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景年……”南月娇媚的声音传来,夹杂着羞涩和不安,“你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没事。我问过医生了,不会伤到孩子。”
白倾念握住门把的手倏忽一紧。
她想立即推开门进去,却又想知道顾景年会做到哪种地步,她的额角冒出一层冷汗,用力咬着唇,慢慢地转动门锁。
或许是房间里的两人太过投入,并没有注意到门被从外面开了一条缝,继续做着他们的事,白倾念得以看清楚。
卧室的大床上,顾景年的两条手臂撑在南月的肩膀两侧,上半身虚虚压着南月,虽然两人身上都有被子遮挡,但南月裸露的肩膀露在了被子外,两人下身的被子起伏。
白倾念突然捂住嘴,回身干呕了一下。
她的手松开门把,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靠在一侧的墙壁上,滑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无数的夜晚,卧室的那张床上还睡着自己和顾景年。
他会在她熟睡后,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把她抱到他的胸膛,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被他抱得很紧的时候,她会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之后再过不久,他松开她,浴室的水声响起来,再回到床上抱住她时,他的怀抱会凉凉的。
他们不曾在那张床上欢愉过,但正因为这样,那张床才是她心中的最神圣之地,在两人不曾交心之前,那张床是他们唯一可以交流沟通,也是唯一让她感到温暖幸福的地方。
而如今他和别的女人在留有他们之间最美好、也是最温馨回忆的床上做这种事,她只觉得心中某个最干净的地方被玷污了,只觉得上一秒还满是期待的心,在这一刻充满了绝望,彻底死去了。
如果来之前她还怀疑顾景年是在做戏,那么在这一刻,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和希望也破灭了。
池北辙说她是来自取其辱的,是啊,她真是来自取其辱的。
只是她也不后悔来这一趟,因为她终于可以给自己找一个放手的理由,终于可以给自己一个不爱他的借口了,也终于可以真正结束这场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各种欺骗利用的婚姻了。
爱到穷途末路,早已无路可走,只是还能退后吗?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白倾念扶着门站起身,握着门把,慢慢地推门而入。
白倾念进去的时候,顾景年正平躺在南月身边,大手放在南月的头发上,低声说着缠绵的情话。
顾景年听到动静后,回转过头。
他看到突然闯进来的白倾念,上一秒还带着温柔笑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舒长好看的眉紧紧锁着,似乎很不高兴被人打扰了一样。
他坦然的表情,也好像自己不是出轨被抓到的丈夫,面对的不是自己的老婆。
他一条修长的手臂撑起上半身,随着缓慢起身的动作,白倾念看到他左肩上的浴袍滑落下来,露出的半边肩膀线条像是被精心削过一样光滑流畅、舒展间优美自然。
真好看。
白倾念记得他有时候急切了,也会在穿着衣服的情况下和她做爱,如今他衣衫齐整,是表示南月的身体对他更有吸引力吗?
顾景年看到白倾念盯在他身上的目光冰冷讽刺,他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本来想让她看到更多,他还是下意识地拉起肩上的浴袍,另一只按在床上的手不可察觉地颤抖,又被南月握住。
他这才平复下来,面无表情地问:“你怎么来了?”
“拿离婚协议书。”白倾念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一样,之后又转过身,“把衣服穿好,不要脏了我的眼。”
她转身的那一刻,顾景年的眼眶突然毫无预兆地红了。
几步远的距离内,他能感觉到她身上疏离漠然的气息,与昨天那个哭着吻着他、苦苦哀求他、求他不要放弃她的那个为爱痴狂的女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景年用力地闭上眼睛。
白倾念,你终于还是放弃我了吗?
这分明是他在布这场局时,就已预料到了结果,为什么真正到来的这一刻,他的心还是那么疼?
顾景年迟迟没有动作,南月推了他一下。
他这才回过神来,掀开被子下床。
南月也只是拉了下肩上的睡衣而已,在确定白倾念不会突然转过身后,她制造出一阵穿衣服时悉悉索索的响声,随之下了床。
顾景年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把一早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推到对面,“你看看。”
白倾念转过身来,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南月依偎在顾景年身侧,觉得这场面很是荒唐,自己和老公离婚,竟然还是在小三的监视下进行的。
她一言不发地拿起笔,没有看具体内容,找到签字的一栏,握着笔正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手突然被南月抓住。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睛,表情还是冷冰冰的,“怎么?你提前没有看协议书的内容吗?是不是顾景年列出来的哪条协议让你不满意了?”
听到白倾念这样问,南月回答不上来。
她之所以制止白倾念,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
她看到白倾念突然改变的态度,就确定白倾念的心是真的麻木了,他们刚刚演的那一出戏,算是彻底伤了白倾念。
原来有时候让一个人心死,只是在一瞬间。
她暗恼自己的冲动,本来就要松开了,无意中看到顾景年紧握成拳的手,早已泛起不正常的白色。
她又重新抓住白倾念的手,漂亮的脸上带着冷笑,“我只是有些奇怪。昨天还闹得死去活来的,不过一夜的功夫,你就主动来要离婚协议书了。我在想……是不是昨晚池北辙让你舒服了,你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婚?”
“我迫不及待想离婚?”白倾念突然笑了,是真的在笑,很自然,甚至是算得上温柔。
顾景年和南月很久没有看过她的笑,越发摸不透她的心思。
白倾念倒是很悠然地转动着手中的笔,曼声反问南月:“是顾大小姐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我的前夫结婚吧?我这不是成全你们吗?回头别又威胁我说若是我不离婚,你就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顾大小姐,为你没有出生的孩子积点德吧!”
顾景年一双暗沉的眼睛紧紧盯着白倾念手中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听到“前夫”一词,指关节处发出咯吱的响声。
南月从来不知道白倾念也有伶牙俐齿的一面,她被白倾念堵得面色僵硬,但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认输,否则像怀孕时间这个破绽再出现一次,她很难保证这场戏还能否继续演下去。
南月掐着自己的掌心,竭力让自己冷下心肠,唇角扯出一抹鄙薄的弧度,“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的态度突然变了而已,请你不要变着法子诅咒我。”
白倾念抽回自己被南月攥紧的手。
即便低着头,她也能觉察到对面那道灼热的视线。
她不明白为什么直到这个时候顾景年还用这种痴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不是要离婚吗?他刚刚不是在和南月上床吗?为什么在她下定决心签字的时候,他还要误导她?
白倾念的掌心里冒出的汗水越来越多,只听“啪嗒”一声,她手中的笔滑了下来。
她没有再去捡,抬起眼睛直视着顾景年,一字一字的问:“顾景年,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你要选择回到过去?”
“我可以让你误会我不忠诚,也可以让你误会我和池北辙旧情未断,我甚至可以让你误会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池北辙的,你想找什么样的借口弃了我,我全部都可以接受,但我唯一不能接受的一点是什么你知道吗?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你重新回到顾家。”
“一方面是因为顾家我林家的仇敌,我曾经背弃人生信仰,忍痛利用欺骗你,甚至是放弃自己的生命,来报复顾家。”
“后来我之所以会对你敞开心扉,并且爱上你,多数是因为你和顾家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你还是你顾景年,我想即便我爱你,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迈过心中的那道坎,不会发现我爱你,更没有勇气和你在一起。”
“另一方面,我不能接受你回到顾家,是因为我爱你、我心疼你。”
“你忘了罗佩云当年是如何将你调换了,又杀你的亲生母亲灭口的了吗?你忘了罗佩云这些年是如何把你当工具一样利用了吗?你忘了顾文远曾经想过把你送进监狱,让你为罗佩云顶罪吗?”
“如果这些你全都忘了,那么你就更不会记得顾景曦对我做过什么了吧?好,我再提醒你一遍:她先找男人强暴我,又要开车撞死我,并且多次差点弄死我肚子里的孩子。”
“对,你可以说你不爱我了,顾景曦对我做的一切,你一点都不在乎,但是顾景年,我不能忘记。”
“你不在的这一个月来,我每次都是从梦中哭着醒来的。”
“人人都说我是祸水,我引得顾家不睦,实际上你们到底有仔细想过吗?这一切不过只是因果循环,如果顾家没有迫害林家,多年后林家的女儿又怎么会来报复顾家?”
“而且在我成功报复顾家以后,我完全可以功成身退,可是我最无法舍弃的人是你顾景年。”
“你为我放弃了一切,我又何尝不是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想要和你在一起,再大的折磨和痛苦,我都咬牙挺了过来,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