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越来越恍惚之际,她问池北辙:“你不是说我只要死了,你就会放过我吗?现在你愿意放手了吗?”
那边是冬日里的寒风刮着玻璃车窗的声音,呼啸而过间夹杂着池北辙痛苦压抑的哭声,用尽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对她说:“我放!林音,我放手!我放手!”
只是池北辙再也没有听到回应,手机砸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传来,池北辙一下子失了声,心跳在一点点变慢,直到呼吸快要停止。
他猛地刹住车子,蓝牙耳机从耳朵上滑开,他却还是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样,耳边回荡的只有白倾念的那句“我去死,你愿意放过我吗”?
他很久后才反应过来,重新发动车子疯一般往家里驶去,到了小区没有把车子停在专用停车位,弃了车子往家里跑。
他一路跑到卧室,看到白倾念毫无声息的身体躺在床上。
他只以为她睡着了,担心会吵醒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坐在床头,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我错了,音音……我知道我错了,我以为我这样囚禁着你一辈子,有一天你总会妥协,或者漫长时光总有一天会让我戒掉你。你说的对,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把我的爱和思想强加给你,从来不问你是否能承受。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极端和疯狂,是你真正想逃离我的原因。林音……你有没有听到我在叫你?你醒过来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放你离开……”
他得不到回应,手下的肌肤一片冰凉,他突然慌乱起来,掀开被子躺在床上,伸手将白倾念揽到怀里,“音音,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是想要自由吗?我给你自由,你想离开我,我放你走,哪怕是要回到顾景年身边,我都不会再阻拦你。”
池北辙不记得自己为这个让他爱而不得的女人哭过多少次了,在别人看来,眼泪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自尊,有的男人成年后,或许到死都不会再流一滴眼泪,但他却不止一次为林音伤筋动骨生不如死,曾经用酒精麻醉过自己,也曾经在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下,用刀子在自己手上划过几下。
温婉和盛祁琛都觉得他极端,他把爱情看得太重,把林音当成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或者就是这种执念让他和林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毕竟这个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承受这种过于狂烈的爱。
他的爱就像台风,来得迅猛,所过之处却死伤无数。
总是在付出一定的代价后,才会明白自己错得离谱。
他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白倾念的颈间,薄薄的唇不停地颤抖着,喃喃地唤着白倾念的名字,“林音……”
白倾念毕竟是个医生,那一刀割得很有分寸,温婉和盛祁琛也早先为她包扎过了,等到池北辙终于愿意放开白倾念时,他们才把白倾念送到医院做专业处理。
盛祁琛抱起白倾念时,池北辙甚至都没有挣扎一下,很轻易就松了手,温婉欣慰这场戏终于解开池北辙执念的同时,心里又实在酸苦。
能让曾经温柔体贴的池北辙变得如今这般极端,可见他爱得有多深,毕竟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为爱疯狂到如此程度。
温婉甚至觉得,在盛祁琛从池北辙怀里抱走白倾念的那一刻,就像把池北辙的整个灵魂抽走了一样。
他坐起身,屈起一条长腿,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只要看到他这番模样的人,都会觉得他此刻跟死人没有什么两样。
温婉迟疑片刻,让盛祁琛和杜华先去医院,她则留下来陪池北辙。
她站在池北辙面前,一手放在池北辙的肩上,压根就没有用力,池北辙整个肩背却像是倒塌的山,慢慢地垮了下去。
她的手下落了空,慢慢地收回来,低声说:“阿辙,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林音的话。她并不是玩弄你的感情,而正是因为她把你们的爱看得太重要,你一次次的伤害才让她更痛心。”
“这就像你对她一样,因为太过深爱,所以容不得半分的伤害和背叛,说到底,致使你们两人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的,皆是因为对彼此爱得太深。”
池北辙依旧不说话。
温婉叹了一口气,“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
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池北辙终于动了下。
他摊开手,想起林音曾经那么仔细地握着他的手,认真地数着他掌心里的纹路。
他的偏执和占有欲,归根到底还是来源于对林音的不信任,他总是质疑林音会爱上顾景年、会背叛他,尤其是五年后再次相遇,即便她的身体和心都属于他,他还是每天都处在患得患失中。
如今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林音对他的爱,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只是一直都被他忽略了。
比如无论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把他推开都是为了他好,不让他卷进她的仇恨里,比如她那晚祝福他和顾景曦时,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眼泪,再比如他强占她的那几次,她或许可以以死抵抗,却次次任由他无节制地索取掠夺,又比如她看到他和柯雅韵在一起,她会发火一样……她那么多的言行都可以证明她爱他,偏偏他不信,非要用粗暴的方式惩罚她,告诉她她是他的女人,今生只属于他。
她无怨无悔地说她把她的身体和心都给了他,除此之外她给不起他任何东西,可是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不就只有这两样吗?为什么他非要时刻把她囚禁在身边,只有她的妥协才能让他安心?
池北辙抬手盖住眼睛,滚烫的泪水还是无法抑制地淌出来,他此刻才想明白了这一切,心结解开的这一刻,她却再也不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她说她不爱他了,她对他再也没有最初的悸动。
他再如何悔恨,也终究无法挽回她的心。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席卷而来,池北辙痛得无法忍受下去,看到床头柜上拆封的刀片,他拿过来对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割下去。
鲜血喷薄而出,腕上的痛却依旧转移不了心口的痛,池北辙笑出声来,冷汗却从眉毛里一直滑下来,俊魅绝伦的脸上一片灰白。
被温婉叫来的顾景曦刚推开门就看到池北辙盯着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珠顺着手指淌下来,流到白嫩的指甲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景曦一下子捂住了嘴,疾跑过去一把握住池北辙的手,“池北辙你想死是不是?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没有出息?”
她起身要去找医药箱,却被池北辙按住手,“我没有事,我就是想把我对她的伤害,代替她一点点在自己身上偿还回来。”
顾景曦看到伤口并不大,而且没有割到要害,也只是流血,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她蹲下身来,伸手抱住池北辙的腰,把脸放在他的膝盖上,泣不成声地问他:“你后悔了吗?”
池北辙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慢慢地落在顾景曦的后颈上,“我后悔五年后对她做过的事,但我不后悔自己爱过她。”
“对,像你说的,哪怕你为了她伤害我,我也不曾后悔爱过你。”顾景曦抬起眼睛,看到池北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她突然觉得自己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正在慢慢愈合,满含期待地问他:“那么你现在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池北辙展开手臂拥她入怀,“再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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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倾念很快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盛祁琛和温婉已经回去了,只有陈柏陌和南月还陪在身边,她被南月扶着坐起身,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阿辙放弃我了吗?”
“我不知道。”南月摇着头说:“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你能从他家里出来,就不用担心不能离开了。”
白倾念扯着唇角笑了一下,一张苍白的脸总算带了些生息,“我答应温婉做这场戏,更多是因为能让他能真正放下我,寻找属于他的幸福。”
陈柏陌拔掉白倾念手背上的针头,“他是聪明人,一时想不开,以后总会明白的。你不用再担心他了,既然已经不爱了,就不要再让别人误会。”
白倾念垂下眼睛。
是啊,已经不爱了,但他依旧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是再也无关情爱,比爱情更长久永恒的,只有亲情了。
他在她心中,是她的亲人。
几人这边正说着话,唐易铭就带着律师进来了,称呼改的很快,“林小姐,这位是顾少的律师,前段时间没有找到你,今天才有机会过来和你商谈你与顾少的离婚事宜。”
白倾念放在被子上的手指一颤,疲倦地闭上眼睛,“我没有任何异议,让阿陌代表我谈吧。”
南月丢下手中正在削的苹果,站起身几步走到唐易铭面前,看着唐易铭那张英俊的脸,她真想一个耳光甩过去,最终还是握紧拳头,冷冷地说:“唐先生你这又再演哪出呢?我们都知道你是池北辙的人了,如今还厚着脸皮说你是代表景年来?是不是池北辙还是没有放弃,担心倾念看不到离婚协议书?”
白倾念无心听他们争吵,刚准备摆手让人出去,南月突然哑了声音说:“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顾氏已经快要被收购了,景年的官司估计也打不赢了,坐牢是早晚的事,你们还不放过顾家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