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黄昏,池北辙开着车子把舒玉和白倾念送回了林家老宅。
这些年他一直留有人在这边看护,舒玉和白倾念一下车,林嫂和林管家就迎了上来,“太太,小姐。”
看着当年旧景,往昔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里闪过,白倾念站在庭院前,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迎着如血残阳,在心里说:“宝宝,我们回来了。”
池北辙走到她身侧伸手扶她,她没有拒绝,和池北辙一起跟着舒玉进了门,其他几个佣人也都过来打招呼。
白倾念一一看过去,全都是林家以往的那些人,五年的时光过去,岁月在每个人脸上都刻下了痕迹。
白倾念侧过头,笑着对池北辙说:“谢谢。”
池北辙拧眉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温声说:“没什么,我应该做的。”
爱她是他应该做的,而守护她,更是他应该做的。
池北辙留下来吃了晚饭,白倾念的胃口还是不好,吃了几口就跑到洗手间里吐了一回。
池北辙拿着浸了温水的毛巾站在她身后,她接过来擦了脸,对池北辙道谢。
池北辙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问她:“还要不要再吃点?”
白倾念摇头,听到舒玉在外面叫她,她担忧地说:“你陪我妈再吃点吧!我去客厅里看会电视。”
池北辙知道白倾念担心母亲,闻言点点头,伸手搂了白倾念往客厅里走,把她放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
白倾念本来也只是无聊,想借此打发时间,只是那么随意往电视屏幕上一扫,下一秒就愣在了那里。
池北辙看到后也是一怔,按着遥控器就要换台,被白倾念一把抓住手,“让我看。”
索性看都看到了,池北辙反握住白倾念颤抖的手,防止她栽倒在地。
白倾念脸色苍白地看着电视屏幕里顾景年颀长的身形出现在记者面前。
他穿了一身深黑色的西装,越发衬出他的丰神俊朗,肩背挺直,腰身窄瘦精壮,墨色的头发不像平日里一样温顺地贴在眉眼间,而是打理的一丝不苟,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透出一股的尊贵高雅的气度来。
白倾念很久没有看到过他这番模样,只觉得陌生。
他强健的臂弯里搂着妆容精致的南月,两人站在记者媒体大众面前,一一回答记者的问题。
而屏幕下方出现这样一行字:顾景年以顾家女婿的身份重掌顾氏大权,失踪几个月的顾家大小姐顾南月带孕归来。
对于顾景年和南月身份的变化,早在罗佩云死后不久,顾文远就编造好了一套说辞,虽然在知道内幕的人眼里,要多荒唐有多荒唐,但不知道内情的人,则显得一切都特别顺理成章。
白倾念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的面对,当一切事实摆在面前时,她才发觉自己还是不能接受,睁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景年放在南月小腹上的手,镜头把他护着南月的动作拍得异常清晰。
有记者问:“顾小姐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顾景年满眼温柔地回答:“快五个月了。”
白倾念的双眸紧紧一眯,心中有了疑惑。
也就是说,顾景年一早就和南月在一起了,南月这个孩子并不是在她神经崩溃的那段时间怀上的,南月为什么要骗她?
还是说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两人其实根本是在做戏,然而提前并没有串通好台词,所以光是一个怀孕时间,就已经错洞百出。
白倾念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心思一时间百转千回,一半肯定,一半质疑。
她既欣喜,又躁乱,就像知道自己怀孕时一样,一颗心七上八下,快要跳出来了。
池北辙握着白倾念的手,察觉到她掌心里的冷汗,又见她的神色变幻不定,他猜不透她心中的想法,但知道无论如何白倾念这个时候最需要安抚。
他搂过白倾念,刚要开口,白倾念突然面无表情地问他:“阿辙,你也是医生,你看得出南月有几个月的身孕了吗?”
池北辙心下一沉。
这个他确实知道,只是他忘了嘱咐南月对白倾念编造怀孕时间点,他也不知道南月是如何对白倾念说的。
本来他就不擅长说谎,此刻被白倾念突然问起,他的脑子就有些乱,凝神思虑片刻,他把问题丢给了白倾念,“南月对你说她有几个月身孕了?”
白倾念握紧池北辙的手,看着池北辙的眸光如水,声音也突然变得温柔,“三个月。”
池北辙被她这一握一看,当即就有些心猿意马,想也没有就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那就是了,有三个月了。”
“我的也快三个月了,为什么我的肚子没有南月的明显?”
白倾念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池北辙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抬眸看到白倾念的表情冰冷凛冽,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还是第一次那么怔愣地看着她,没有了言语。
“阿辙,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骗我。”
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闷雷声,震耳欲聋的,池北辙没有听清楚白倾念的话,只觉得手下一空。
抽回手的白倾念往后退了几步,他看到她那双通红的双眼,心脏抽搐了下,“林音!”
白倾念冷笑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中途看到林管家,她拉住人命令道:“给我开车,送我去顾景年那里!”
林管家注意到大步跟上来的池北辙神色不对,他当下就有些犹豫,“小姐,你看这外面快要下雨了,你又怀着身孕,我明天一大早再送你过去怎么样?”
舒玉听到动静后推着轮椅过来,“怎么了?阿音你要去哪里?”
白倾念眼看着就要被拦下来,她心急如焚,甩开林管家的手,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池北辙追出去时,只看到白倾念在雨中奔跑的背影,厚重的雨帘下,显得那么羸弱纤细,甚至就连身形都如庭院里被暴风雨凌虐的花叶,摇摇欲坠。
池北辙冲出门跟上去之前,对着身后的林管家喊了一句,“帮我打电话通知顾景年。”
他几个箭步跟上白倾念,拽住白倾念的手,“林音!”
白倾念被他扯得脚下一个踉跄,猛地回过头来时,栽倒在他怀里。
他伸出健壮的手臂将人紧紧抱住,“你没有听到电视里说他要和南月结婚了吗?你和他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你不要再执着了。”
“结婚?”白倾念在池北辙怀里奋力挣扎着。
她有一股不顾一切的蛮劲,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还是笃定池北辙不会伤他。
她在大雨中冷笑,“他和我还没有离婚,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再婚了?他是有多想给南月一个名分?你放开我!我要找他问清楚!”
她挣扎得剧烈,池北辙顾及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好放松了力道,扯住她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愤怒,“你再找他有什么用?!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为了成全她和顾景年,他默默地做了太多事,但他再无私,再强大,心底深处到底还是有些怨恨她。
如果她对他有这份执着,他们怎么可能分开?
他此刻又怎么会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歇斯底里、奋不顾身,自己心如刀割?
“那我真要看看他能侮辱我到何种程度。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我一定会同意离婚。”白倾念平静地说完,挣脱池北辙的手,又被池北辙拉住。
他白皙的脸上全是雨水,像是被洗刷过的绿叶,特别的干净剔透。
白倾念回想起过去种种画面,她的心一软。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抗拒他,只会给他带来更深的伤害,又无法说服他不要再管自己,她只好妥协地安静下来,任由他抱起自己,放进车子里。
池北辙知道白倾念心中焦急,他把车子开得飞快,也所幸他开车一向稳当,白倾念并没有感到不适,仅是闭了下眼,调整情绪的功夫,车子已经停在了顾景年的别墅门前。
白倾念拉开车门下车,也不等池北辙拿着伞跟上来,她冒雨跑到门前。
顾管家刚刚接到舒玉打来的电话,此刻就在门口等白倾念。
白倾念诧异地看了顾管家一眼,神情里带着讽刺,“连你也重新回来了?”
无论是被当工具一样利用,还是被各种陷害算计,顾景年当真决定重新回到过去的生活吗?
顾管家低下头,开了门后立即把雨伞在白倾念头顶撑开。
“景年在家吗?”白倾念问过之后,为了防止顾管家找借口敷衍她,她又补了一句,“不在的话,我可以一直等他。”
顾管家迟疑片刻,低声应道:“在卧室里。”
白倾念转头看到顾管家神情异样,她心下一紧,疾跑着进了屋子,连鞋子都没有脱,就那样往楼上疾步走去。
木质楼梯上留下一片一片的水渍,顾管家担心白倾念一会下来的时候会摔倒,连忙找来拖把过来清理。
白倾念刚走到卧室门前,就听到从屋子里传来的呻吟声。
她转动门锁的手一僵,顿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