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现事业和人生理想的过程中,有志者都在不断地提升自己,不断地加强自己的实力,以期对未知更有把握。即使走向了巅峰,也希望加强自己来保住胜利果实。但正所谓“创业难,守业更难”,由于形势的千变万化,一味地保是保不住的,说不定还会因此招来祸端。最好的办法则是在明辨形势的前提下,选择是保还是不保。
在古代的人治社会里,“人在政在,人去政亡”是正常的规律。然而尽管如此,能够在大功告成后全身而退者,还是很少见的。究其原因,无非是大多数人不能看破“名”“利”二字。对曾国藩来说,这不是个问题。他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人生理想,毕生都在为此而奋斗,名利并不是他在意的,所以更不会为这些身外之物而失去自己的一世英名。“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不如尽早归去。”这就是他对自己人生的一种诠释,于是功成身退,成就了一世美名。
当然,促使曾国藩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来自他视为国家、并为之效忠的朝廷的猜忌和排挤,是最让他心寒的。
据说在湘军光复武汉时,咸丰皇帝一面高兴,一面沉吟良久,慨然叹道:“去了半个洪秀全,来了一个曾国藩!”当时的太平天国才开始走下坡路,而曾国藩的声威也没有像攻破南京以后的那样如日中天。
面对太平天国这个心腹之患,面对江南、江北大营的溃散,朝廷无可奈何地依靠着湘军来消灭太平天国。这样的无可奈何也就注定了他们不会给曾国藩真正大展拳脚的机会,必然是处处设防、时时受限的。他们一面给曾国藩升官,调动他的积极性去镇压太平天国,一面又怕他的势力增长过快给朝廷造成威胁,因此想尽各种办法去牵制他。
自进军雨花台以来,曾国藩兄弟迅速扩军,使曾国荃所属由2万余人增至5万人,曾国藩指挥的部队由几万人扩大为12万人,除于赣、皖厘金和数省协饷外,增辟粤厘和湖南东征厘金,这使清政府感到了一种潜在威胁,而且这种感觉与日俱增。
面对手握重兵的曾国藩,朝廷采取的是迅速提拔和积极扶植曾国藩部下的湘军将领,使之与曾国藩地位相近,感情疏远,渐渐打破其从属关系,使他们渐渐与曾国藩分庭抗礼,甚至互相不和,以便于控制和利用。
而面对手中有5万人马的曾国荃,则采取了打压政策。1863年5月曾国荃升任浙江巡抚,但未去杭州赴任,清政府以此为由,不准其单折奏事。攻陷南京后,曾国荃不但没有得到朝廷表扬,相反还被指责破城之日晚间,不应立即返回雨花台大营,以致让千余太平军突围,语气相当严厉。几天后,清政府又来追查天京金银的下落,并直接点了曾国荃的名,对他提出了严重警告,上谕说:“曾国藩以儒臣从戎,历年最久,战功最多,自能慎终如始,永保勋名。惟所部诸将,自曾国荃以下,均应由该大臣随时申儆,勿使骤胜而骄,庶可长承恩眷。”寥寥数语,暗伏杀机。
曾国藩身在官场,自然深知其中的游戏规则,但是一心尽忠的“主子”如此对待自己,还是让他憋闷、委屈。不过,即使这样,他仍然保持了自己一贯的低调。他一面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般地和朝廷周旋,一面乘胜追击剿杀太平天国。
此时的他已经感到了如芒在背,太平天国的覆灭既是他努力实现和期待的结果,同时又是他难以面对的结果。因为他知道权力过重、功劳过大并不是什么好事,相反还是祸根,弄不好自己就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因此,南京城破后,面对朝廷的故意打压和牵制,他明辨形势,做出了裁撤湘军的重大举措。
他知道,如果不裁军,必然增加朝廷的戒备,招来他人的猜忌,对自己很不利,甚至危及性命;如果裁撤了湘军,自己就失去了底牌,从此任人宰割,因此他让李鸿章按兵不动,从自己处开刀。
他在给李鸿章的信中说:“惟湘勇强弩之末,锐气全消,力不足以制捻,将来戡定两淮,必须贵部淮勇任之。国藩早持此议,事阁下为证成此言。兵端未息,自须培养朝气,涤除暮气。淮勇气方强盛,必不宜裁,而湘勇则宜多裁速裁。”
曾国藩的意思很直接,但是用意很深远。曾国藩知道,不裁撤湘军是会留下祸患的,为今之计只有裁撤湘军,而留下淮军,才能对清廷可能采取的动作有所牵制。对李鸿章来说,这自然是个好消息。手里有兵权就能增加自己身上的砝码,“兵者尤关天下大计”,有淮军在手就不愁自己的前途。李鸿章也看出了朝廷和曾国藩的意思,也就乐得顺水推舟了。他给曾国藩写信,表示支持裁湘留淮的决策,同时强调淮军“改隶别部,难收速效”,并意味深长地暗示:“惟师门若有征调,威信足以倚恃。”这是在给曾国藩吃定心丸。
因此,在削平太平天国之乱后,曾国藩毅然以“湘军作战年久,暮气已深”为理由,奏请裁湘军归乡里,明白表示无挟军权以自重的态度。其实,裁军的动机早在同治三年金陵合围之后就提出了,因为胜利在望,所以开始思考善后的问题。在曾国藩家书中可找到裁军的蓝图与构想。南京城破后,面对朝廷步步紧逼的严峻形势,曾国藩更加坚定了裁军的决心。他有自己的考虑:战后遣军,是用兵常规;自己位高权重,本身就很担忧,久掌兵权,只会增加谗忌,而遣散湘军,正是保泰持盈之计;面对众多的疑忌和诽谤,只有解除兵权才能释嫌怨;南京城破后,湘军将士饱掠钱财,非常想返乡置产,斗志已懈;各省纷纷要求裁撤厘局,军饷无所出,拿什么维系庞大军力;有李鸿章的淮军在,自己也可有所依仗。出于以上的考虑,曾国藩毅然裁撤湘军。
由于曾国藩早有准备,裁军的费用和计划早就办妥了,所以,裁军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军可裁,官不可不做。曾国藩知道,湘军将士的怨愤很重,他自己如果去职还乡,是无力约束他们的;另一方面,曾国藩如果辞官,表明不愿再为朝廷效力,反而会引起一些人的猜忌,所以,裁军后,他对自己的去留只字不提。曾国藩说:“处大位大权而兼享大名,自古有几人能善其末路者?”正因为他有如此清醒的认识,他才能为别人之所不能为,从而成别人之所不能成。
持盈保泰,推美让功,尽可能减少自己对功之恃,对才之恃,对权之恃。让功,则不恃功;推美,则不恃才;忌盈,则不恃权。让自己一无所恃,这样方能居高官而不败。
中庸思想告诉人们要懂得知足,知足者才能常乐。但是,面对金钱和地位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做到知足呢?现代人的苦恼和郁闷皆由此而来。所以,人们总是抬着头往上看,看到了丑陋不堪的屁股。尽管如此,人们还是卯足了劲儿往上爬,以为最高处才是最好的位置,才能站得高而看得远。但是,“高处不胜寒”,“爬得越高摔得越重”,所以一个成功者不光需要有运筹帷幄的大智慧,有能伸能屈的大胸襟,还需要有能进能退的大聪明。同时,只有真正懂得了“功名不足恋”的道理和处事原则,才能让自己远离是非,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曾国藩的功成身退,成就了千古佳话,也成就了其光辉灿烂、令人景仰的一生。
官场最忌三点:功高震主,才大压主,权大欺主。做高官的,功高是好事,才大是好事,权大也是好事。但如果以功震主,以才压主,以权欺主,就离他的末日不远了。饱读诗书的曾国藩自然明白其中的奥妙,他同样也深知“兔死狗烹”的道理。所以,他处处小心谨慎,并主动做出退让,从而消弥了朝廷对自己的猜忌,保全了自己。
梁启超先生曾有这样一句评价曾国藩的话:“文正深守知止知足之戒,常以急流勇退为心”。这句话可谓精辟。
其实,早在1854年,太平军节节败退之际,曾国藩就已经感觉到了朝廷对自己的牵制。
收到湘军连连破城捷报的咸丰皇帝很高兴,说道:“想不到曾国藩一介书生,竟然立此大功!”这时一位朝臣对咸丰皇帝说:“曾国藩乃一匹夫,匹夫一呼,应者四起,从之者万余人,恐怕非国家之福啊!”咸丰皇帝一听,脸色顿变,原本想升曾国藩为湖北巡抚的,后来又改变主意,只赏给了他一个兵部侍郎,负责办理军务。曾国藩从这一变化中意识到了危机。此外,朝廷还派曾国藩的政敌陶恩培和官文坐镇他的后方,对他进行监视。
深谙官场之道的曾国藩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这让他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为国尽忠,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够急流勇退,保全自己。
在同治三年(1864)五月的一则日记中,他说出了一番感言:“用事太久,恐人疑我兵权太重、利权太大。意欲解去兵权,引退数年,以息疑谤,故本目具招请病,以明不敢久握重柄之义。”已经明显流露出了退意。当时,南京还没有攻克。但是曾国藩已感觉到了时局的变化和潜伏的危机。
同治三年(1864)六月,湘军攻克南京。曾国藩拥兵三十万,占据江南半壁江山。而且,此时的曾国藩统帅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四省军务,四省巡抚、提督以下文武官员皆归曾国藩节制。曾国藩已成为满清以来汉族官僚持权最大的官员。此时的曾国藩,已经“功高震主”了。
但是,面对属下的“劝进”之言,他感叹:“功名之地,自古难居”,“人又何必占天下之第一美名?”“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
在功成之际,曾国藩选择了急流勇退,也成就了他的一世英名。
他进南京之后,立即办了三件事:一是盖贡院提拔江南人士;二是建造南京旗兵营房,请八旗兵南来驻防;三是裁撤数万湘军。同时,曾国藩在奏折中对他个人去留只字不提。他深知,此时无论进退,都会产生各方猜忌。但是,他却替他的弟弟曾国荃“专折”奏请开缺回籍养病,朝廷立即“恩准”了。曾国荃急功贪财,恶名远扬。对这个弟弟,曾国藩最不放心。他曾对曾国荃说:“古来成大功大名者,恒有多少风波,多少灾难,谈何容易?愿与弟兢兢业业,各怀临深履薄之惧,以冀免于大戾。”
自古以来,与人同事都是“可共患难,不可共安乐”的,所以,居高官时,切忌防止自己“震”、“压”、“欺”上司。因此,持盈保泰,推美让功,尽可能减少自己对功之恃,对才之恃,对权之恃。让功,则不恃功;推美,则不恃才;忌盈,则不恃权。让自己一无所恃,这样方能居高官而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