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念苍白的面容一僵,蹙起眉问母亲:“妈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若是当年让你选择的话,你会自己活着,还是留住我?”
舒玉默然。
“那不就是了!这世上哪个做母亲的不会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就算罗佩云那样狠毒的女人,也是为了保护南月才选择自杀的。”白倾念说完后,脸色突然一变。
她现在十分敏感,扯住母亲的手,“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大哥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没有没有。”舒玉立即否认,瘦削却温暖的手握住女儿,轻拍着她的手背,再次挤出笑容来,“妈只是在试探你的立场是否坚定,不然我们就把孩子打掉,嫁给阿辙。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妈尊重你的选择。怎么了?你是不是不相信妈?”
白倾念摇了摇头。
她没有看到顾景年,心里有些不安,“景年呢?他是不是还是不相信孩子是他的?”
她刺下去那一刀,他把她推开的时候,她在他眼中看到的依旧是那么刻骨的恨,他说“我们完了”,他让她“滚”。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世界里的天塌了下来,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条件反射地抱他,却被他推下床。
白倾念闭上眼睛,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不想离婚,更不想失去顾景年。
之前顾景年一直守在白倾年床边,中午的时候才出去,为了让女儿好好休息,舒玉并没有和顾景年说话,因此她也摸不准顾景年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被女儿这样一问,她一时间还真回答不上来。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说谎敷衍过去时,顾景年的冷笑声从门口传了过来,“白倾念,孩子没有死,算是你的造化。但我还是不能容忍我的老婆肚子里,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我不该用这种方式让你失去孩子,是我不对,我认错。我已经安排好了医生,他们会用最专业的水平把孩子拿掉,不会伤害到你的身体。”
白倾念看到顾景年走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床角缩去,护着自己的小腹说:“不要!顾景年,我不要把孩子打掉。”
顾景年坐在床上,挑起两笔舒长的眉毛,唇角的弧度阴沉鄙薄,“那你想要离婚?”
白倾念不说话了。
“你不想离婚,我又不想养你和别的男人的孩子,除了把孩子打掉外,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双方都满意?”顾景年叹息般地说完,伸出长臂把白倾念拉过来,抱在了胸膛。
她又瘦了,比五年前回来时都要瘦,他好不容易将她养过来了,这一个月他不在,她又没有好好对待自己。
傻瓜。
顾景年的心撕裂般拉扯,想收紧两条手臂,想将她揉在自己怀里,最终却那样松松落落、不温不淡地抱住她,仿佛他抱得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他一点也不珍惜。
他的手摸着她的头发,轻佻地说:“乖。只要你把孩子打掉,我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们以后还好好过日子,我们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原本可以催人泪下的一番话,却被他用那种冷淡的语气说出来,白倾念的心都凉了一半。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流着泪说:“为什么你又变了?顾景年,在车上的时候你不是说你相信我,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会没事的吗?
“傻瓜。”顾景年伸出修长的手指,状似温柔地为白倾念擦眼泪,“在那种情况下说出那种话来,不就像是每个男人在床上都会对女人说的吗?我是看到你有生命危险,才违心安慰你的。你自己也知道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若是真不想把孩子打掉,那好,我们离婚吧!”
他清楚地知道孩子是她的软肋,无论别人怎么逼迫,她就是死也要护住,所以他给了她这样一个艰难的选择。
她一定会选择孩子。
然而无论是逼她打掉孩子,还是说出离婚这种话来,都无疑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心口上不停地捅刀子,捅了多少下他自己都记不住了,反正疼得他想死去。
若是他没有心,或者他的心麻木了,那该有多好?
在顾景年的话音落下后不久,顾景年看到白倾念眼中的泪水慢慢地止住了,却有另一种情绪一点点涌出来,直到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看得真切,她眼中是恨。
恨什么呢?
恨他的不信任,恨他让她打掉孩子吗?
可是她知道吗?那也是他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不能保护ta,他自己也无比痛恨自己。
白倾念推开顾景年,拉起被子重新躺到床上,翻身背对着顾景年,不冷不热地说:“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顾景年看到她习惯性地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宽大的被子下,他几乎看不到床上还躺着人。
他的拳头紧握,发出咯吱的声音,用力闭上眼睛,强压下满腔的痛苦,淡淡地说:“白倾念,逃避没有用的。我们都给彼此时间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到底还有没有再走下去的必要。”
白倾念猛地掀开被子,所有的隐忍在顾景年绝情的话语下冲破胸腔,她眼中燃起了怒火,抬高声音,用尽力气对他吼道:“顾景年你混蛋!是谁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放开我?”
“你既然给不起,为什么还要许下那些承诺?我很傻,我信,我全都信了!我把自己的身体和心全部都交给了你,这是我仅有的东西,此刻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道你有多么不负责任吗?”
“为什么?你给我一个理由啊!给我一个非要放弃我的理由!”
“我厌了,也倦了。”顾景年松开握紧的拳头,猩红的眼睛在重新睁开的那一刻,清透漠然,再没有一丝的波澜和温度,“白倾念,我本来就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大少爷,为了你放弃一切,我也以为我对你的爱,可以让我坚持下来,但实际上,我受够了。”
“我受够了每天自己洗衣做饭,和柴米油盐打交道的生活,随着时间的延长,我开始无比怀念以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豪门生活。”
“我开着花店,每天起早摸黑累死累活,一个月赚的钱才是我做一天顾氏总裁的一半,期间我还要笑脸相迎,面对客人的投诉,我还要卑躬屈膝,道歉解释,再也不像以前,我通过电脑、通过文件就可以指点江山,掌控全局和所有人的命运,而如今呢?就算是街边来买花的乞丐,都可以对我大呼小叫。”
“这种生活有谁受得了?而且……”顾景年的心在滴血,调整了下情绪,继续说道:“而且……我对你的新鲜期已经过了。”
白倾念的一张脸本就没有血色,听到顾景年这一番话后,更是变得青白无比。
她的手紧紧揪住被子,一字一字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你的消遣吗?”
“对!”顾景年越是看她,心疼得越是厉害,他几乎就要抬手按上撕裂一般的胸口了,藏在袖口下的手再次紧紧握成拳,手背上突起的血管似乎就要爆裂开了一样。
他逼着自己直视白倾念,唇角扯出不羁的弧度,“你也知道我以前有很多女人,因为想得到你,我就弃了她们。我之所以能坚持爱你13年,只是因为我没有得到,我有着男人的征服欲,只是想证明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在尝了你的滋味后,我觉得你和别的女人也没有什么区别,我玩腻了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顾景年一直都是个纵情纵欲的花花公子,无法忍受一生中只有一个女人的日子,所以我们离婚吧!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勉强在一起,只会同时伤害两个人。”
“我不信!你说谎!”白倾念眼中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她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跑到顾景年面前,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用力把他的脑袋往下拉,决绝地吻住他的唇。
在两人争吵间,舒玉插不上话,此刻看到两人这样,她闭了下眼睛,推着轮椅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白倾念吻上顾景年的那一刻,只觉得他的唇冰凉,一点温度都没有,而且很僵硬,不再像以往,每次只要她吻上去,他的唇都是滚烫的,柔软的。
他漆黑的眼中也不似以往的眷恋痴迷,而是带着冷笑和厌恶,好像她吻他,是弄脏了他一样。
白倾念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男人,和池北辙交往的时候,池北辙宠着她,她就像是一个公主,和顾景年在一起后,他把所有的热情都给她,即便她永远都是淡淡的,他的爱还是那么深沉炙热。
她从来都是索求的一方,在爱情里一直都是以最高傲的姿态,曾经多次无意中伤害了两个深爱她的男人,她仗着的,不过是他们爱她。
而此刻,她抛弃了她的尊严和骄傲,那么没有出息,没有立场地哀求他,以自己仅剩下的身体引诱他。
顾景年还是没有回应,紧紧抿着唇,目光睥睨,像是在看一个最卑贱的奴隶。
白倾念怎么也捂不热他的唇,牙齿用力地咬住他菲薄的唇瓣。
顾景年终于吃痛地启了唇。
白倾念撤出自己的唇,声音嘶哑地说:“你骗我……”
话音刚落,她腰间突然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