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人一狗正腻歪着,突然从厨房的方向传来一阵瓷碗碎裂的声音,若换做平时,听闻丁点风吹草动的阿财早跑了过去,但实际上阿财已经习惯了那个自称是五星级酒店大厨水平的盛祁琛时常干出这种不小心打碎碗的行为,它每次除了鄙视外,已经懒得再计较了。
池北辙穿了拖鞋往厨房走去,果真看到盛祁琛又来自家的厨房里折腾了,他抬手一揉额角,唤了一声阿财,阿财便上前扯盛祁琛的裤脚。
盛祁琛被阿财拉得站立不稳,抬脚虚虚一踹,“没良心的狗东西,你忘了这半年来谁养活你的?现在你爸回来了,你倒是恩将仇报起来了。哪天他再丢下你,你再来我家求收养,我非得煮了你不可。”
藏獒自来只忠诚一个主人,压根不听盛祁琛的,咬着他的裤脚就要把他拉出厨房,直到池北辙制止它,它才又重新回来,在池北辙脚边侧卧,懒懒地阖着眼,闭目养神。
池北辙靠在门上看盛祁琛切菜炒菜,拧起长眉说:“我平日里在家,你老往我这跑也就算了,我这半年不回来,你干脆搬来糟蹋我的地方。”
池北辙的朋友不多,盛祁琛是他在读书的时候认识的。
那时盛祁琛还不是如今盛家大少的身份,而是盛父和情人的私生子,养在外面25年,用了不少手段回到盛家,开始在盛氏豪门里勾心斗角,和兄弟姐妹争夺家产,这两年才算是真正在盛氏那个大家族里站稳脚跟。
当然,池北辙在暗地里出了不少力,盛祁琛和他来往密切,后来干脆做了他的邻居,每天有事没事总要来骚扰他,有时候和温婉掐架了,盛祁琛连续几天都会住在他家。
盛祁琛无视池北辙的讥讽,把炒好的菜端上餐桌,开了酒招呼池北辙过去。
池北辙本来想去看柯雅韵的,见盛祁琛心情不好,拼命地灌酒,他拧眉坐在盛祁琛对面,无奈地问:“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还是孩子的事?”
盛祁琛深沉如墨的眼眸里浮起深刻的痛苦之色,嗓音沙哑,“她不愿意打掉。”
“留着不行?”
盛祁琛手中的酒还没有丢掉,便又去点烟,沉声说:“我如今还没有办法阻止她和祁舟的婚礼,这个孩子不能留。”
温婉和盛祁舟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如今却怀了盛祁琛的孩子,唯一的办法只有盛祁琛放手,让温婉打掉孩子。
如果盛祁琛愿意倾尽如今所有去争,温婉未必会嫁给盛祁舟,然而盛祁琛这六年来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在盛家混得风生水起,最风光得宠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患有心脏病连命都保不住的女人放弃所有?
池北辙接了盛祁琛递来的烟,点燃了夹在指尖,“你早该考虑到这个问题,要不了你还让她怀孕,你混账不混账?!”
“听你这话倒是比我有经验。你确定那孩子是你的了?”盛祁琛看到池北辙面色一变,便猜到七八分,他放下翘起的腿,“被顾景年逼着打掉了,她又终身不孕,你知道这些后什么感觉?是不是特别想捅自己几刀?”
池北辙没有抽烟的习惯,抽了几口后掐灭站起身,拧眉对盛祁琛说:“你尽管让她打掉吧!不让你尝一次失子之痛,你总觉得女人都是经得起折腾的。温婉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如今又没有多长时间活头了,你就当为自己积点德,不能给她一个未来,你就放过她。雅韵身体不适,我去看看她。”
池北辙转过身的时候,盛祁琛在背后问他:“我也来问问你,若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你还会选择留孩子吗?你也知道她的命不长了,我还要用这个孩子送她一程是不是?无论她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个孩子都必须打掉。你给我安排吧,过几天我带她过去。”
池北辙沉默良久,随后一言不发地抬起僵硬的脚走了出去。
白倾念洗完澡从卧室出来时,客房里的顾景年还没有动静。她站在门外敲门,很久后顾景年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嘶哑的嗓音压抑着痛苦,“我累了,想先休息了。”
白倾念攥紧了手指,罗佩云毕竟是顾景年的母亲,即便顾景年再怎么坚定狠心,还是免不了难受,而且他从一个豪门大少爷突然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这种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打击,任谁一时间都不能适应。
“景年。”白倾念的鼻尖酸酸的,哑着嗓音说:“我让顾管家煲了鸡汤,你刚刚淋了雨,出来喝点暖暖身子。”
很久没有听到回应,白倾念突然觉得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大半,她紧紧握着门把,防止让自己滑脱下去,心中满满的都是对顾景年的心疼,“景年,你不要这样……你若是后悔了,去和妈认个错,母子两人哪有隔夜仇。”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白倾念手腕一紧,顾景年用力把她扯进怀里,“又犯傻了是不是?我回去了,以后你又要受她的委屈。我和她断绝了关系,别的先不说,至少不会再有人逼着我们离婚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原谅母亲在白倾念回国的那晚,设计白倾念,把白倾念送到池北辙床上一事,就算母亲不待见白倾念,想要分开他和白倾念,怎么可以不为他这个儿子的脸面着想?这分明是给他戴绿帽子,对于母亲这种荒唐的行为,任哪个做儿子的都不能接受。
如果没有这件事,他还是会顺从母亲,在暗中保护白倾念,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彻底断绝关系,是母亲不义在先,他不孝在后,如果他还能和这样的母亲相处下去,对于白倾念来说,他才是真正的懦弱无能。
白倾念把脸埋在顾景年的怀里,不用抬头就能从他嘶哑的声音里知道他的眼睛必定又红了,她在他身上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猜到他刚刚一直把自己关在里面抽烟。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下楼之前看到顾景年的头发还是湿的,连忙又跑到卧室拿了干毛巾。
她让顾管家去厨房把鸡汤盛来,看到顾景年坐到了沙发上,她站在沙发后,给顾景年擦头发。
他刚洗过的头发很柔软滑顺,手指偶尔摸上去的时候,像是触碰到精美的绸缎,十分的舒适。
顾景年靠在沙发上,把手抬到肩膀处,握住她的一只手,她只好一只手拿着毛巾,一手继续擦头发的动作。
他不安分,圆润的指甲刮着她的掌心,惹得她一阵发痒,想笑,低头又看到他因常年养尊处优而比常人白皙细腻的手指,眼底一酸,扯了扯唇,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最终还是被顾景年抱到腿上,搂在怀里,他皱着眉头,十分无奈地看着她哭,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觉心底疼得厉害,两条手臂用力搂紧了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安抚她。
所幸白倾念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顾管家把鸡汤端了过来,她从顾景年腿上下来,坐在对面看着他喝汤,姿态优雅好看,举手投足间尽显良好的教养和高贵气质。
白倾念立即别开眼,等他喝完了一小碗,又盛了第二碗给他,看他情绪似乎好了点,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南月什么关系?”
顾景年拿着汤勺的手指一抖,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一向敢作敢当,被白倾念这样一问,他的表情便已经泄漏了内心想法,白倾念看到后,故作轻松地说:“顾大少爷,我知道你和她睡过,并且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你还没有和我谈婚论嫁,男女恋爱自由,而且你是男人,有生理需要,交个女朋友很正常,你不用担心我会生气。我这样问你,只是想了解南月的身世。”
顾景年停下吞咽的动作,心中早已波涛汹涌,面上却镇定自若,低声说:“不久前还睡过一次,她和你长得有几分像,那晚又主动,在情事上是个老手,很会挑拨男人,我很久没有过性生活,一时没有控制住……我知道这些都不是我在身体上背叛你的借口,这事是我不对,你可以选择和我冷战。”
白倾念脸色有些白,捏紧自己的手指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胸腔间却还是涌出一股悲愤来,竭力压抑着,很久后才说:“既然这些你都说出来了,那其他的你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了。你全部招了吧,我听后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顾景年迟疑很久,觉得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很多事他不想再瞒白倾念了。
他欺骗了她那么多年,他心里痛苦愧疚,更是疲倦,略一沉吟后说:“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那时顾家搬到市区以后,和她家离得不远。”
“她家很富裕,和我读同一所贵族学校,后来无缘无故地收到她的表白信,约我去图书馆,说要把她身为女人最珍贵的第一次给我,问我要不要。我那时不过20岁,少年心性,对于性事自然比较好奇向往,于是顺理成章地发生了关系。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后来的无数次。直到她突然有天消失不见,我才算彻底和她断了联系。”
“前不久才知道她又回到了T市,当年离开是因为母亲病重,她四处求医,花光了家中的积蓄,如今不仅没有了光鲜的身份,还颠沛流离多年,至今都没有固定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