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尧摇晃着纤细的腰肢走到鱼儿身前,唇角一直噙着令人森然的笑意。
鱼儿有些怕她,下意识想躲,却遽然被她捏住了耳朵,发狠道:“与主子福晋说,你是不是我房中的人!”
鱼儿痛得直叫,还是离她站得近一些的子青拨开了晞尧的手,护在鱼儿身前:“王爷回府大伙儿心思才定下来,晞福晋莫要这般了吧。”
晞尧白她一眼,双手交叉抱臂,讪笑道:“你原也是我房中的人,我教训自家婢子,倒轮得上你插嘴。”
“青格格不成,那主子福晋呢?”婉贞离座起身,敛正容色走到晞尧面前,定声道:“南殿是你主事,可别忘了你上头还有主子福晋,又哪容你放肆?”
婧敏一直冷眼瞧着她闹也不出声,晞尧更是懒得搭理婉贞,扯着鱼儿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人前脚都踏出门槛了,才听婧敏在高座上泠然一句:“王爷吩咐,鱼儿日后留在正殿,做他身旁的贴身婢女。莫说是你,如今连我也使唤不动她。你尽管将她拉去你房中,我不拦你。可等王爷回来了,你必得想全了说辞好好儿与王爷解释一番。”
婧敏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听在晞尧耳畔里却像是有滚烫的铅水直直往脑子里灌。
她用力攥着鱼儿衣袖的手缓缓松开,目光中满是惊疑看着她:“她?她不过是一卖鱼出身的农家女,身份不清不楚入了王府已是笑话,怎配贴身伺候王爷?”说罢快两步走到婧敏身旁,抬手僵硬指着鱼儿,指尖因怒止不住颤抖着:“王爷糊涂了,主子福晋与你们也跟着一并糊涂了吗?”
“为女子者,出嫁从夫。你话中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做了王爷的主?”婧敏面上泛起一记淡薄如笼了云雾的笑。她看也不看晞尧一眼,信手取过一枚杏干进了:“你觉得不妥,寻个契机与王爷痛陈厉害就是了。”
婧敏噎得晞尧说不出一句话来,面色赤红哑口无言立在原地良久。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她身上,她面上挂不住,悻悻而去。
出门前,还刻意推搡了鱼儿一把,怒气冲冲与她说了句:“你一日留在王府,我便一日与你没完。日子还长,咱们走着瞧。”
见她这般丢面走了,婉贞旋即捂唇笑出了声来:“瞧她不痛快,我这心里可痛快极了。”
后来婧敏说与其他主子有事商议,便命崔嬷嬷将鱼儿领去了新的居所。
一路上,鱼儿还有些发懵未缓过神来。
崔嬷嬷看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一些,语气也颇为和气:“我一早就说,你必有出头的时候。”说着胁肩谄笑,颇有几分讨好鱼儿的口吻在:“从前你也算受了我不少照顾,日后飞上枝头了,可别做了忘恩负义的吊死鬼。”
“飞上枝头?”鱼儿想了想,怕她不是在惦记自己由五两涨至七两的月例银子,于是乖觉道:“崔嬷嬷一路照拂,往后每月孝敬您的好儿定是要多添的。”
“你那几两碎银子能成什么事?”崔嬷嬷拉她胳膊一把,贴近她耳畔小声嘀咕着:“你可知王爷身旁从未有过贴身伺候的婢子?你看着王爷进进出出,拥在身边儿的除了由宫里跟出来的小苏子外,乌泱的家丁侍卫,那都是一水儿的男子。你何时见过有婢子能贴身跟着王爷的?”
“那......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崔嬷嬷喟叹一声,摆出一副哭天抢地的模样来:“天老爷,你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在我与装痴?你是王爷点名道姓让留在身旁伺候的,这还不明白?”
鱼儿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自己该明白什么。如今的她一心只惦记着胤禛许诺与她的那些好事,哪还有心思去细想那本就碎嘴的崔嬷嬷在自己耳畔嘀咕了些什么?
崔嬷嬷见她一副痴人模样也懒得再说,只道一句:“你的大福气,还在后头呢。”便拉着她往新的住处去了。
王府里还从未有过伺候胤禛的贴身婢女。
鱼儿自己不明白她的身份到底为何,还以为这就是胤禛所说不用做差事能白拿月例银子的好活计。
她并不知,亲王身边的贴身婢女,便相当于宫中伺候皇上的御前大宫女。
换句话说,如今的她,已然成了整个雍亲王府的婢女掌事,连崔嬷嬷也得听命于她。
除了胤禛同那几名与他成婚的妻妾外,王府里,属她掌权最甚。
她不明白不要紧,可总有明白的人。
搬入正殿下人房后,地方阔大了些,摆设也新奇,房间也亮堂,什么都好,可就是那张榻,仍是比不过自己在渔村时睡惯的那张。
鱼儿在榻上躺了一会,听见外头有人扣门便起身去迎。
门方启,却是佩儿满面挂笑冲了进来。
她算是鱼儿在王府里唯一的朋友了,鱼儿见了她自然也是欢喜,忙拉着她入座。
彼此闲谈了片刻,鱼儿才从佩儿口中得知,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身份。
“你可好了,救了王爷性命,成了王爷的恩人,以后有的是风光的时候。”佩儿含笑说完这一句,那笑却似枯败的花蕊般在脸上凝固凋谢,换了满面愁容叹气道:“福祸相依的事儿,你看今日年氏那样,风光背后,也少不了你的苦头。”
鱼儿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呀......
这胤禛拘着自己不让自己离府,那头里他的侧福晋又将自己视作洪水猛兽,自己成了夹在山道里的小兽进退两难。
“要是有的选,我早就从这王府里逃出去了。”鱼儿抬头望一眼窗外明亮的天,唉声叹了口气。
佩儿道:“昔日长姐不过稍稍吃罪年氏,便连性命也折损了去。现下见你这般,我心里实在害怕......”她沉默了片刻,又试探着问:“你跟着伺候年氏那几日,可有察觉蛛丝马迹?”
鱼儿摇头道:“还说呢,跟了她几日就闹出了毒血燕的事儿险些害我也丢了性命,哪里还敢再跟着她?”
她见佩儿低垂的明眸闪过一丝失落,嘴角向下一瞥默默不语,不忘劝慰道:“你放心,你长姐当真有冤,咱们总能抓住年氏的痛脚。她害了人,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