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爱荒野上的风声吗?
六月不再单调,细腻微热的风掩盖了阴天,在幼儿园不算短暂的日子快要结束了,余雁也要结束人生不完美的第一个起点。
毕业照平平无奇,站在人群中的余雁并不显眼,利落的马尾,没有一丝碎发,那时候的毕业照一张就是五毛钱。
生活本该如此平静,余雁报了暑假的学前班,向北自然也是勤学的人便一起报了,却不曾想那年盛夏的七月余雁平淡的生活开始慢慢地有了裂痕,以致后来漫长岁月中是余雁不想回忆的讽刺。
父亲这个词回忆着熟悉,悲痛。
继父这个词,成了余雁幼年时期最大的嘲讽。
余雁的第一个继父是山东人,170左右的身高,黝黑的肤色,衬托的是他有些宽厚的身体,剃着一个很短的圆寸,一双丹凤眼在他丰腴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言行举止透露着他对这片土地的陌生与“熟希”。
在余雁学前班不久,便从奶奶那知道了这个消息,突然的消息让余雁在炎炎的七月突然间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
丧期还没满一年就有陌生人进她的家门,看着墙上的父亲,余雁还是留下了眼泪,她不明白母亲,不明白所有人,当时余雁看不懂爷爷奶奶眼中的虚与委蛇,以至于后来余雁对母亲的不满和不理解也成为了她们之间最后的导火索。
日子不长不短,马上七月中旬了,余雁心中一直有不安和难过,担心和焦虑。
“余雁?”
“谁在叫我…”余雁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是我想太多了吗,幻觉吧…
“余雁!”向北在余雁右手边好笑地看着她,“我在这里,想什么呢,发生什么事了?”
余雁转头看到向北这样闹,瞬间有些气恼,便故意没有说话,眼神盯着走廊下面的操场。
“怎么不说话,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你刚才这样入神,都没注意到我走过来。”向北眯着眼睛笑了笑看着余雁。
“其实也没什么…”余雁低着头一副黯然无神的样子,“我…”
向北看着余雁这样便明白了她的心思,便从口袋里拿出棒棒糖
“呐,你喜欢的荔枝味,我懂你的。”向北定定地看着余雁,不想错过一丝情绪。
余雁怔怔地看着向北,接过了棒棒糖,眼神中顿然的是一丝清明,抿着嘴笑了笑,心中格外畅然。
向北看着余雁这般便知道她是想通了,朝着余雁笑了笑“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了,你现在这般担心也是无用的。”
“向北,你还是七岁的向北吗?”余雁有些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大人,不禁有些好笑。
“那余雁是不是七岁的余雁啊?”向北有些认真的低着头看着余雁。
“或许吧……”余雁不由得被向北的神情看的有些发愣。
也就是这两天,余雁也要见见这个继父了。
放学时,余雁的母亲站在教室外静静地等着。
炎热的夏天早已让畏热的余雁在教室里即便扇着电风扇还是燥热不安,额头隐隐的沁出了汗。
向北已经是余雁的同桌了,瞥见余雁额头的汗,不禁皱了皱眉,从口袋拿了张纸巾,刚想递给她便听见余雁小声说:
“不用的,我没事,快放学了,我妈妈在外面。”
向北小小的转了一下头,便了然,忽然看见自己妈妈笑眯眯的看着他,便轻轻地嗔了她一眼。
咚咚咚放学了,其他同学都争先恐后的走了出去。
余雁拿好自己的作业本,看了一会在教室外的母亲,还是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时,向北从她身边走过蹭了她一下,余雁不明所以,向北转头看了她一眼,跟妈妈下楼了。
余雁走到母亲边上,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便听见母亲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雁子啊,今天家里要来个新客人,他以后啊会住在我们家,你要有礼貌知道吗?”
还没等余雁开口,母亲就牵着她走了,这是余雁为数不多的沉默,心上起了一圈圈涟漪。
余雁回家还算尚早,母亲已经开始备菜和做饭,这顿饭好似很隆重,却让余雁费解,这个家真的要容下他了吗?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和奶奶在旁边打下手,余雁看着姐姐余莺在大堂坐着,便坐到了她的身边。
“认真的吗?”余雁半晌才说出一句,尽管知道消息时间不短,可心里也无人能代替父亲的位置。
余莺愣了愣,随即说道:“不会的。”
余莺是余雁的姐姐,比余雁大了六岁,也是个内向的,不太爱说话,却也是一个心思绵密的。
短短的三个字让余雁心里有了底,可不管怎么样,事情都是阻止不了了。
余雁的爷爷拿着把蒲扇在大门口静静地坐着,望着外面,似乎在想什么,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夕阳映的爷爷的脸红红的,可谁能想到那年余雁的爷爷已经70岁了,可想而知那年余雁的爷爷背负了多大的压力,难以平息丧子之痛。
晚饭的时候余雁终究是看到了这个所谓的继父,黝黑的皮肤,拿了两个行李箱,长相并不出众,说着一口还行的普通话,是个外地人。
余雁看了一会这个继父,心突然抽痛了一会,愣了楞,还是上了桌。
好在爷爷并没有把主位给他坐,也不会给他坐,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余雁却失去了平常的食欲,吃了没几口就上楼了。
二楼上余雁站在走廊看着残夕一点点落寞,心中无限感慨却没人倾听,静悄悄的……
听着楼下的说话声,愈加烦躁,正想回屋时,余雁在口袋摸到了什么东西。
余雁拿出来一看,是一包纸巾和一根棒棒糖,想起放学时向北转头的那一眼,便已了然。
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一股熟悉的水果味在鼻尖徘徊,是余雁喜欢的荔枝味,甜中带点酸涩,和现在的处境恰恰相反。
余雁允着棒棒糖,想起向北的话“那余雁是不是七岁的余雁啊?”
想着:我快八岁了,过了这段日子,我就是八岁的余雁了。
余雁心里想着…想着…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眼泪在余雁的眼眶打转;如果父亲还在世,一定希望我坚强吧?
那年的余雁不明白母亲,更不明白这个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雁的继父并没有那么好,八月初时,他向余家短暂辞行,说想回去看看父母。
余雁和这个继父并无多少交集,是余雁奶奶说的。
当时也没什么意见,但余雁奶奶却发现他把行李都带走了,心中很是不忿,但关乎余家的颜面,最终还是没扯破。
那天余雁家在诵经祈福,这个继父早上出门之后一直没有消息,可能余雁奶奶当时也没想到他还会回来。
就在午后大中午,炎热的天气让他那双丹凤眼越发睁不开,拿着两个行李箱,很是狼狈。
终是余雁奶奶心慈,念在今天诵经,佛家清静之地,需安宁。
让这个继父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不少时间在让他进来,因为他松口了,继父说买不着回家的票才折了回来。
余雁奶奶手上的佛珠顿了一会,顷刻间恢复了正常,她最清楚不过这个继父是怎么想的。
等余雁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八月中旬了,八月初之后这件事怎么样了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这个继父安分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但余雁还是对这个继父没有好感。
八月中旬余雁的学前班有一个活动,组织家长一起参加的一个展览拍卖会。
余雁这次是一个人。
参加的规则是选两样可供展览,且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拍卖。
余雁前一晚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纪念的东西可以拍卖,所以这次的展览,余雁是来凑热闹的。
倒是向北拿了一件另余雁眼前一亮的物品,是一套桂花样式的茶器,色泽很漂亮。
余雁忍不住的便往那看,却不小心被向北看见了,看见向北走了过来,连忙别开了眼看向别处。
“余雁,今天你一个人吗?”向北望了望余雁身边,笑着说。
“我妈妈…今天有事,所以就我一个人,你呢?”余雁盯着自己鞋尖的目光望向了向北。
“奥,我爷爷,不过他现在在跟别的老爷爷唠嗑,我们坐一起吧。”向北说完不等余雁回答就拉着余雁的手腕往展品区走。
“哎!!向北这样不好吧!”余雁被向北拉着坐到了他旁边。
“没关系,你跟我坐在一起看就好了!”向北朝着余雁眨眨眼。
“可是……”余雁还是有点不好的样子。
“余雁,你喜欢桂花吗?”向北轻声说道。
“嗯,喜欢的。”余雁看着向北。
“我知道你喜欢的…”向北看着那套茶器轻声说。
“你说什么!?”周围声音嘈杂,余雁扯了扯嗓子问向北。
“以后可以,我会送你一套一样的。”向北看着眼前这个小人,笑着说道。
“为什么啊,它很有纪念意义。”余雁不解得望着向北。
“因为你喜欢桂花…爷爷说所有的事都是要缘分的,没有缘分便没有事情的因果。”向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让余雁愣了愣。
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笑着说:“好。”
拍卖会结束,余雁和向北还有老师告了别。
回家路上,余雁一直在想向北的话,有缘分才会有因果,虽有遗憾……却有因果……
浙江的夏天热的很晚,风吹在脸上仿佛像是弹棉花,菩萨好似知道余雁家境不好,今年夏天的电费不会像往年这么多了。
無悲欢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