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莲花一声不啃。
她不是不想解释,只是现在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除了躺着,她什么都不想动。
比起生气,顾易更多的是心疼。
她那半身血污,和半死不活的云音。
顾易稍稍想了想,便明白了。
可明白是一回事,在乎又是另一回事。
他一把抱起脸色惨白的冯莲花,背对着苏棣棠和云音漠然道:“既然你们这么想插一脚,今晚就在这院子里歇着吧。”
行至门口,便有五位小厮迎了上来。
顾易浑身僵硬,冷道:“看住这两个人。”
他的步子迈的大,颠的冯莲花更加头晕。她抬眼看着顾易冒了青茬的下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生气了么。”
见顾易不言语,冯莲花咬了咬嘴唇,轻轻道:“我可以解释的。”
“虽然你看起来我刚刚的行为很不端,但那是救人的法子。”
“我真的不是那种心思。”
“顾易……你为什么不说话?!”
“砰--”
房门被一脚踢开,惊得冯莲花差点咬了舌头。
她环顾了四周,原来已经到了顾易的卧房。
“四七,烧热水。”
他声音里带了怒火,动作却依旧轻柔。
冯莲花被放在了床上,顾易背对着她,没什么起伏道:“你先把湿衣服全部脱下来,躲进被窝里暖和一会。等水烧好了,再去清洗。”
他想了想,又亲自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一套里衣放在一旁,语气平的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你腰上的伤口还未长好,一会入水会痛。还有额头上的伤口也需要包扎。”
顾易从未这么冷淡过,即便是仲春会那次。
冯莲花心生黯然,顾易果然生气了。
她刚刚扔下湿淋淋的外衣,就听顾易边往门口走边道:“一会我替你上药。”
“啊?不用了。”
冯莲花还没大胆到这个地步,她慌慌张张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就行。不用麻烦你。”
“那让云音替你上药?”
顾易语调都高了三分,他瞥了一眼身后疼的眼泪鼻涕一把的冯莲花,脸上铁青。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冯莲花憋着气,好不容易才把腰间的布条从化了脓的伤口上分离出来。她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尽量让自己声音不那么痛苦。
顾易双手在袖中紧紧攥成一团,却不知该向谁发泄怒火。
“咚咚--”
“少爷,水烧好了。”
门外的小厮敲了敲门,毕恭毕敬道:“一切都已备好,小的们就先在院外候着。”
顾易无力地垂下头,很是自责。
是的,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只是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可以挽回。
顾易心口发闷,除了照顾她竟说不出来半句安慰的话。
“顾易?”冯莲花惴惴不安地看向门口的人,“我穿好了。”
“那我带你过去。”
他声音比刚刚高了许多,可似乎仍不愿看着自己。
冯莲花窝在他怀里,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下巴,“你看看我,好不好?”
“你先简单洗洗,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
顾易垂眸,错过冯莲花的眼。将她放在椅子上,指着屏风后的大木桶,“要是水不够热,你喊我便是。你身子弱,接连受凉会熬不住的。”
他避开冯莲花的伸过来的手,轻轻合上了木门。
“吱呀--”
冯莲花伸出去的手还悬在半空,顾易人已经到了外面。
以古人的思想,刚刚那应该是大忌了吧。
即便知道是救人,心里的坎也难过去。
她的心像是被刚刚的潭水扑灭了生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木桶的水渐渐染了一层淡红色。
冯莲花穿好里衣,额头上的伤口似乎比想的要重。她用小厮放好的帕子小心地按压了几下刚刚流血的地方,见不再出血才忐忑不安的往水里一照。
那蜿蜒的伤口从她的右额一直划到了右眼角。在多一分,便有失明的风险。
冯莲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顾易应该不会介意她这条疤吧?
她又往水面凑了凑,想起刚刚顾易的神情,突然没了把握。
冯莲花从里面打开门,一条大氅便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顾易抱着她,仍旧是面无表情。
冯莲花偷偷瞧着他紧绷绷的下巴,眼皮跳得是一次比一次剧烈,“顾易”
她轻轻开口,低落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和他胸口里传来的心跳。
“咚-咚-咚-咚......”
直到坐在他的床上,冯莲花还有种不真实感。顾易处理伤口的手法极为轻柔,冯莲花看着他一直皱起的眉头,哀求道:“顾易,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顾易依旧沉默。
外面传来小厮抬着木桶路过的脚步声,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
那几个小厮恰巧停在顾易的房门口咬起了舌根。
“听说了没,那冯姑娘破相了!”
“小公子虽然不说什么,可一个破了相的就是皇帝的女儿也不敢娶啊。”
“可不是么,你想想。晚上睡得朦朦胧胧一睁眼,发现身边躺着个母夜叉。多瘆人。”
“行了,哥几个快点走吧。遇上这样的女子也真是倒霉透顶。”
冯莲花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顾易,是个人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她不信,执拗的拉住顾易的衣袖,憋着泪花问道:“他们说的可是你所想的?”
“今日约我前来就是为了这出戏?”
“你只要跟我说,你有苦衷。我可以等。”
“顾易,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顾易的手背上,像是被溅了油。顾易抽回手,平平道:“给云音的信是你写的。”
“在德和园盯着他看的也是你。”
“在张府的外衣也是他的。”
“今晚......”顾易顿住,偏过头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我很累,一会让管家送你回去。”
“至于婚事,就当是我负了你,冯相那边我会亲自上门请罪。”
冯莲花头晕的厉害,悄悄擦干眼泪。
“不必,还请顾大人借我一套衣衫。”
她全身抖个不停,却倔强地不肯再落泪。
“顾大人以后有话还请直说,不必借他人之口。”她痛的蜷缩成一团,强笑道:“至于巡捕司那边,还请顾大人允假。”
“也请顾大人放了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