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唐易铭此刻有多么爱南月,他也无从辩解,因为他对南月的心思确实是先从性上开始的。
白倾念却在唐易铭的这一番话里听出了太多的讯息,多得她有些无法承受,脑子撑得快要爆炸开了一样。
她用了很长时间,才理清所有事情的经过。
她抬起脸,用那么嘲讽的表情看着顾景年,声音悲凉而无力,“也就是说……你还是骗了我对吗?”
“也难怪在A市的那几天你情绪不对,原来你也以为自己和南月上了床对吧?你瞒着不告诉我,是怕我在那个时候就跟你离婚吗?”
“顾景年,现在你来说说,你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你全部告诉我,好让我彻底死心。”
顾景年看着白倾念死灰一样的眉眼,他紧紧握起拳头,一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心,再次痛得让他难以呼吸。
他轻轻闭上眼睛,片刻后再睁开,已是一片透彻清明,只让看到的白倾念浑身发凉。
“你说的没错,我从始自终都在骗你,现在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也就没有再演戏的必要了。”顾景年以为自己就算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开口,而实际上,他的嗓音轻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情绪的话,那么只有淡淡的讥笑。
他说过那么的谎话,早已学会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圆败露的事实,“罗佩云给我开出了一个条件,说是只要你生下孩子,她就会把整个顾氏交给我。你自己也知道,起初你是不能怀孕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找女人生一个孩子,到时你再假孕,孩子的来历就名正言顺了。”
“而愿意做这件事,甘愿被我利用的女人,只有南月。因此为了得到顾氏,我瞒着你,和南月上了很多次床,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
白倾念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扶着沙发,站直身体,眼睛里一片朦胧酸涩,只能眯着眼睛问顾景年:“既然罗佩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为什么你不直接跟我离婚,娶南月呢?”
“你可千万不要说你舍不得我。像你这种家里有着老婆,还在外面偷腥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谈真爱?既然不是因为爱我,那么还有什么原因,让你不能跟我离婚的?”
“因为在我和罗佩云签订的协议里,指定这个孩子必须由你来生。”顾景年的话半真半假。
反正罗佩云已经死了,知道真相的顾景曦也疯了,白倾念永远不会知道那份协议的内容。
他可以随口编造,“罗佩云之所以指定你,是想在你怀孕后,杀死你的孩子,让你尝尝失去亲生骨肉的痛苦,以便达到她报复你们林家的快意。”
“疯子!你们全都是疯子!”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整个卧室突然间被照亮,白倾念泪流满面的样子越发清晰了几分。
她紧紧抓着沙发,身形却还是摇摇欲坠,早已干涸的眼中再次淌出大片大片的泪水来,像是窗外的大雨,不停不止。
她哭着问顾景年:“原来从始自终,我只是生子工具对吗?”
顾景年一瞬间哑了声音。
他缓缓转过脸去,眼睛里的泪水快要冲出来。
南月清晰地感知到顾景年心中的痛苦,再去看白倾念,一头长发散落在肩头,被泪水沾湿,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绝望的表情。
南月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裂开了一样。
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他们几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连她自己都开始理不清。
乱了!
全都乱了!
那倒不如在今天做个了断吧!
她拼命地忍住泪水,用尽了所有的意志,才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恶毒嚣张的小三。
南月眼角微挑,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比她矮了几厘米的白倾念,字字如针、如刀:“对!白倾念,你就是他们顾家的生子工具!养你五年都没有生个一儿半女,你还有什么脸再呆下去?”
“签了离婚协议书,赶紧滚吧!”
“顾景年……”白倾念仰起头,把眼中的泪水逼回去,直到泪痕都消失不见,好像没有哭过一样。
她再度看向顾景年,目光平静澄澈如一池湖水,在灯光下波光粼粼的,不似刚刚的绝望,她此刻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仿佛不曾受过任何伤害,声音也是那么淡,“你的这一番话,真的让我彻底死心了。”
“我谢谢你让我自己放过自己。”
说完后,她重新坐下来,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整个动作潇洒利落,好像只是在写自己的名字一样,全然不见之前的颤抖和僵硬。
她签过字后,站起身走到顾景年身边。
顾景年转过头来,低下眼睛看着这个被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她眼中没有怨、没有恨、甚至是没有……爱,她看着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景年几乎快要窒息了。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想面对这样一个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的女人。
你看吧!到底还是他自己犯贱,明明是他把她亲手推开,是他亲手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他还期盼她不要放弃他,还期盼她能继续纠缠下去,哪怕是一辈子。
但是不可能了。
在他那番话说完之后,在她回应给他“你终于让我死心了”之后,他们两人就连互相厌弃、互相憎恨、互相折磨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切都结束了。
无法再用任何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反正就是疼,浑身都在疼,疼得他恨不得就这样死去了。
解脱了最好。
他们对视了很久,但彼此的眼中都不再有感情,以往一个眼神就能表达无尽的爱意,如今哪怕就这样一直看下去,也再没有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以往一个眼神中包含的百般情意、万般缠绵,此刻只化作了淡淡的相望,连陌生人都比不上,至少陌生人之间还会礼貌地相视一笑,而他们呢?
曾经爱到歇斯底里、生死不顾的两人,在结束的这一刻,什么都没有剩下。
“啪”地一声,安静的室内响起巴掌的声音。
南月震惊地看着白倾念仍然扬在半空中的手,本想这个时候至少要再演一场小三护金主的戏码,但她看到静止不动犹如雕像一样的顾景年,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她也没有动。
“这一巴掌,是我为自己打的。”白倾念轻声说:“我全身心地付出,却被你狠狠抛弃,这一巴掌打你的绝情。”
“你可以辩解,也可以还手,但请先等我打完。”
她那一巴掌下手真重,顾景年脸上火辣辣地疼,唇角冒出血珠来。
但他知道,她的手一定也很疼。
他闭了下眼睛,竟然笑了一下,“好。”
“啪”!
又是一巴掌,白倾念看到顾景年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片刻后又转回来,用那双曾经让她觉得藏着无尽深情的漆黑眼睛看着她。
她的眼中还是一酸,手落在小腹上,“这第二巴掌,是为我肚子里的宝宝打的。”
“宝宝,你听到了没有?妈妈现在告诉你,你没有爸爸了,但妈妈保证,妈妈一个人,同样会给宝宝应有的一切,不会比别的宝宝差半分。”
“妈妈以后也是你的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的,妈妈等你来到这个世上。”
顾景年的目光随之落在白倾念的小腹上。
他想到自己未出生的宝宝,想到或许自己以后不能陪着宝宝成长,他刚刚还挺直的脊背,此刻却像是被抽去了主干,一下子垮了下来。
在他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白倾念抬起头来,“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还是要说。”
“顾景年,这是你的孩子,但从这一刻开始,这个孩子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ta出生后,我会让ta跟我林家的姓氏,一辈子都不会告诉ta,ta的亲生父亲是你。”
“啪”!
白倾念没有给顾景年回应的时间,第三个巴掌落下来,她终于收回手。
她看到顾景年的身形踉跄了下,之后又被南月扶住,重新站直。
他脸上鲜明的五指印,和唇边越来越多的血迹,终究让她哑了声音。
窗外大雨滂沱,她的心都湿了,眼中还是没有任何情绪,那么安静地看着他,“这一巴掌之后,我白倾念和你顾景年,以后再没有任何关系。”
“从此有你顾景年的地方,我都会退避三舍,也请你看到我的时候,自觉地离开我的视线。”
“记住了顾景年,从此我们两人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会在上天面前祈祷,不要再遇见你。”
“好了!我说完了,也打完了,轮到你了。”
白倾念收回手,掌心里的疼痛提醒她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扬起脸,闭上眼睛,等着顾景年的巴掌落下。
然而死一般寂静的室内,她等到的却是他突如其来的拥抱。
他两条修长的手臂把她箍得死紧,让她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念念……念念……”顾景年在心里唤她,以往那么多次的拥抱欢爱里,再没有这一刻想将她撕碎,想将她吞吃入腹,让她永远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