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雨停了,我们快些走吧!”青端兴冲冲的挥一挥衣袖。
我果然还是觉得这孩子太闹腾了,信步而去,脚沾新泥,我克制的顿住脚步。
要适应,我告诉自己,一旦一身修为散尽,我就是个必须“脚踏实地”的凡夫俗子,这般泥地日后怎会少。
“姑姑?”
我慢腾腾的抬步,克制的咬牙。
“姑姑??”
“闭嘴!”
“姑姑!爹爹说的原来都是真的!”青端惊奇的像在看一只猴子。“姑姑,不要怕!这点泥泞沾上了也没关系,一个小法术就能解决。不过,姑姑,我们为什么不能御剑飞行呢!你忘带佩剑,没关系,我带着呢。”
我心底憋着一股气,面色冷沉沉的,脚陷泥泞忽然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我绝对要甩开这丫头,绝对!
青端特别吵,尤其是一无所知的她,只是当我这次下山游历散心,于是总能不经意间又准确的踩我的雷区。
我现在是在锻炼自己,让自己试着寻常人的生活,不使用灵力,要自食其力。我觉得离开了缥缈山后,脾气有些压不住了。我闭了闭眼,自我催眠,没什么,这才只是刚开始,你就是要当个凡夫俗子的。
忽闻铜锣声响,热热闹闹的吹打声,由远即近传来。我被这声响刺的皱眉,青端晚了片刻听清,则格外惊喜。
“是喜乐,有人在娶亲。”青端当即断定。
娶亲吗?我恍惚了一下,原来山下的婚俗是这样的啊。
“姑姑,你定然还不曾见过山下人娶亲的场景。我们也去瞧瞧,与咱们山门的一本正经完全不同哦,特别热闹!”
我抽回被青端牵住的袖角,没兴趣。我衣袖一震,运转并不富裕的灵力,瞬步而去。
“唉?姑姑,姑姑,等等我,姑姑,你怎么什么都不好奇呀!”身后传来青端模糊的唠叨。
我灵力运转增幅,远远的将青端甩在身后。
身侧风景迅速恍过,我避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着错开的侧方向而去。
我在一条乱石小溪旁止步,远处有青山,有炊烟,脚下野草青葱,与先前泥泞之地鲜明对比。我倒是不在意,自己全力之下跑了有多远,眼下风景尚可,小青端也不在,甚好甚好。
我挽了衣袖,在水边打理自己,水中倒影的自己模糊,我散去遮掩容颜的小法术,水中的自己依旧是仙仪堂堂,只微乱的发丝,略急得呼吸,泄漏了狼狈。我笑笑,忽然顿住,浑身如刃绷紧,我的视线迅速的捕捉到一处异样。
“……鬼……鬼啊!”是个年轻的猎户,衣着外貌乱糟糟的,不知何时躲在草石遮掩的方石后面,我竟一时未曾注意到过。而且,他见了我的真颜,反应竟是鬼叫起来。
我愣了一下,被他逃了去。他见过我?我下意识猜测到,又皱眉,只是怎么会?我鲜少下山,仙门中见我真颜者都不多。一个凡夫俗子,是怎么见过这张脸的?
人有相似?我忽然有了几分闲心,这世上除却血缘外,当真会有极相似的容颜吗?见其受惊吓的神情,我又思索,或者有人盗用我的真颜,做了什么?!想到这里不禁阴谋论了一下如今的仙门。仙门同我不睦者不少,胆敢盗用我这真颜的倒是少之又少,如此也有了查探一番的必要。
是个寻常的村落,坐落在一片果子林西面,少有炊烟然然而起。村外镇着一方石溪旁常见的方石,只这块大了些,被粗略的雕成卧虎的模样,远看之下,近乎逼真,未见灵力痕迹,如此雕琢之技有些意思。
我绕着石卧虎走了一圈,未见村名,意外的挑挑眉。
“姑娘?是?”略苍老的询问打断我的研究。
只见村口聚集了十余口人,男女老少,把我叫成鬼的年轻人也在,他好奇又忐忑的扶着一位老翁,开口的是那位老翁。
忽见生人,我也戒备了一瞬,又不动声色放下。我转身站正,漏出真颜。
他们的反应格外有意思,他们像是确认了什么,激动又欢喜的看着我,令我大出所料。
“当真是……是跟那画上的一模一样!”
“她……站在太阳下,有影子,是活的。”
“太好了,俺就说,大公子那样好的人,怎会那般情路坎坷。”
“就是就是,大公子就当配这般好看的心上人。”
他们讨论的热切,我猜测莫不是果然与我这张脸有关。
“姑娘,可是回来寻大公子的?姑娘,莫急,大公子近日外出,不日当归。”老翁格外高兴感慨。
大公子?我扯动嘴角,集体认错人吗?
“你们认识我?”
“这……自是画上见过的,姑娘莫怕,你与大公子一事,老奴已从二公子处知晓。姑娘,莫怕,到了这卧虎山庄,自有老奴一族护你周全,再不必东躲西藏。”
这话说的格外有意思,明明不过一处寻常村落,却敢扬言一族相护,卧虎山庄吗?
“你们认错人了!”我腕间一转,妙笔落手,横握执笔相对,拒绝对方靠近。
对方见了我这法器,反而更是确信激动了。“正是姑娘啊,老奴不会错认,姑娘手中之物也与画中一模一样,老奴几乎要确认姑娘是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村子里传来孩童的疾呼。
稍后,我很快见到了自散开的人堆里阔步而至的翩翩公子。容貌俊雅,眼神冷俊,衣着也与此地格格不入的精致,他看着更像刚从一场宴会里走出来。
四目相对,我几乎来不及戒备,对方的雪白长剑直指我而来。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我一晃眼,对方已近身,陌生的气息包裹,我被定住身形,又被迷惑了意识。剑未伤我,我已被困对方怀抱,是我昏倒前最后的印象。
……
幽幽茶香,陌生的气味,静谧的屋子里,青罗帷幔,一桌椅一壶茶盏,茶水幽香,热气缥缈。
我恍恍惚惚起身,被子滑落,这样的场景有些陌生。许多年了,我不曾这样安稳的起床。
细数这些年,我安睡在床上的日子是极少的,通常我不是在静坐修炼,就是在奉先阁查书,或者在断仙台呆着。修者修为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并不需要睡眠来调整自己了。睡在床上这种事,也就有道侣的会有这种仪式。掌心刺痛,原来我不小心的握的紧了些,指甲伤到了自己。
我掀被起身,穿了鞋子下地,打量此间屋子。简洁的,干净的,有种特别的雅致,我恍惚见过,像极了一个人。
有人推门进来,“姑娘,醒了,正好用些点心。”是位年幼的小侍女,眉心一朵单瓣花印,端着托盘,微微欠礼。
单瓣花印吗?师公的游记倒是提过一回,有一特别的修仙门,修的是符篆道,最善纸化人之术。我心道有意思,山下的绑架原来是这样体贴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她摆下四碟点心,随口问道。
“奴婢冬乙。”一颦一笑活似真人,还是个高阶的御化术。
我撤下眼上的透灵术,可喜可贺,这身灵力竟未被束缚半分。这就奇怪了,那么他袭击我做甚?!
“你的主人是?”
“主人是二公子钟鸣山曲长河。”
好吧,我多年不出山,确实不知这号人物。不过,二公子?袭击我的是大公子,体贴的是二公子?
“你的主人在哪?”
“主人,在审问闯入者。”
还真是有问必答,我在桌前坐,又问,“我不算闯入者吗?”
“姑娘,是贵客,自然不能算是!”
这说法还真是客气,我拈一块桃花色的点心,“哪里来的闯入者?”
“似乎是尾随姑娘而来,被大公子一剑刺中后,还高嚷是姑娘的侄女呢!”
“什么?”点心掉在桌上,我立即反应过来是青端?那小丫头一直跟着我?而我竟然没有发现?还有被大公子一剑刺中,所以,那剑并不是刺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