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觉得自己不应该被怀疑,恼得脸色一阵青白,“我确实知道倾念姐青霉素过敏,但我为什么要害她?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看,怎么可能害她?你想过没有,除了我之外,南月身为倾念姐曾经的好朋友,难道就不知道倾念姐青霉素过敏吗?她的嫌疑比我大!”
“说多错多。”池北辙不去看谢瑶羞愤的神色,把目光转向低头不语的南月身上,声音因为过度的担忧和疲倦而显得更加低哑,“你说。”
南月用手指别开遮住半张脸的长发,眼中已是一片泪水,哑着声音说:“我以前就知道倾念药物过敏,而且那天我在李主任办公室外,也听到你们提起过。当时病房里只有我和谢小姐两个人,既然谢小姐说不是她的话,那么只有我了,是我做的,我承认。”
池北辙握紧手中的杯子,竭力隐忍着没有丢到南月身上,先是让谢瑶出去,房间里只留下杜华和南月两个人之后,他平静地问:“动机呢?”
南月用力摇头,羸弱的肩膀颤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泣不成声地说:“是我不小心拿错了药,我差点害了倾念,无论池少怎么处置我,我都没有任何异议。”
池北辙眉睫抖跳,转头吩咐杜华,“去把南母给我丢出恒远。”
“池少!”
池北辙重重把杯子摞在茶几上,清水洒出,他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冒出森森寒意来,“除了甘愿被林音骗外,这个世界上还真找不出能骗我的第二个人。南月,以你现在的功力,连杜华这个蠢货都骗不了。”
杜华看了一眼池北辙面前的茶几,很想上前掀一掀,仔细一想又觉得池少是在夸他,他心里稍微平衡了些。
南月知道池北辙并不是真正冷硬之人,不会以母亲的生命开玩笑,她完全可以继续坚持自己的立场,但想到池北辙对她的恩情,她说过要用自己的一切回报。
因此即便指出谢瑶会打乱她所有的计划,她还是说了实话,“如果池少相信我……那时我正在给倾念倒水,眼角余光看到谢瑶把青霉素粉末倒在了倾念的烫伤处,之后倾念就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我没有来得及阻止,是我的失误,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
池北辙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第一次看到谢瑶和白倾念聊天的时候,就发现谢瑶看白倾念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只是他当时觉得谢瑶始终不是狠毒之人,没有料到谢瑶真的会狠心对白倾念下手。
不知道白倾念是否知情,被妹妹一样的谢瑶背叛,她心里该有多难受?池北辙低头看着水杯中清澈无波的清水,心底越来越心疼她,有一种想把她关在自家屋子里,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冲动。
正这样想着,门外传来陈柏陌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为什么这样做?”
池北辙推开门出去,负手站在陈柏陌和谢瑶面前,一双狭长深凝的眼眸里慢慢涌出一丝杀气来。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她?她平日里待你差吗?你去害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我平日里教你的和你受的高等教育都哪里去了?身为一个医护人员应有的医德呢?!”
谢瑶被陈柏陌吓得浑身颤抖,即便她现在有无数个可以为自己洗脱嫌疑的理由,可以告诉他们是白倾念故意让她这样做的,但为了帮助白倾念,她还是必须忍耐。
她眼看着陈柏陌扬手一个耳光就要甩上来,她高仰起脸倔强不屈地说:“你打啊!你再打我也做过了!”
“啪”地一声,陈柏陌甩完后收回手,一双暗沉的眼眸盯着谢瑶白皙脸上的红痕,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我问你为什么?!”
谢瑶没有想到陈柏陌会真的打她,从小到大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反应过来后她捂住半张被打的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陈柏陌,“你竟然真的会为了她打我?”
陈柏陌那一耳光用了狠劲,打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唇边冒出血珠,谢瑶毕竟年纪小,眼泪当即从眼眶里涌出来,哭着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说:“她究竟哪点好?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喜欢她?就连大叔你也为了她,把我赶出去,你现在还为了她打我!”
“我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收养你!”陈柏陌握紧的拳头处响起似指关节断裂的咯吱声响,他一双眸灰白,却渐渐有血丝浮上来,冷笑着说:“我应该把你丢在孤儿院,任你自生自灭,免得养你这么大你还去害人。”
南月以为谢瑶真的是因为嫉妒白倾念,才对白倾念狠下杀手,惊得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转头看到池北辙隐忍的表情,她担心池北辙失控,伸手拉住池北辙的手臂,却被池北辙用力甩开。
“杜华,去报警。记得疏通关系,留她一条命。”池北辙说完就大步往白倾念的病房里走。
陈柏陌瘦削的身形一震,谢瑶一听说要坐牢,这才知道害怕,她知道以池北辙的手段让法院判她个终身监禁很容易,或者她连一条命都保不住。
谢瑶想到白倾念的叮嘱,她又把要脱口而出的真相压下去,拉住陈柏陌的衣角,哭着求陈柏陌,“大叔,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你救救我,我不想坐牢。”
陈柏陌被谢瑶的眼泪弄得整颗心都湿了,但这个时候,他越是维护谢瑶,谢瑶就越难逃一死。
他用力甩开谢瑶,看到谢瑶因身形不稳撞上墙壁,白皙的额角上冒出一片鲜血来,他忍住没有伸出手,掩饰性地冷笑一声,“我救不了你,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南月眼瞧着场面越发不可收拾,疾步跟上池北辙,试图劝说池北辙改变主意,“池少,谢瑶她毕竟年纪小,也是因为爱陈先生,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一时犯了错,你就给她一次机会,减轻对她的处罚吧。”
“我给她一次机会?”池北辙猛地顿住脚步,隐忍的愤怒终于爆发,声音比平常高了几分,“谁给林音一次活着的机会?你们以为我不近人情,但是林音若是真的出了事,我去哪里再找第二个林音出来?我这次轻饶了她,难免她不会存在侥幸心理,下次还会对林音动手,我不能拿林音的生命去赌。”
“可是池少,善良如林音,她醒来后若是知道你这样处置谢瑶,她不会原谅你的。”
池北辙的心猛地一抽,他想到她昨天说的不会原谅他,怀疑他是故意强占她的身体,是他把照片寄给顾景年,逼迫她和顾景年离婚,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
她对他的误解越来越深,并且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而这次他也不想再让她误会自己有意伤害谢瑶,但是难道要他放过一个差点害死她的人吗?
他做不到。
她不能接受就不接受吧,反正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信任可言,无论他做,还是不做,她都不会再对自己有所改观,那他不如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他看到杜华也在犹豫,眼神一凛,“还不报警?”
谢瑶眼见着自己的结局已定,吓得差点晕过去,却被陈柏陌伸出手臂搂在怀里,她的脸贴着陈柏陌的胸口,那里传来咚咚的急剧跳动声,听到陈柏陌第一次用这么卑微的语气对别人说话,“池少,对不起。谢瑶是我一手养大的人,之不教父子过,她做错了事,和我也脱不了干系,我自知无颜面对倾念,请你让我承担一半的责任。”
谢瑶惊得从陈柏陌怀里抬起头,“大叔你……”
她不承认是自己做的,一方面是因为知道白倾念会救她,另一方面是听从了白倾念的意见,借此试探陈柏陌对她是否有情。
陈柏陌的这一番话,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前途和整个人生,哪怕以后从牢里出来了,因为这场事故,陈柏陌也再不可能从事医疗事业。
陈柏陌愿意为她做到如此份上,也就说明她在陈柏陌心目中的分量很重。
他不是从来都不在乎她吗?他不是把她从家里赶出来,还要送她去国外吗?
她从来没有看懂过陈柏陌,即便白倾念肯定地告诉她陈柏陌喜欢的人是自己,她还是不相信。
她抬起脸想看看陈柏陌,但陈柏陌却重新把她按回胸膛,对着池北辙高大的背影低下头,“我现在就去警察局自首,如果倾念醒来后问起我,就说我回了伦敦。”
谢瑶的眼泪拼命地往下掉,紧紧抱着陈柏陌,“大叔,不要……”
“安静。”陈柏陌到底还是决定护她,抬手抚上她的短发,再次对着池北辙沉默的背影重复了一遍。
池北辙挺阔的脊背有些僵硬,用力闭上眼睛,刚想从轻发落,就听见一道虚弱软绵的声音传到耳边,“不怪他们,是我指使瑶瑶把青霉素抹到我的烫伤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