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念猛地抬眸看了罗佩云一眼,心中诧异罗佩云的偏爱,按理说顾景年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再怎么不待见顾景年,也不该让南月这个义女来掌管顾氏,还是说顾景年和罗佩云已经闹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
白倾念正这样想着,察觉到自己被顾景年紧握的掌心里淌出一片冷汗,她一怔,转头去看顾景年。
顾景年紧紧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颤抖不停,脸色十分的苍白,表情里一片涩痛失望,极力隐忍着没有发作。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对待,他一定不好受吧?无论两人关系如何疏远,那毕竟是生养他的母亲,在母亲面前,他也不过只是个孩子,需要母爱和关怀,但罗佩云此番决定显然是不再顾及母子情分。
白倾念想起罗佩云把她送到池北辙的床上,丝毫不考虑自己亲生儿子的感受和尊严,她心底突然一疼,此刻才意识到顾景年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他也有自己凄苦的一面,比如罗佩云的利用和算计。
一直拥护母亲的顾景曦也被激怒,恼得抬手指着南月,提高声音说:“她想做我的位置,也要有那个实力才行,再说了,我并不认为哥哥身为副总,有何不妥失职之处,你要替换哥哥,也要有个充分的理由才是,而且母亲太高抬我了,我自认为担不起顾氏副总的位置,母亲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罗佩云目光一冷,“景曦,收回你这句话,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让南月来做。”
“妈……”顾景曦把目光转向哥哥,试图让哥哥说话,但哥哥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脊背挺得很直,轻扬着下巴,强装出一副镇定和高傲的姿态。
顾景曦知道,此刻哥哥心里难受的不是自己的位置不保,而是母亲的决定。
她想起母亲从小就不喜欢哥哥,就算是为了将哥哥培养成才,教育方式严厉了些,母亲也从来没有给过哥哥应有的母爱和温情,母亲对待哥哥的态度,更多的像是对待一个可以利用摆布的棋子,而不是儿子。
想到这里,顾景曦心里很不好受,她当然不是真正想要哥哥的位置,但是也不想就这样给了南月这个外人。
她分明知道母亲既然提出来了,就有绝对的把握,她还是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妈,你虽然身为顾氏首席总裁,但突然替换高层管理这么大的事,你无权一个人决定,总要通过董事会投票选举才对。”
罗佩云把目光看向顾景年,声音突然柔和了几分,“景年,你赞同我的决定吗?”
顾景曦心底涌起一线希望,顿时满脸期待地看向哥哥,哥哥身后有一大批的拥护者,哥哥没有犯错,母亲根本无法无缘无故替换哥哥。
但哥哥始终不开口,她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白倾念的整张手背都被顾景年的汗水浸湿,她甚至能感觉到顾景年的手指在一点点颤抖,气氛顿时有些凝滞,她也跟着紧张,轻轻拽了下顾景年的手指。
顾景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开口时嗓音却是极其沙哑,失望、涩痛、难过全部融于他嘶哑声音里,“明天我会召开记者发布会,称自己身体不适,无法再担任副总一职,我想董事们不会逼一个不想干的人。至于他们会不会接受南月,我就帮不了了,妈既然做了决定,想必也有了应对董事会的办法。而我会按照妈的安排,明天就从总裁办公室搬出去,去企划部做职员。”
白倾念浑身一震,刚想说话,顾景年却突然握紧她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的掌心,在她掌心里写下几个英文字母。
“LOVE。”
白倾念在心里念着这个英文字母,重复了几遍,突然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嘴,没有让自己失声叫出来。
顾景年是在告诉她,我愿意听从母亲的安排,是因为我爱你。
她这才知道罗佩云最终还是给了顾景年选择,在爱情和事业面前,顾景年会不会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事业。
或许他可以事业和爱情都要,但代价却是彻底和母亲反目成仇,而此刻的结果看来,他还是把母亲和亲情放在第一位。
罗佩云这次的目的是要让南月上位,知道顾景年不同意,才以此来逼迫顾景年。
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女人而放弃事业,可见那个男人有多爱那个女人。白倾念突然觉得顾景年很傻,他一直都很看重自己的事业,如今却为了她放弃,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她轻轻闭上眼睛,这不是一直都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此刻她看着他隐忍的表情和苍白的脸,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不!
白倾念用力摇头,她不能有这种想法,这是他们顾家欠林家的,看着顾景年痛苦,毁了顾家人的一切,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她不该心软。
白倾念正做着思想斗争,罗佩云又开口说了话,“景年,半年前我和你提过生孩子一事,因为倾念生病的缘故,暂时耽搁了。如今你们的工作都不是很忙,就趁着这个时间要个孩子吧。”
生……生孩子?白倾念在车上设想过无数个罗佩云可能会刁难的问题,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生孩子。
罗佩云不是一直想要她和顾景年离婚吗?为什么会提出要她为顾家传宗接代的要求?他们两家是仇人,她不相信罗佩云会让仇人的女儿孕育顾家的孩子。
因此她猜测,罗佩云提出这个要求来,实际算计的是如果她生不出来,罗佩云就有理由让顾景年和她离婚了。
白倾念的脊背有些僵硬,胸腔里涌起一股恨意和愤怒,刚刚柔软下来的心肠再次冷硬起来。
她难道真要出卖自己的身体吗?她不想答应罗佩云,但更不想因此而放弃自己的复仇计划,心中正犹豫之际,她的手下突然一紧。
顾景年拽住她的手腕,突然站起身,刚刚还冷淡的声音,此刻夹杂着愤怒和悲痛,“生不生孩子,是我和倾念两个人的事,你管的也太多了!如果你叫我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话,那我们先走了。”
南月眼瞧着顾景年转身要走,立即出声劝解说:“景年,你生什么气?伯母只是让你和倾念生个孩子而已。你既然和倾念两心相悦,孩子就是你们爱情的结晶,你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他难道要告诉他们白倾念根本没有生育能力吗?顾景年菲薄的唇抿出一条僵硬的弧度,慢慢地泛起不正常的白色。
他握紧白倾念的手,竭力不泄露心中的激狂情绪,语速缓慢,“我现在被你们从总裁的位置上推下来,做了一名普通职员,那一点微薄薪水只能养活倾念一个人,家里再多一口人就是负担,何必让孩子跟着受罪。”
听到顾景年这样说,罗佩云一副慈母的表情,语声温和地说:“既然你们两人的心思都在事业上,那么只要倾念把孩子生下来就可以了,其他有关孩子的抚养问题,完全不用你们操心,我这个做奶奶的,会负责把孩子抚养教育成人。”
她并不知道白倾念不能生育一事,而且白倾念的想法错了,她之所以让白倾念和顾景年生孩子,并不是想以白倾念生不出来为借口而让两人离婚,而是她计划让白倾念怀孕后,再杀死白倾念的孩子,让白倾念尝尝自己的亲生骨肉死去的痛苦滋味。
罗佩云之所以不会现在就要了白倾念的命,就是想一点点折磨林昊天的女儿,她要让林家所有的人都死在她手里,如今林昊天昏迷不醒,她时刻找机会下手,而她一旦找到至今下落不明的林母后,就会除掉林母。
白倾念脸色一白,顿时有些恼怒,不要说她现在还没有决定是否生这个孩子,就算生,她也不会把孩子交给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抚养,何况是罗佩云这样心肠狠毒的女人?
她被逼到这种地步,慌乱得掌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抓紧顾景年的手,想让顾景年给她一丝安慰和勇气,但她察觉到顾景年的指尖竟在无意识地颤抖,她心下一沉。
顾景年左右再找不到理由,声音冷硬地说:“我不喜欢小孩子,在身边闹来闹去的,烦得很。”
“顾家几代单传,我和你父亲就你这一个儿子,你没有拒绝的立场。”罗佩云冷了脸色,厉声说:“这个孩子你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
顾景年紧紧一抿唇,想和母亲翻脸,南月状似惊讶地问:“景年,你们结婚五年了,我看你们平日里如漆似胶的,按理说该有孩子了,但实际上倾念的肚子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该不会是倾念不能生吧?”
顾景年被南月戳中心底最深的伤痛,只觉心痛如刀绞,脑中一片混乱,眼前天旋地转的,有些站不稳。
如果白倾念能生育,他又何尝不想用孩子来困住白倾念的一辈子?
他的脸色苍白,尚未出声,只听一阵清脆的玻璃杯碎裂的声响传来,注意力全部放在顾景年和白倾念身上的几人,循着声音来源往池北辙的方向看去,只见池北辙的右手保持着握着杯子的动作,手中却已经空了,脚边散落一地被他摔碎的玻璃杯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