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铭很高兴南月能这样说,但他低头看到南月的眼眶红了一圈,同时也觉察到她被他握住的手慢慢地蜷缩起来。
他唇角边的弧度僵硬下去。
放弃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她心里一定很痛。
他不确定南月是否只是说说而已,也不想去深究给自己添堵。
至于南月是否怀孕……如今池北辙既然放手成全了白倾念和顾景年,那么他们也就不需要利用南月,千方百计地拆散白倾念和顾景年了。
这样一来,南月就没有非要怀孕的必要。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不希望孩子生下来后,自己的女人以为孩子的父亲是别的男人。
之前的几次性事太过荒唐,他总要在她清醒时和她做爱,总要让她知道那几晚的男人其实是他唐易铭。
唐易铭这样一试探之下,发现南月并没有怀孕,他放下心来,把她冰凉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宽厚温暖的掌心里,半抱着她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
顾景年在开车去医院的路上,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他本来没有打算理会,但想到等会就要见到白倾念,白倾念看到他受伤了,她一定会心疼地哭。
他不舍得她哭。
虽然恨不得立刻到白倾念身边,他还是停下车子,找到医药箱,脱了衣服,拿出药和绷带简单处理了下,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面色苍白,他又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重新发动车子。
到了医院,他停了车子疾步往病房里跑。
他被绑了一夜,早已身心疲倦,跑到病房里看到床上沉睡的白倾念,他膝盖一弯,一下子半跪在了床头,拉住白倾念的手,紧紧握住,声音嘶哑地唤她:“念念,我来了……”
他心慌意乱,没有注意到白倾念手背上还扎着针头,被他紧紧抓住后,血液倒流间,白倾念疼得呻吟了一声,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顾景年看到她醒过来,连忙起身坐到床上,伸出手臂去抱她。
谁知白倾念竟是用力推开他,扯掉针头,坐起身拉着被子往床角缩去,一脸惊恐地盯着他,“你不要过来!你别碰我。”
她的力气不大,但顾景年还是被推得栽倒在一侧的床头柜上,在抬手按住床头柜,试图稳住身形时,手臂的伤口撞到了柜子一角。
他顿时感到自己手臂上的衣服又湿了一半,疼得脸色发白,却低着头紧紧抿住唇,强忍着没让自己表露真实的情绪,再抬起脸时,他的唇角甚至带着笑。
他顾不得脚上还穿着鞋子,就那样上了床,屈着膝盖向白倾念靠近,随后一把搂住白倾念,声音温柔好听,“念念,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怕了,我回来了……”
他的大手摸着她的脑袋安抚到最后,他自己的眼眶倒先红了起来。
他知道她害怕,换做再坚强的女人都不能承受被强暴的屈辱,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以后她一定会留下阴影,不再让任何男人接触她,从她刚刚的反应来看,那些男人里也包括他。
所以就在他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咬上他的手臂时,他咬牙承受着,不仅不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地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哑着声音说:“念念,乖……我在你身边,没有人再会伤害到你。”
白倾念仍然咬着他,见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她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抬高的声音几乎演变成了尖叫,始终重复着那句话,“你放开我!我不会让你碰的!”
顾景年一愣,这才发觉她还陷在昨晚恐怖的回忆中,大手松开她的腰,把她从怀里拉出来。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念念,你看清楚,我是景年,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白倾念一双眼睛里没有焦距,像森林里的大雾,里头白茫茫一片。
她用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顾景年看了半天,眼睛又往床头柜上扫去。
那里放着一把水果刀。
她突然挥开顾景年的手,爬过去把水果刀抓在手里回身就要刺上去,却被听到尖叫声疾步赶来的林延城握住了手腕。
顾景年听到一声骨头脆响的声音,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声“不要伤害她”,白倾念手中的匕首已经跌落在地上。
白倾念死死咬住唇,仿佛也不知道痛似的,她既没有哭,也没有叫出声,而是就那样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林延城,神色如死灰,没有任何气息。
林延城松开手,白倾念身子一软。
身后的顾景年想伸手抱住她倒下去的身子,林延城却冷喝一声,“若是为她好的话,就不要碰她。”
顾景年收回手。
白倾念再次把被子拉到肩上,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缩在床角里不停地哆嗦,用一双带着警惕和恐惧的黑色眼珠子瞪着林延城。
顾景年起身下床。
他原本打算坐在床沿,看到白倾念那双鹿一样又迷惘又戒备的眼睛,他眼眶一热,只好坐在了离她很远的沙发上。
他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哑声问林延城:“是失忆吗?”
“也不算失忆,她受到的打击太大,只是暂时性神经崩溃而已。”
“神经崩溃?”顾景年腾地站起身,声音近乎怒吼,却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你的意思是说她变成了神经病吗?”
这个世界上敢对林延城这种地位的男人吼得恐怕也就只有易君碧了,林延城连看都不看顾景年一眼,抬脚就走。
顾景年疾步走过去,拦在林延城面前,抓住林延城的肩膀,一双眼睛颤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很久后,他问林延城,一字一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暂时性神经崩溃……这个暂时性到底是多久?”
有血滴在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林延城看了一眼顾景年的手臂,然而顾景年穿着黑色的外套,估计就算流血别人也看不出来。
肩膀上的手臂还在慢慢用力,林延城皱眉拂开顾景年的手,看到顾景年疼得咬牙,却没有发出声音,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变得凝重,“这就像她之前的失忆一样,唯一和失忆不同的一点是失忆除了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外,其他方面比如智商和行为举止都很正常。”
“而神经崩溃正如你所说,就相当于神经病了,完全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再往好的方面想,你可以把她当孩子一样看待。至于究竟多久能恢复过来,关键还是在于她自己。”
顾景年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黑,跟失明了一样。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强撑到现在没有让自己倒下,只是为了见她一面,看她好好的,他才放心。
他伪装出一副强大镇定的模样,用黑色的衣服掩饰起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只是不想让她看到,为他难过。
可是他做的这一切,在这一刻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顾景年僵硬地转头看向白倾念。
她上一秒还不言不动安安静静地低着头,觉察到他的注视,她蓦地抬起头来,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
顾景年突然发了怒,大步走过去,伸出长臂将她扯过来,握着她的肩膀,低吼道:“白倾念你好好看看!我是顾景年!我是你老公!我是你发过誓要相守终身的男人!”
“啪”地一声脆响,顾景年愣了半天,感到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有血顺着被她的指甲抓出的痕迹流进他的唇角,他抿唇尝了尝。
鲜血的味道应该是腥甜的吧?可他为什么只感觉到又涩又苦?
他仍然握着白倾念的肩膀,只是手下没有再用力气,望着白倾念的一双眼睛里,痛苦,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你打。你的心若是没有一点知觉,你就继续打。”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耳光直直往他脸上扇去。
顾景年冷笑出声,却感觉眼中湿润一片,想开口,喉咙里却是一片艰涩,牙床发麻,薄唇一动间,全是血的味道。
他眼中的泪水快要止不住。
“景年,没用的,”林延城的手掌放在顾景年的肩上,“不仅是你,我估计她对所有人都这样。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那你难道让我放弃她吗?让她一辈子就这样吗?”顾景年猛地回过头,平日里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一片阴寒,眉眼灰白而狂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撕裂的绸缎,碎成一片又一片。
南月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那样一个顾景年:曾经优雅高贵睥睨人生、可以掌控他人生死的顾家大少,曾经捏碎无数女人的芳心,商场上杀伐决断力挽狂澜的顾氏总裁,此刻衣衫凌乱形象全无,情绪狂暴的样子像是一个疯子。
南月疾步跑过去,急切地问站在床头的林延城:“怎么了?”
林延城指了指白倾念,又指了指顾景年,低沉的声音里透着疲倦,“林音还没有疯,他就已经疯了。”
南月掠过顾景年的肩膀向白倾念看去,她看到白倾念一双眼睛里燃着火焰,仇恨地瞪着顾景年的背,心下一想,便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让男人碰,换做女人呢?”南月看到林延城点点头,她又对顾景年说:“让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