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明我就起身守在姚妈的房门前。
姚妈看到我,略显诧异,言语冷淡道。
“大清早的,你守在我房门前做什么?不知道第一件事是去拜见主子?”
“姚妈,我初来温国公府,不懂府中礼数,只知道昨天是您安顿了我,是您替我布置了厢房。我醒来,就寻思着先来向您请安。”
我言辞诚恳,贴着厚脸皮,一番违心恭维姚妈。
姚妈虽面露不屑,但很受用。
“你这丫头嘴皮子麻溜,倒是个懂事儿的。说说吧,一清早就来找我这个老婆子,到底是所为何事啊?”
我扯着笑,再次将姚妈吹捧了一番,道出自己的来意。
“姚妈,您知道傻子去哪儿了吗?”
姚妈脸色一变,脸上的笑,顿时收了起来,压低嗓门。
“丫头,老奴看你是个伶俐的人儿,有些事,不该你管的,你就不要过问。你一路伺候他到临安,也算尽了仁义。这往后,你就当,你不曾认识这么个人,对你,对大家都好。”
我昨夜找遍了温国公府,不见傻子的身影。
姚妈的话,令我心下一沉。
“姚妈,傻子犯什么事了,是得罪府上的主子了吗?”
“不是犯事,是昨天被人带走了。国公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议论此事。”
姚妈言辞避讳,傻子被带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姚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傻子是我们村长唯一的独苗,这次让他来临安投奔温国公,也是出于无奈。一个自小就痴傻的人,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不见了,我也没脸回去见村长。还求您告诉我,傻子到底被什么人带走了?我不能护他安危,但还能给他料理后事。姚妈,求您了。”
傻子被人带走,只怕此刻凶多吉少。
姚妈到底是个妇人,心性柔软,禁不住我的苦求,松了口。
“老奴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兴冲冲地闯进国公府,什么话也没说,就带走了傻子。国公没在,夫人正遂了心愿,不愿管此事。晚上国公回来后,脸色沉重,下令所有人不得议论此事。”
姚妈烦躁地瞪着我,言语颇为不耐。
“你别再看着老奴了,老奴在国公府待了一辈子,什么样的事没见过。那傻子,这次多半是有去无回,你这丫头就别再费那个心思了。夫人知道了,你也得收拾细软走人。”
知道从姚妈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我识趣的跟上姚妈。
“姚妈,那二公子呢?您知道二公子在哪里吗?”
看着姚妈戒备的眼神,我解释道。
“二公子自小生活在我姥姥家,我们也算旧识。有些事,我想找他行个方便。还请姚妈指个路,日后必定感念姚妈的恩情。”
姚妈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颇为不屑。
“丫头,二公子在国公府的地位,还不如老妈子我。趁早打消你那些个念头,好好做人,日后还能寻个稳当的人家。老奴看你资质不错,别糟践了自己。”
知道姚妈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扯着笑,对姚妈多了一份好感。
“姚妈,您想哪儿去了。二公子出类拔萃,哪里是我能高攀的?我是想求二公子,帮忙找一下傻子。这人是死是活,总得有个话,不是?”
姚妈扫了我一眼,道。
“二公子的房间,在东院。别怪老奴没有提醒你,夫人不喜欢二公子,和他扯上关系,对你没好处。”
我朝姚妈道着谢,目送姚妈离开。
方鄞是温国公早年在外风流,留下的种,不是温国公夫人所出。
如今温国公夫人膝下有一子一女,方鄞冒然回来,怎么可能会受待见?
倒是温国公对方鄞因为愧疚的原因,每年都会定时派送银两到姥姥家,对方鄞也算不薄。
温国公府分东院、西院,东院基本是温国公处理公事之所,方鄞如今住在东院,可见温国公对他的重视。
到了东院,我还没有见到方鄞,倒是目睹了一出好戏。
“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野种?如果不是我有事来找父亲,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找他?”
说话之人,约二十七八,模样一般,怒目圆瞪,显得有几分油腻。
指责着他面前的红衣少女。
少女挑眉一笑,眼底尽是不屑。
“瞒着你?方旭,我找谁,找谁做什么,与你何干?茯苓,你哥平日里也是这般无礼?”
被称作茯苓的姑娘,面色一红,辩解道。
“嘉遇,我哥他对你关心则乱,我替他道歉。”
转身对他哥道。
“哥,嘉遇是相府嫡女,是我邀请来府上作客的贵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丢我们温国公府的脸面。”
我大抵已经知道眼前三个人的身份。
方旭是温国公府的大公子,是温国公夫人所出,一旁身着浅绿色衣物知书达理的少女,应该就是方茯苓,方旭一母同胞的妹妹。
哥哥像个蠢货,妹妹倒是个不错的可人儿。
被称作嘉遇的女子,模样姿色上等,身着一袭红衣,腰间佩戴白玉坠,明艳,高贵。
正是豆蔻年华,眉眼间的风华耀眼夺目,冷眼睨着方旭。
显然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方旭吃了瘪,拂袖而去。
“嘉遇,我哥从小心系你,楚伯父也有意结两家之好,你真的不考虑,做我的嫂子?”
方旭离开后,茯苓道。
我躲在假山后,听着二人的谈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茯苓,我来温国公府的消息,是你告诉方旭的?”
红衣女子面色微冷,自骨子里有一股逼人的贵气。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心底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他日后,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女子。但那个位置,只能是我的。你懂吗,茯苓?”
我暗叹此人野心不小。
茯苓沉默。
“看好方旭,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
红衣女子的声音渐行渐远,人已经走远。我来之前,应该还发生了不少好戏。
我偷瞄着方茯苓不断变冷的面色,深知此人的道行远在刚才的红衣女子之上。
善于隐藏的毒蛇,远比单枪直入的利刃危险。
看来这温国公府,也不简单。
等一切归于沉寂,我从假山后出来,看着方鄞紧闭的房门,悄悄回了自己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