不急,哈哈。”
见宋琬如此不上心,有人便笑:“这事上,我看阿显恐怕不是你这个想法哦!”
宋琬抬头望着说话的人:“啊?”
司马容笑了笑,替她解围:“婶子说的也没错,等我们回到原来的家中,你便不用这般辛苦,便好好待在家中为我生个宝宝吧。”
众人听闻,皆是一笑。
宋琬哪里经得住他这般撩拨,只能顶着个大红脸,慌慌张张的点头。
席毕,宋琬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司马容拖不动,还是请人帮忙将宋琬带回家中。
只见这处简陋的小屋子里,摆了两张床,大床明显比一旁的小卧铺好得多,棉絮都有好几层。当初司马容整日卧病在床,宋琬只想着让他躺舒服些。对自己的小卧铺也没怎么上心,除了一张凉席,便只有一床被子,宋琬身形小,将被子垫一半盖一半,睡得也还算舒心。
抬宋琬进门的人不知道,以为那小床是先前司马容昏迷不醒时,怕伤着他,二人才分开睡了一段日子。现下自然将宋琬往大床上一送,便走了。
待司马容慢慢走回来时,宋琬已然进了梦乡。他打水替她擦脸时,意识到当初她也是这般伺候自己,竟有些窃喜。
宋琬睡得深,大概是入了梦,眉头一皱,梦里当是遇着些不高兴的事。
司马容抚平她紧皱的眉,温声道:“谁让你这般不高兴了?”语毕,又在她洁白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宋琬梦里,人来人往,纷纷杂杂让人看不清。一会有人拉着她,强行要自己嫁给他。一会儿又有人在她新婚的时候,闯入大殿,扬言要杀了她。她却始终被一人拉着,那人在她被强行逼婚时冷眼旁观,又在一片红色装饰的殿里成了她的新郎官,却任由她被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恶女蚕食。
她将将欲醒,耳边传来浅浅的细语:“安心睡,我在这呢。”温柔的话语似抚平了她因梦魇而忐忑的心,只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