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她一直以为哥哥的性格太过锋芒,忽略了哥哥也有韬光养晦的一面,其实她早该想到哥哥看破了这场局,甚至哥哥或许就是背后那个推波助澜的人,为的就是逼母亲不得不向哥哥妥协。
她止住泪水,慢慢地说:“我今天可以代表妈,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答应你。”
顾景年想起半年前白倾念第一次进顾家,母亲把她当他的情妇一样羞辱的场景,他心底一疼,低声说:“让妈向外公布白倾念是顾家大少奶奶一事,并且把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交给我。”
顾景曦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在程工程师死的时候,她就知道如果一旦处理不好,顾氏就会破产,既然无法挽回局面,她和池北辙商量之后,索性将计就计。
她先劝母亲去国外旅游,之后任由南月和柯雅韵把程工程师的死公开出去。
在她的心中,哥哥始终是个很孝顺的儿子,若不是母亲做得实在太过分,哥哥也不至于被逼到这种地步,因此她和池北辙做了一场戏,一方面借此机会让母亲主动恢复哥哥的身份,另一方面可以凭借哥哥的手腕和能力处理好这件事。
而对于南月告诉她白倾念恢复记忆,并且报复顾家这件事,起初她还怀疑,在知道白倾念并没有杀程工程师后,她就认为这是南月的离间计。
顾景年重新坐下来,“让妈现在请律师公正,发传真过来。”
顾景曦点头,打了国际长途给罗佩云,在电话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在母亲坚持让南月做顾氏的高层管理时,她就觉得母亲年龄大了,越发感情用事,不适合再管理顾氏,母亲应该放下顾氏,在家安享晚年,因此此次她和哥哥联手对付母亲,并不是不孝的行为,她相信顾氏在哥哥的治理下,会更上一层楼。
罗佩云此刻才知道连自己最信任的女儿都背叛了她,她本不想答应,但她一时无法赶回去,此刻再联系南月也晚了,公司如今大乱,只有顾景年能处理。
被两个晚辈逼到这种程度,她只好暂时做出退让,以后再想办法挽回,半个小时后让律师发来个人股权转让协议书,提出只要顾景年和白倾念生了孩子,这份转让书才会生效。
顾景年紧紧握着笔,白倾念根本无法生育,这份转让书难道永远不能生效?或者他可以去孤儿院抱一个回来?
只要他得到顾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才有把握架空母亲,之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逼母亲下台,到时掌控整个顾氏的人就是他,等母亲死后,他再把孩子送走?
顾景年眸色复杂,犹豫良久后,还是在乙方一栏签了字,随后他又让罗佩云现在就发邀请函给亲朋好友,补办他和白倾念的婚礼宴会。
罗佩云不同意,最后争执不下,在顾景曦的建议下,两方各做出退让,婚礼宴会可以免,但必须在明天一早召开记者会,对外公布他和白倾念的关系,给白倾念一个名分。
得到所有的保障后,顾景年约了南月出来。
南月本以为顾景年约她是请求她放过白倾念,她再提出条件交换,没有料到她刚坐下,顾景年就拿出一叠照片甩到她面前,“绑架、胁迫、指使别人杀人……南月,所有的一切加起来,你会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吧?”
有几张照片甩到南月手上,强劲的力道砸在她的手背上,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下意识地收回手,睁大眼睛看着面前散乱一桌的照片,竟然是她绑架慕凌父母的全过程。
她抬起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顾景年,“你一直都在跟踪我?”
“我没有那个闲心”顾景年挑着菲薄的唇角说:“多亏我有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即便这段时间我只是顾氏的一个小职员,我以前吩咐他们做的事,他们丝毫没有怠慢。”
南月的手指抓着桌布,心中慌乱,面上努力装出一副鱼死网破的决绝来,“顾景年,程工程师已经死了,所有证据都指向白倾念,你不要妄想以此来威胁我,大不了我和她一起坐牢。”
顾景年舒长眉毛一挑,伸出修长手指慢悠悠地收回所有照片,“南月,我拍这些照片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的手段,并没有想以此来威胁你。”
南月用力攥紧手指,不自觉地扯拉着桌布,“所以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可以用别人的父母来威胁别人,我为什么不能拿你的母亲来让你妥协?你现在就把电话打给你母亲的主治医师,问问他你母亲现在在什么地方。”
顾景年的话说到一半,南月早已拿起手机打电话过去,听到对方说有人半个小时前去了母亲的病房,在母亲的同意下把母亲接走后,她的手机从手中滑下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视线朦胧地看着对面顾景年的脸。
他的脸较之一般男人,线条显得过于柔软,凤眼细长,即便不笑,也会勾出优美的弧度,再衬着菲薄如刀削的唇,他整张脸看起来其实很柔和,灯光洒在上面,越发让人觉得温暖。
但是南月看着,只看到浑身的寒意一点点冒出来。
她迷恋他的长相,此刻才知道那是她一旦触碰就会遍体鳞伤的毒,她眼中泪水汹涌不绝,哀求地问他,“你想让我怎么做?”
南月告别顾景年后,再次约了慕凌在天台见面。
慕凌这两天瘦了不少,脸色苍白,平日里清透的眼睛里遍布血丝。
南月知道慕凌是愧疚悲伤过度所致,她低着头说:“慕先生,对不起。我已经让人放了你的父母。”
慕凌见南月突然改变了态度,他一脸警惕,皱着俊朗的眉眼问:“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我不会再为你办事了。”
“事情败露了。”南月想到顾景年似笑非笑的脸,只觉得浑身那股寒意再次涌了出来,她握紧手指,颤声说:“顾少为了救白倾念以及给顾氏一个交代,不仅让我供出凶手,还要我把你杀害妹夫的证据交给他。”
慕凌的脸色一变,眉眼间一片苍白苦痛之色,他嗓音低低地问:“所以南小姐为了自保,要选择牺牲我吗?”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把你供出去,我自己也会没命。”南月急切地摇头,诚恳地说:“我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决定逃到国外去。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走。”
她的话锋突然一转,语带悲戚地说:“但是我们逃了以后,警察一旦通缉我们,你家从此就不得安宁了,你的父母会被社会舆论所压,亲朋好友因此而和他们断绝来往,他们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嘲笑和讥讽里。而慕然若知道是你杀死了她的丈夫,她可能不会再和你父母来往,你父母膝下只有你们兄妹二人,一旦你走了,慕然不再管他们,他们的后半生就难以保障。”
南月的这一番话,无疑戳中了慕凌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无论他有多么迫不得已,他终究还是做了杀人凶手,父母不会原谅他吧?会当从来没有他这个儿子吧?
如果他再跑了,他那对年过半百没有工作和开销来源的父母怎么办?他成为了杀人逃犯,父母会因此遭人议论白眼,家中的兄弟姐妹会以他为耻,亲朋好友从此疏远慕家,慕家或许几辈子都会被他这个杀人逃犯连累。
而慕然呢?若是知道最疼爱他的哥哥竟是杀害她最深爱男人的凶手,她会承受得了吗?
慕凌心中痛苦不堪,眼眶红了一圈,嗓音嘶哑地问南月:“如果我一个人顶下所有罪状呢?”
南月诧异地望着慕凌,被城市的灯火照亮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她低声说:“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池少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辩护,把此事当做一场意外医疗事故来处理。到时候你不仅不会死,外人也会以为你是失误害了妹夫,他们会原谅一个无心犯错的人,而慕然可能会一时想不开,但时间久了,她总会谅解你的无心之失。
“池少已经答应给慕家10亿,我和顾少也会给出相应的补偿,保你慕家世代锦衣玉食平安顺心。”
慕凌握紧拳头,他想起妹妹刚刚好不容易睡了一会,不久后哭着从梦中醒来,看到守在床边的他,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哥哥,你知道吗?我刚刚梦到阿宇了……”
她流着泪,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那时我刚怀孕,他蹲在地上,把脑袋贴在我肚子上,说他想要一个和我一样漂亮的女孩,我是大公主,女儿是小公主,他会宠我们娘俩一辈子。他给我们的女儿娶了很多名字,觉得每一个都好,后来拿不定主意,想在女儿周岁时让女儿自己抓纸条决定,他真傻。”
“我生女儿的那天他在A市,工作太忙不能回来陪我,又逢上我难产,他在电话里安慰我,到最后急得都要哭了,听到医生说我有生命危险时,他劝我放弃孩子,他说他只要我一个人好好的。命运怜我,孩子最终还是顺利生了下来,前几天他开车心急如焚地赶回来,谁知因为太急于想见我们,疲劳过度,和一辆大卡车相撞。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