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音的去留不在我。”
顾易颓然,惨笑道:“你若是愿意,现在带他走也是可以。”
他浑身冰凉,若是她不曾出仕该多好。
若是他手中的权力更大些,又怎么会让她次次犯险。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不够强。
顾易手指颤抖扶上门边,狠下心不再看她一眼。
屋外的凉气偷了闲暇蹿了进来,冯莲花目送着顾易离开的背影,狠狠用手背擦着不断冒出的眼泪。
她不要哭。
绝对不要。
可眼泪就像是大水找到了泄口,越是强忍越掉的厉害。
更别提心口锥心的痛。
一时间,腰间和额头的伤口都没了知觉。只余一遍一遍砸在心口上的痛感,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将她的意识抛向昏厥的边缘。
似乎,也没有清醒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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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顾两府的退婚办的干净利落。
坊间传闻却消停了,似乎之前那些不堪都不过是天边浮云,禁不起风轻轻一吹。
冯相守了冯莲花整整五日,就连圣上都派了宫中御医过来,更别提三王送的补品。
“老爷,你先去歇一会。我守着莲花。”
李姨娘亦是跟着操劳了五日五夜,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仍是坚持劝冯相先去歇着。
“不妨事,我若因此没了,也免得上位者再打莲花的主意。”冯相神色极为疲惫,语气却依旧怨怼。
他忠于圣上一辈子,没想到竟然仍被其所防备。
想起之前莲花问过的问题,冯相低低叹了口气,竟不知当时的回答是否真的是正道。
“老爷,说什么气话。”李氏拿浸湿的帕子沾了沾冯莲花干瘪的嘴唇,心疼道:“以前觉得莲花还小,是个孩子脾气。现在看来,倒是跟老爷十分相像。”
“都是一样的情深。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不愿醒来。”李氏伸手探了探冯莲花的额头,烧已经退下去了,可伤痕却越来越深。
她是个女子,自然知道容貌意味着什么。现在顾易说什么也要退婚,可怜莲花,以后该怎么办。
冯相闭上眼,狠狠道:“要不是看在云景照生前的面上,老夫杀一条上位者的狗也是不妨事。”
李氏摇了摇头,冯相是关心则乱。她悄悄说道:“就怕没有了云音还会有李音、赵音,若他们要对付莲花,莲花未必就会如现在这般侥幸。”
“也亏得是云音,拖住了时间。”
李氏想起还跪在府外的人,终是动了恻隐之心,“老爷,谁都是爹生娘养的。他的不容易你也知道,就让他进来看看莲花吧。”
见冯相不为所动,李氏继续劝道:“毕竟是莲花带他回来的,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还是让小辈自己解决的好。”
“让他再害莲花一回?”冯相怒气陡然而生,厉声道:“休想!”
“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李氏叹气,却瞧见冯莲花手指微微有了动作,连忙叠声道:“莲花、莲花?”
“姨...娘...”
冯莲花渴的厉害,眼眶里似有火球在烧,手脚也肿胀的不行。她费了半天劲才喊出声,幸亏李氏反应快,赶紧端了一杯水,用勺子往她嘴里缓缓送了进去。
冯相撇过头悄悄擦了擦眼睛,坐在冯莲花身边让她倚在自己怀中,声音都柔了不少,“莲花,以后不许这么吓唬爹娘了。”
他说的自然,李氏手一顿,也是红了眼,微微笑道,“傻孩子。”
“爹,这里有姨娘照顾我便是。”冯莲花接连喝了两三杯水,嗓子里总算有了唾液,说话声音也润了许多,不似刚刚那般嘶哑,“此事不怪云音,是我自己选择救人。爹,你让他先回去,三日后再来。”
“你是不是还烧着?”冯相压住火气,耐心道:“你与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巡捕司的差事也不许再做了。你就在家,爹养你。”
冯莲花心中感激,本来想扯个笑脸。结果扯开了干裂的嘴唇,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冯相心疼,无奈地认了输,“爹依你便是,你还是莫要笑了。”
他这几日未上朝,也是给上位者一个态度。
冯家不是怕事之辈,忠于圣上是臣子之责。但良禽择木而栖,他盘桓朝廷二十载,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之鱼。
“老爷,赵将军来了。”管家的声音还未落下,赵冯氏已经风风火火进了卧房。
她眼睛都哭红了,握住冯莲花的手自责道:“都怪姑母最近大意了,要不是今早上得了消息,还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受了这种苦。”
赵冯氏哭得真切,连带着冯相又伤心起来。
李氏退在一侧,低垂着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姑母,我无事。”冯莲花瞧着赵冯氏身上的装扮,似是刚刚从边疆回来的样子。
她歪过头拉了拉冯相的衣袖,“爹,您去忙您的吧。这里有姨娘和姑母照顾,不妨事的。”
冯相朝着李氏招了招手,仔细叮嘱道:“你莫要拘谨,府中就你一位女主人。你是莲花的娘,凡事多照料些总没错的。”
“老爷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李氏朝赵冯氏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我知道老爷的意思。”
冯相点了点头,瞧着赵冯氏又要哭,他朝着李氏摆了摆手,悄悄走了出去。
“姑母,你莫要哭了。”
自打睁眼,冯莲花反倒不那么伤心了。眼下却有件极为重要的事,她清了清嗓子,跟赵冯氏耳语了几句。
惊得赵冯氏差点跳起来,连连否定道:“不可不可,你可莫要学她。”
“姑母是舍不得姑丈寻来的那块奇物吧。”冯莲花故意用帕子捂住脸,伤心道:“我如今这副模样,就连姑母也不怜惜了么?”
“说得哪里话。”赵冯氏一叉腰,蹭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氏看得晕晕乎乎,又不好问冯莲花。
但听冯莲花自言自语道:“他不要我,是因为有苦衷,还是因为云音,亦或是因为我的脸呢?”
“是有苦衷的吧。”
她喃喃自语了一会,才发现屋里的铜镜都被撤走了。
冯莲花心中有了猜测,声音也虚了几分,“姨娘,我想照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