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佩云差点倒下去,顾景曦跑上前,伸手扶住罗佩云,眼睛里已经是一片通红,对着顾景年冷漠的背影,咬牙道:“哥,你这是不孝知道吗?你忘了你以前怎么教我的?你说就算我以后嫁人了,也不要忘记将我抚养成人的父母,如今你要和母亲断绝关系,是不是连我都不要了?让我也恨你?”
她心中有些怨起白倾念来,若不是白倾念,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宁愿哥哥还是以前那个左拥右抱、风流多情的花花公子,而不是只专情白倾念一个女人,为了白倾念和母亲反目成仇、六亲不认。
南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把顾景年推下总裁的位置,以后再从白倾念身上下手,逼顾景年和白倾念离婚,让顾景年答应娶她,之后再和顾景年一起架空罗佩云在顾氏的地位,让顾景年真正掌控整个顾氏。
这招置死地而后生的计策,她每一步都计划的很好,眼看着罗佩云撤了顾景年的职,顾景年主动让出副总的位置,所有人都掉进了她的圈套,最后她势必会成功。
但是此刻顾景年断绝了和罗佩云的母子关系,不再是顾家的大少爷,不再和顾家有任何关系,那么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她还怎么可能嫁入顾家豪门,做顾家的大少奶奶?
南月想到这里,咬牙向池北辙瞪过去,后者则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他们所有的人都入了戏,唯有池北辙是观众,风轻云淡地看着这场闹剧。
南月终于理解了池北辙说的话,原来到了头,她才是那个将顾景年送进地狱的人,但是她是被谁利用了?池北辙,还是白倾念?
果然,池北辙和她根本不可能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她护着顾景年和顾家,而池北辙却是在背后帮着白倾念毁了顾景年和顾家。
白倾念是身在局中的人,而池北辙却在局外为白倾念谋划,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毁了顾景年。
罗佩云气得晕了过去,身为医生的池北辙上前搂住罗佩云,顾景曦跑去叫家庭医生的时候,池北辙侧过脸对南月说:“你这次记住我的话了吗?”
“如果你只为达到目的,而不为自己爱的人着想,输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你。”南月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看着顾景年一步步走出去,眼中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
白倾念拿着伞追着顾景年出去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顾景年像是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大雨里,看着顾家别墅的一草一木。
白倾念疾跑上去,高高举起细瘦的手臂,把伞撑在顾景年头顶。
顾景年转过身来,突然推开她的手,夺了她的伞丢在地上,伸手将她拥在怀里,狠狠地抱住她。
天空的雨越下越大,白倾念纤瘦的身子被他整个人拥在怀里,脸被他按在胸膛里,起初那里还是温热的,随着时间的延长,慢慢变得冰凉起来,但白倾念却感觉到头顶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淌了下来,一直淌到脖颈里。
她想抬头去看看,顾景年按着她的后颈,嘶哑着声音说:“念念,如今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以后我给不起你锦衣华服、珠宝首饰,我剩下的,只有我这颗心,无论你要还是不要,我既然为你放弃了一切,你欠我的,就用你这一辈子来还。”
这个世界上有他这样一个男人,或许从来都不会说爱她,他骂她辱她,从来不给她好脸色看,吝啬一个笑容和一份温情,或许他曾经迟疑不定,在爱情和父母之间,选择了后者,眼睁睁地看着她家破人亡,而如今他不惜和母亲断绝关系,放弃自己高贵的出身,只为和她在一起。
她指责池北辙利用顾景曦的真心,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挥霍顾景年的爱,利用顾景年挑起顾家的内部矛盾?
她突然间厌恶起自己来,他为她牺牲那么多,而她留在他身边只是为了报复顾家,只是想利用他。
白倾念分不清滑到唇边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她只觉自己整颗心都湿了。
她紧紧抱住顾景年的腰,在阴冷的冬夜里,把自己冰凉的身体完全融进他宽广的怀抱,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她在心中说,“对不起,顾景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的路是为我林家报仇,无论这期间我伤害过多少人,我都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你放心。”她抿着滑落唇边的泪水,品尝着酸涩滋味,一字一字地说:“我不会离开你。”
至少在我家仇未报之前,我不会离开。至于之后……即便我不离开你,你也不会再要我了吧?
池北辙从顾家出来的时候,顾景年和白倾念已经回去了。顾景曦追出来,把伞递给他。
池北辙道谢后转身要走,顾景曦从后面抱住他,“北辙……”
他转过身来,反抱住顾景曦,知道她心中苦闷,他低声安慰,“别担心,景年自有分寸,他早晚还是会回来的。”
顾景年哪里是任人宰割的主,就算再有十个南月,也算计不了顾景年。虽说顾景年现在确然处于劣势地位,但是以顾景年的手段和心机,重回顾家,掌控整个顾氏只是时间问题,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顾景年回来之前,彻底搞垮顾氏。
顾景曦也觉得哥哥不是莽撞的人,今晚这样做,要么是真正被逼急了,要么是另有筹谋,她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心中很是不好受,难过地说:“这事怪不了任何人,哥哥若是向妈坦白倾念不能生育,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池北辙慢慢挺直脊背,修长的手臂不松不紧地搂着顾景曦,关切地问:“为什么不能生育?”
顾景曦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竟然把倾念不能生育的事告诉了池北辙?
她摸不准池北辙如今对白倾念是何种心态,是爱,还是真正放弃了?
顾景曦从池北辙怀里抬起脸,正对上池北辙低下来的眼睛。
他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狭长的眼角轻微上挑,显得邪魅而生动,衬着他那张俊魅绝伦的脸,当真是勾人心魄。
顾景曦以前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太过深沉幽邃,能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她此刻稳着心神盯着他,在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心跳便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慌忙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惋惜,“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腹部受伤。”
她收紧手臂感受着池北辙的反应,但实际上池北辙跟听到今天的天气如何一样,谈论时声音里没有一丝的反常与波动,平静漠然得好像他从来没有爱过白倾念一样,“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不孕不是不可以治疗,就算不能治疗,还可以尝试试管婴儿,并不是非要绝了景年的后。”
顾景曦诧异池北辙过分平静的同时,心中不免欣喜,“对啊,我怎么忘了身边还有你这个医生!改天我陪倾念先检查检查,看看具体情况,再考虑是不是要做试管。”
看来是她想多了,池北辙连白倾念不能生育这么大的事都不在乎了,想必是真的放开白倾念了。
池北辙“嗯”了一声,之后又说了些宽慰的话,松开顾景曦,看着顾景曦进了门,他才转身离开。
外面还在下着雨,他把伞拿在手中,淋着雨走去车子边。
车子驶出顾家,池北辙把两边的车窗全部打开,车子开得飞快,溅起高高的水花,冬日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混合着冰冷的雨丝,刀割一样的疼。
雨下了几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水汽里,雨刷扫过玻璃,眼前明明是清晰的,他却突然感觉视线朦胧起来,眼中涩痛,以致于无法视物,在红绿灯口停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趴在方向盘上,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声慢慢传来,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一样,嘶哑中发出阵阵凄鸣。
无人能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在伦敦医院里查到白倾念无法生育的病例时,仿佛有刀子捅入他的心脏,血流如注,直到现在都没有止住。
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绿灯亮了很久,后面的车子鸣了几次笛,池北辙恍然回过神来,发动车子狂飙而去,中途连闯数个红灯,一路回到住处。
屋子里灯火通明,他刚进家门,阿财便扑了上来,抱他的大腿,呜呜地叫着撒娇。
藏獒身形高大,他连续半年没有见到,发觉阿财又重了不少,猛扑上来的时候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压得他身形一晃,差点摔倒下去。
池北辙扯了它下垂的大耳朵,把它拉下来,蹲下身去摸狗头。
他养了阿财四年,跟养儿子似的,杜华他们几人都忌惮阿财那凶猛高大威风凛凛的模样,不敢靠近半分,每次见了都要颤抖地称一声小池少。
藏獒的毛发厚密而长,冬季比夏季更浓密。池北辙身上带着水汽,冰冰凉凉的,阿财乖顺地贴着他,用自己的狗毛蹭干他身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