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见她情绪受那个白血病孩子影响太大,劈头盖脸地把她骂了半个小时,后来还是让她下了早班。
此刻已是晚上八点,她翻着短信,知道顾景年两个小时前来过,说是要和她一起吃饭,在楼下打电话发短信都没有等到她的回复后,他便一个人回了公司,要她下班后打电话给他。
半年前她出院后,被顾景年强制性关在家里,请了不少医生调养她的身体。
顾景年依旧白天公司,晚上各种应酬宴会,早出晚归没有空和她掐架,便开始和她冷战,晚上两人分房睡,如此过了半年,最后还是让她来恒远上班。
她走到恒远办公楼的时候,把电话回了过去,告诉顾景年自己的位置,挂断电话后,她顺势坐在马路边的长椅上。
椅子上全是水,寒意从下身侵入四肢百骸,索性她现在也在淋雨,浑身都发冷,具体也感觉不到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她现在坐的位置正对着恒远办公楼,满是水汽的目光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大厅。
她听顾景曦说池北辙把恒远交给了杜华和几个心腹后,一个人一声不响地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回来。
“恒远老板丢下医院不管,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件事是整个恒远的机密,因此除了顾景曦提及过一次外,身边的医护人员没有人知道池北辙不在恒远。
一晃半年过去,急诊科里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接纳的急诊患者越来越多,以至于医护人员太少,导致形势无法控制,死亡率增高,各种医疗事故、医疗纠纷随之而来。
李主任应付不过来,多次让杜华通知池北辙,但杜华为难地说池北辙断了和他们所有的通讯,除了每天按时联系他们处理一些事务外,他们这边根本无法联系到池北辙。
后来杜华几人还用上了各种高端定位系统,但结果都是一无所获,池北辙决心不让他们找到,他们就算把整个地球翻遍都没有用。
所幸杜华他们几人能力强,除了急诊科外,其他都还能应付过来。
急诊科的各种突发状况持续了一个月,眼瞧着无法经营下去,池北辙不仅没有回来,反而连每天主动联系杜华这件事也取消了,彻底做了甩手掌柜,再不理会自己当年在医疗界一手打下的半壁江山。
早上的时候杜华来找过她,把池北辙的手机号码给了她之后,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走了。
她犹豫了一天,在那个患了白血病孩子的妈妈跪地哭得歇斯底里的时候,她抹着眼泪出来给池北辙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说了一句“你好”,信号就断开了,她再打过去,都是无法接通,下班前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手机震动了片刻,白倾念条件反射地点开短信,看到是顾景年,说是在急诊楼下,问她在哪里。
她正疑惑顾景年什么时候喜欢发起了短信,站起身往急诊楼走去的时候,目光再次看向对面的办公楼,随之浑身一僵。
前方池北辙的车子停了下来,早在等候的杜华撑着伞弯腰拉开车门。
白倾念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车里走出来的女人。
从白倾念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侧影,十分的窈窕细瘦,在灯光的笼罩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饶是白倾念这个女人看了,都心生温暖旖旎。
女人下了车,白倾念以为池北辙会从车子里走出来,但直到车子开走,车子上都没有再下来人,而从来寸步不离池北辙左右的杜华,此刻跟在女人身后慢慢往办公楼里走。
白倾念僵在原地,十分钟前杜华还问她有没有池北辙的消息,也就是说池北辙并没有回来,但是池北辙的专用车子里怎么会坐了一个女人,并且还在这个时候去了办公楼?
白倾念正要打电话问杜华,顾景年的车子就停在了几步远的马路边。
顾景年看到白倾念如雕像一样立在风雨里,散开的长发被凛冽的风吹得凌乱,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她整个人似乎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一样。
顾景年下车甩上车门,连伞都来不及拿,大步走到白倾念面前,伸手握住白倾念的手腕,把白倾念用力扯到怀里。
白倾念的额角撞上顾景年硬实的胸膛,痛得叫了一声,本能地挣扎。
顾景年一面用力拥紧她,一面铁青着脸问:“你能耐了啊?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刚刚又让我在急诊楼那边等了半个小时,你倒好,一个人在这里感受大自然,和我说说,这雨淋的舒服不舒服。”
顾景年这人擅长冷战,更擅长和好,以他的性子,不搭理你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又若无其事地照常对你了,但白倾念觉得这次和好后,顾景年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
她自知理亏,岔开话题问:“你不是从来不发短信的吗?怎么三个小时不到,你就发了几十条给我?”
顾景年圈着她腰的手顿时一僵,没有告诉她自从那次错过她的短信后,他就开始学发短信了,而是冷笑着说:“电话费贵,短信便宜。”
“你一个集团副总裁,每天打过多少国际长途不嫌贵,给我打几个就贵了?何况我也没有接啊。”
听着白倾念带笑的声音,顾景年接不上话,本来想以她不回复他这事和她抬杠,搂紧她才发现她浑身冰凉,湿发贴着他的胸膛,水汽和凉意传给他,他眉头一皱,止住后面的话搂了她的腰把她往车里带。
白倾念被顾景年带上车子后,迎面丢来一个干毛巾,她的视线被挡,能感觉出顾景年心情不好,她便故意不动,片刻后他果然拿过毛巾粗鲁地给她擦头发。
白倾念自嘲地弯起嘴角。
恢复记忆后,她想起顾景年从小就是高傲的性子,喜欢欺负她,对她很不屑,每天不是讥讽她衣服难看,就嗤笑她长得不好配什么衣服都丑,但无论表面如何讨厌她,他总是时不时就在她面前晃悠。
最初的时候她不懂,后来听那些谈恋爱的人说那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示爱的表现,她那时不过十几岁,听后笑了半天,此刻回想起来,很有一种被他顾景年在心里意淫过无数次的感觉。
她也由此记起了他的性子,高傲、别扭、矛盾,毒舌但心软得很,你越是跟他对着干,他越来劲,只有装柔弱卖乖,他才会有一种身为男人的成就感,对你便越加怜惜,而且失忆的白倾念应该扮演的就是这种角色,她若是太过反常,他很快就会发现她的伪装。
顾景年擦完后,伸出手臂把她揽过去,她侧过身子顺势靠上去。
车子开走,经过办公大楼的时候,白倾念看到那个女人还在大厅处,但隔着深色的车窗看不真切,她就不想理会了,打算和顾景年搭话,转头发现顾景年的目光也落在那个女人身上,明灭不定的。
白倾念抬手一扯顾景年的衣领,笑问:“你情人?”
顾景年看到柯雅韵出现在恒远,心思缜密的他一时间脑子里飞速转过很多原因,没有顾及到在身边的人是白倾念,被这样一问,他漫不经心地回:“睡过几次。”
白倾念扯着顾景年衣领的手僵在那里。
顾景年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解释,“六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没有和你谈婚论嫁。”
白倾念觉得心口有些堵,用力咬了唇问:“她什么来历?”
“业内有名的律师,以前和她打过几次交道。”顾景年看到白倾念眉眼间的落寞,不由得一怔,心中一喜。
他怕她多想,又补了一句,“这几年都没有联系过了。”
白倾念理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认为自己现在还是顾景年的妻子,听到他当面对她提起他和其他女人的风流韵事,她觉得屈辱本在情理之中。
这样一想,她顿时释怀了,顺着自己的心思说:“你和她只睡过几次,还是六年前,现在离了那么远一眼就能认出来,看来她给你留的印象很深。”
顾景年听出白倾念语气中的讥讽之意,搂在她肩上的手臂倏忽收紧,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都过去的事了,你还钻什么牛角尖。”
若换做白倾念本来的性子,在这个时候她是不想理会顾景年的,但她现在为了复仇,可以忍以前所不能容忍之事。
她逼着自己止住后面的话,伸出手握住顾景年的手指,“我们现在是要回家吗?”
顾景年的手里翻着文件,觉察到白倾念的动作后,他用一只手反握回去,“你吃饭没有?在饭堂吃的?”
白倾念的眼睛状似无意地扫过顾景年翻阅的文件,知道某些文件可能是机密,她心底一慌,连忙把心思放在顾景年的问题上,“嗯,我想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