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很严重么?”
冯莲花木然地看向李氏,这个姨娘最是不善掩饰。
李氏的脸色果真白了几分,强作镇定地安慰道:“没有的事,莲花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姨娘,你是不是......”
冯莲花瞧着李氏略显圆润的腰身,突然想起冯相似乎是有个老来子的。
她刚还灰蒙蒙的眼睛现在亮的惊人,“爹还不知道么?”
“莲花,你说什么?”李氏往她身前坐了坐,担忧道:“你前言不搭后语的?”
“姨娘,你是不是有了身孕。”
冯莲花很肯定,也顾不上照镜子的事。紧拉住李氏的手,激动道:“姨娘,你快告诉爹。他会很开心的。”
“你呢?”李氏反拉住冯莲花的手,低低问道:“姨娘答应过你,现在姨娘出尔反尔,你......“
冯莲花无所谓地笑笑,“姨娘,那时候我还小。怕爹有了其他的孩子就不宝贝我了。”
“现在我不是长大了么,姨娘不需要再遵守和我的约定了。况且我也想有个弟弟,这样以后我受了欺负,也有个弟弟肯为我出头,不是么?”
冯莲花黯然,眼泪凝滞在眼眶,强笑道:“你看,姨娘,我现在伤了脸,以后估计是嫁不出去的......”
“莲花莫要说这种丧气话。”李氏温柔,轻轻擦着冯莲花的眼泪,“莲花不是普通的女子,是那些俗人配不上。姨娘已经托人求了玉容膏,定然能帮你祛疤。”
“姨娘,等姑母拿了暄红过来,还请姨娘替我制一个半脸面具。”冯莲花比划着自己的上半部分脸,手指无意间碰到了自己鬓角。
她愣了片刻,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吓得李氏就要叫人。
冯莲花勉强拉住李氏,摆了摆手。
她脸色发白,唇角殷红,更添妖冶之气。
李氏看得入迷,半日才反应过来,替冯莲花擦了嘴边的余血。
“你莫不是想起了顾易?”
李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情之一字有多伤心。
冯莲花也不避讳,点了点头,“姨娘,我想照照镜子。”
母夜叉?
她想起顾府小厮的话,心中像是被人织了网,闷的喘不过气来。
李氏怕冯莲花看到自己的疤痕受不了,更担心她伤心之下又吐血。连忙转了话题,“莲花,有件事姨娘一直没告诉你。”
李氏看了看冯莲花没有血色的脸,斟酌道:“苏棣棠苏姑娘要搬出府去。”
“去顾府么?”
冯莲花手指不自觉得握成一团,指甲牢牢钳在自己掌心。紧紧盯着李氏,生怕她说出个是来。
“那倒不是。”
冯莲花松了口气,身子往后倒了倒,就听李氏接着道:“听说是去宫里服侍皇后一月。”
“皇后?”冯莲花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云皇后不是死了么?
李氏像是看出了她所想,低低说道:“你这孩子,糊涂了么。自然是顾皇后,顾易的亲姐。”
一瞬间,所有的不合理都串了起来。
冯莲花压住心头的雀跃,小心地问道:“姨娘,顾府有什么消息么?”
“傻孩子,你...还是忘了他吧。”李氏不忍心打破冯莲花眼中的希冀,含含糊糊道:“也没什么事,你才刚刚醒过来,莫要费神想太多。”
也正是李氏的含糊,点醒了冯莲花。
她口中腥甜不已,却还是一字一句问道:“皇后要给顾易和苏棣棠指婚,是不是?”
见李氏不言语,冯莲花的心沉了下去。
她头闷的难受,缩在自己的被子里故作坚强的笑道:“姨娘有孕在身还是去歇着的好,我房里有小曲小蔓,出不了事的。”
李氏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被子,低声道:“莫要哭得太久,你还未进食,身体受不住的。”
“嗯。”
她鬓角的桃花,终于印证了那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只可惜,那朵桃花却没有经得过一季。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冯莲花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就已经闲不住了。
伤口长得七七八八,心却总是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场短的离谱的风花雪月。
尤其是在见过云音之后,她就更加笃定顾易是有苦衷的。
自此,她便像着了魔似的,每日早上写信,下午做荷包。
这一个月来,她做了总共十八个荷包,从针脚稀疏一直到能与李氏的针线不分上下,足见是用了心意的。
也写了十八封信,每一封都没有署名。
写好的信也不寄,和做好的荷包一块放在坛子里,谁也不许动。
除此之外,冯莲花该吃吃该喝喝,仿佛退婚一事不曾发生。
府中的下人们都松了口气,至少姑娘还是会笑会闹的。
可冯相却高兴不起来,他的莲花一向不喜欢女工。现在一反常态,定然是还未死心。
尤其又听到管家说,莲花请京中的绣娘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套嫁衣。
“难不成要抢婚?”
冯相摸不着头脑,但皇后指婚的旨意迟迟未下,顾府又未有操办喜事的动静。
莫不是?
冯相只觉得眼皮跳得厉害,他摸了摸李氏略微隆起的小腹,很是忧愁,“莲花不会想不开吧?”
往日里他收了莲花不少话本子,闲暇时也曾翻过几页。
里面殉情的桥段可都是披着红嫁衣开始的。可他又觉得以莲花现在的饭量,实在不像一个准备寻死的人。
“老爷莫要担心。莲花不是个脆弱的孩子,她只是痴心一片罢了。”
李氏也觉得有些怪,可莲花天天都选好听的诗词抽空念给她听。
好像说什么胎教。
既然她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都这么眷恋,没理由因为情伤就抛开养育她十几年的父亲。
但冯相依旧为此担心的整夜整夜失眠,而如今李氏身子重睡眠轻,冯相为了不吵着她歇息,特意搬去了书房。
这几夜夜深时,他都会去莲花的院子里静静坐一会。
今晚月色倒是朦胧。
冯相比往常出来的要迟一些,还未走到院子里,就瞥见冯莲花屋檐上有个熟悉的黑影。
他招手引出一个暗卫,压低声道:“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莲花,不然休怪老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