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急诊科上班,没有时间自己做饭,我新寻了几家餐厅,现在带你一一去尝尝,看哪家合你胃口,以后你下班后我就来接你一起去。”
白倾念听他安排周到,心底很不是滋味,又很快被她压下去,唇边卷起一条弧度,她玩笑似地说:“敢情顾氏副总裁每天都把时间用在了吃喝享乐上。”
“这话不对。”顾景年低笑,“我家是开酒店的,我作为高层管理,必须在吃喝玩乐上专业啊。”
白倾念看到顾景年翻的文件是A市国际酒店的企划书,顺势问:“这个项目不是说终止了吗?”
这半年来她在家休养,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通过各种途径了解顾氏的动向,但A市酒店项目算得上顾氏的内部机密,她只有从顾景年这里探听。
顾景年和她冷战了半年,她一直没有机会,此刻看到才知道A市国际酒店项目又开始实施,不免有些惊讶。
顾景年自然不知道白倾念心中所想,只以为白倾念无聊才问起,他担心白倾念不懂商场里的专业知识,便用最简洁通俗的语言给她解释,“因为上次的停工,顾氏亏损上百万,我妈和景曦觉得更要用这个项目把亏损赚回来,这才重新拟定了企划书。”
为了不让顾景年看出自己的企图,白倾念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懒懒地靠在顾景年肩上,落在文件上的眼睛半闭着,在心底记下文件的重要内容后,便开始盘算着如何在A市国际酒店项目上做手脚。
车子很快停在一家餐厅前,顾景年拉了白倾念进去,坐到一早预定的位置,便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白倾念一一尝过,抬眼看到顾景年正等她回答,她放下筷子,笑着说:“挺好吃的,以后就这家吧,我去下洗手间。”
顾景年点头让她去了。
白倾念跑着进了洗手间,趴在洗手台上就是一阵干呕。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着脸,冬日冰凉的水侵入皮肤,丝丝寒意透出来,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恶心的是那些不合胃口的菜,还是恶心自己的虚伪。
她的复仇计划不过刚开始,她就已经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没有思想和感情的行尸走肉,顾景年说的话,顾景年做的事,顾景年给她的一切,无论她喜欢不喜欢,她都要装作很开心、很满足。
大概是半年来第一天上班就遇到急诊科各种事故的原因,她忙了一天,此刻已是疲倦至极,手按着洗手台慢慢地弯下身时,顾景年的电话打了过来。
她重新回到餐桌上,顾景年见她脸色不好看,便结了账和她一起回家休息。
两人还是分房睡,白倾念睡到半夜突然惊醒过来,一摸额上全是汗。
终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顾景年性子高傲,想再晾晾她,而她为达到目的,就算不想主动,也要逼着自己主动。
她说服自己后,拉好衣服去隔壁顾景年的房间敲门。
顾景年开门后看到白倾念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门口,漆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在她浑身上下扫过,颀长的身形站在那里,舒长眉毛一挑问:“睡不着?要陪聊还是陪睡?”
白倾念握紧手指,指甲嵌进掌心的嫩肉里,尖锐的刺疼,她抬脸轻声说:“外面下雨打雷,我害怕。”
“伦敦的天气多变,你一个人在那边五年都不怕,现在为什么怕了?”
顾景年有意抬杠,让她低头服软,但依照她的性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了,听到顾景年这样说,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不过刚背过身,腰就被男人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拥住,顾景年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性子不能改一改?”
但顾景年仔细一想,他喜欢的就是她时而的倔强,时而的乖巧,若是真改了,他还真不适应。
白倾念转头问:“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满意吗?你想我怎么改,你说,我全部改。”
房间里的灯光照到走廊里,折射进她的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顾景年在里头看到一种决绝和屈辱之色。
他眉头一皱,她已经转过身来拥住他,脸埋在他胸膛里,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求,“我们是夫妻,你不喜欢的,可以告诉我,不要总是不搭理我,你这样会让我不知所措。”
顾景年紧紧一抿唇,始终没有把那句喜欢说出口,沉默地抱起白倾念回到床上,关上灯背对着她睡觉。
白倾念犹豫了很久,靠过去从背后拥住顾景年的肩,觉察到顾景年的脊背一僵,她用细细软软的声音说:“我冷,你翻过来抱着我睡。”
顾景年拍开她的手,她正蹙眉之际,顾景年又突然转过身来,伸出手臂把她拥住,紧紧的,赌气似的。
白倾念知道顾景年心里还在介意她和池北辙发生的那几次关系,正因为如此,她才笃定顾景年不会碰她,至少在他心中的这片阴影没有过去之前,她不用献出自己的身体。
她在顾景年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再次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突然响起来。
白倾念自来浅眠,被吵醒后听着铃声,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该不会是池北辙在这个时候回电话过来了吧?
这样一想,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起身的顾景年已经把手机拿在了手里,盯着屏幕皱起眉,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如果池北辙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顾景年若是吃起醋来,不知道又要和她冷战多久,那时候她的复仇计划怎么实施?
“李主任打来的。”
白倾念正这样想着,顾景年把手机递给她,她松了一口气,立即接起电话。
李主任在电话里说那个得了急性淋巴性白血病的孩子突然又出现出血症状,他们晚班的人手不够,要她和陈柏陌过去帮忙。
白倾念和顾景年简单说了后,立即到房间里换衣服去医院,出来时顾景年已经拿了车钥匙在玄关处等她,“我送你过去。”
白倾念看到顾景年眼下的乌青以及下巴处的青色胡渣,知道顾景年每天比她都忙,刚才还听他说起明早有会议,此刻大半夜被她吵醒,还要开车送她去医院,她心底一疼,掩饰性地笑着调侃,“你体贴了不少。”
顾大少爷不禁夸,皱着眉说:“明天你把这份工作辞了吧,要是实在想去上班,我走后门给你调个薪水高的闲职怎么样?”
白倾念拿了伞顺手砸过去,“我收回刚刚的话。”
顾景年笑开,轻松躲过,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揽着她的腰把她带上车子,去恒远的路上不忘劝她换岗位,她摆弄着手机和陈柏陌在短信里说起孩子的病情。
到了医院后,顾景年说了句“结束后打电话给我”便开着车子返回去。
白倾念换衣服进了手术室。
那孩子送来时就已经是高危险病人,除了进行骨髓移植外,没有其他办法,如今的化学治疗也只是多保孩子一天活头而已,但即便这样,化疗依然不成功,李主任和陈柏陌束手无策,资质尚浅的白倾念更是无能为力。
李主任最终还是下了死亡通知书,正准备停止治疗,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几人正惊讶这种时候谁敢乱闯手术室时,男人高大的身影已经走进来,随着脚步声的渐近,他比常人要低上几分的声音传到白倾念耳边,“我来。”
白倾念猛地回头,看到换了衣服,脸上戴口罩的男人大步走来。
李主任喜不自胜,“池少。”
“我已经听杜华说过了,具体情况等结束手术后再说。”池北辙走近后见白倾念有些发愣,长眉一皱说:“白医生你先出去吧,作为一个医生,带着这种情绪上手术台,你是想让多少患者死在你手里?”
“我……”
池北辙没有再看白倾念一眼,声音低沉地说,“出去。若是实在觉得自己没用,你就去做些安抚病人家属的工作。”
池北辙本来想多说几句,但现在情况紧急,他懒得教训这个在他眼中没用的下属,再次冷声重复了一遍。
白倾念看到池北辙眉眼间的漠然,她眼睛发酸,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出去了。
白倾念换了衣服出去,看到孩子的母亲正捂着脸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哭,她疾步走过去,抬手在孩子的母亲肩上一拍,轻声说:“阿姨。”
冯母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女儿的医生后,她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急得抓住白倾念的手,泣不成声地问:“白医生,你怎么出来了?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冯母心中焦躁,下手没有个轻重,白倾念细瘦娇嫩的手腕被她一抓,就出现几道细长的红痕,痛得白倾念青了脸色,艰难地扯出笑容,“阿姨你放心,我们老板刚进去,他说你的女儿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