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年的嘴角冒出血,握紧拳头,挺直脊背靠在墙上,任由陈柏陌拽着他的衣领,一拳拳打在脸上,随后是肩上、胸膛、腹部。
他能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等到陈柏陌终于松手时,他宽厚的脊背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支撑,一瞬间垮了下来,靠着墙慢慢滑下身体,跌坐在大理石地面上。
灯光在眼下摇摇晃晃,最终变成破碎的光点,越来越模糊。
过往的场景在脑海中闪过,她曾经跪在地上求他放过林家,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勾起的唇角间只剩下残冷的笑,“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只要你林音一个人。”
他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抬手按住抽搐的心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顾景曦赶了过来,看到哥哥这个样子,伸手去拉的同时,眼泪哗啦而下,“哥,妈已经知道了,你留在这里只会害了倾念,你先回去,这里有我。”
顾景年仿若未闻,他擦了擦嘴角,咽下喉咙间的腥甜滋味,轻轻推开顾景曦,慢慢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
头顶的白色灯光将整个医院的长廊拉得没有尽头似的,他挺拔的身影被破碎的光影淹没,变得越来越遥远、渺小。
顾景曦收回视线,转过身低下头对身侧的陈柏陌和李主任连声道歉,泣不成声地说:“我刚刚在家听到我妈和心腹的谈话,她在你们科里安插了人,想以用错药的方式害倾念,请你们尽快把我妈的人查出来,并且不要让我妈靠近倾念半步。”
“对不起,我先走了,你们就当做我和哥哥都没有来过。如果你们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陈柏陌伸手接过顾景曦留下的私人联系方式,看到顾景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低声安慰,“你不用担心,我会像保护自己一样保护倾念,只是我不希望你哥再出现在倾念面前,等倾念醒来后,我会为她拟好离婚协议书,送到你哥那里。”
顾景曦猝然抬头,“阿陌,你……”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以后白倾念这个人,我来照顾。”
池北辙前天去了B市探望林父,接到李主任的电话后,一个人开车连夜赶了回来。
大清早回到恒远恰好是上班高峰期,车流拥挤,行进缓慢,他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本可以借此机会假寐片刻,但满心的焦躁和担忧却让他的神经时刻紧绷着,眼瞧着没有个半个小时道路无法畅通,他干脆弃了车子,走到人行道上看到踩单车的路人甲,上前劫了人家的车子,从钱包里掏出十多张百元大钞塞到对方手上,留下车主定在原地死死盯着穿着名贵西装,长了一张比明星还俊的脸的男人,踩着自己的破单车飞速而去。
随后不久,急诊楼的门卫看到一个踩着单车的男人直冲进来,他上前把人拦下,当看到是自家老板时,他吓得不轻,赶紧弯腰低头道歉,但老板连正眼瞧他一眼都没有,把单车交给他,就往电梯里跑去。
池北辙进了电梯,用力闭上眼睛。
他在怕什么?她不过是被菜刀砍了腰,被开水烫到肩,恒远那么多精英专家,还怕救不了她?在他这个受过无数次伤的军人眼里,在见惯了生死病痛的医生面前,她的伤真是不值一提。
池北辙以为自己冷静了下来,但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点着屏幕的指尖不停地颤抖,点错了几次才联系上李主任。
他在电话里知道白倾念已经被转到普通病房,挂断电话后,他觉得脚下有些虚软,险些站立不住,用一条手臂撑着电梯璧,低头看到光洁地面上的一小片水渍,他抬手一摸额角,全是汗水。
池北辙大步走到病房门前时,李主任正站在外面和陈柏陌探讨白倾念的病情,看到他过来了,同时叫了一声“池少”。
他平日里注重礼仪,此刻却连点头都没有点头,血红的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高大的身形有些僵硬。
白倾念半个小时前醒过来一次,用过药后又慢慢睡过去,池北辙本想进去看看,又想到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太脏,进无菌病房会对白倾念造成感染的危险,他在外面站了一会,便带着李主任和陈柏陌去了办公室。
陈柏陌递了一杯清水给池北辙,池北辙接过来坐在沙发上,抿了下唇,放下杯子后又拿起白倾念的检查报告。
腰尾刀伤创口长度达10厘米,只躯干部穿透,并没有伤及内脏器官和重要血管神经,按照人体伤病鉴定标准,属于轻伤,之所以会造成生命危险,主要原因是在送往医院的途中血流不止,导致失血过多所致,而肩上和胸前的烫伤属于二度烫伤,昨晚已经做了植皮手术,如果不出意外,后期修复治疗跟上的话,不出半个月就可以痊愈。
而对于白倾念身上的青紫痕迹,池北辙唯一能想到的是顾景年在那种事上较为暴力,又对白倾念索要无度,两人在厨房发生关系时,顾景年动作太大,沉迷其中的两人皆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菜刀,才致使菜刀捅进白倾念的皮肉,造成昨晚的伤害。
都能把厨房选为情事地点了,可见两人这五年来在性事上有多开放。
池北辙想到当时的情景,就觉得心口里燃起了一把火,烧的他又痛又燥,恨不得现在就去撕了白倾念那个女人,他还救她做什么?她活该!
这段时间他不再打扰她,一心以为她会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没有时间再去和顾景年谈情说爱,结果两人的性生活都激烈到了这种程度,她以后不要再妄想他能把她放回顾景年身边了。
池北辙掌心里的汗水把检验报告浸湿,有种想摔东西的冲动,片刻后又意识到自己的下属还在,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失态,竭力稳住狂乱的情绪,把眼中的血腥压下去,坐直了身体问李主任:“李叔认识整形方面的专家吗?”
他爱的当然不是白倾念的美貌,在他见过的所有女人当中,她只能算是中等,不然当年他对15岁的她一见钟情是什么原因?那时她还是个没有发育成熟的小女孩,之所以为她找整形专家,是因为他认为没有几个女人喜欢自己身上有疤。
李主任知道池北辙是想祛除白倾念身上的伤疤,但他觉得池北辙目前考虑这些也太早了,表面治疗还没有保障,池北辙都往那么长远的方向计划了,可见池北辙对白倾念有多上心。
李主任玩笑着说:“她变丑了,池少嫌弃她?”
“女为己者容。她的烫伤集中在胸口和肩上,留下疤痕的话,以后穿衣服不方便。”
李主任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想到顾景曦的叮嘱,他对池北辙说:“罗佩云那边又有所动静了,听说倾念住进了医院,想害倾念。”
池北辙长眸陡然一眯,虽然知道陈柏陌可能会把今天的谈话内容告知顾景年,但他还是没有让陈柏陌回避,“罗佩云还真不打算放过任何一次害林家人的机会,在把罗佩云的人查出来之前,你把她的所有药单都给我,我亲自去药房拿药配药,包括她的扎针换药,我全部一个人负责。”
李主任应承下来,开好药单交给池北辙过目。
池北辙接过药单后,拿出笔划掉白倾念过敏的药物,用其他药物代替,让李主任仔细记住,以后哪些药能用,哪些药会对白倾念造成过敏后的致命伤害。
陈柏陌作为白倾念的专用医生,也适时提醒了几句,李主任一一记下,之后三人又在一起继续分析白倾念的病情,以及后期的治疗计划,哪种药物用几天,什么时候换其他药物,又在哪个时间点拆线修复,每个步骤都安排的很到位。
整个过程里基本都是池北辙一个人在说,其他插不上话的两人都觉得他们做医生这么久,就算是****来了,都没有如此细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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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最近半个月在医院照顾母亲,听说白倾念受伤后,立即从综合大楼赶到了白倾念的病房,只是在要进去探望的时候,被杜华拦在门外,“很抱歉南月小姐,池少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南月长发披肩,乌黑如瀑布的长发把一张脸衬得更加小巧苍白,听到杜华这样说,她蹙起眉疑惑地问:“我是她的朋友,为什么连我都不能进去?难道你以为我会害她?”
即便是责怪的语气,她的声音依旧柔软,听在人耳中十分舒适,但杜华的眸中却闪过一抹犀利的光,声音冰冷地说:“南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说过有人要害她,你自己倒是先揽罪名了。”
南月心头一跳,低下头用长发遮住自己慌乱的表情,目光躲闪地说:“我只是随口一说,既然你不让我进去,我去找池少好了。”
她说完就走,步子有些急切,给杜华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杜华想到罗佩云在医院安插的人,心中一紧,当下给池北辙发了短信。
池北辙很快回复:我知道了,找个人暗中监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