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白倾念身边,盯着白倾念的眼睛问:“先不要管去哪里,反正我们这一走,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白倾念,现在你告诉我,你下定决心要离开池北辙了吗?你要知道,走了以后,你和池北辙永远没有机会了。从你15岁到今年25岁,你要断开的是这段长达十年的恋情。你先考虑清楚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迟疑不定,今天走了,明天就开始后悔了。”
放弃一个深爱了十年的男人,断了一段长达十年的感情,其实无异于将自己的心挖出来,能否活下去,且看你以后还能否把心再塞回去。
池北辙就像白倾念身体里的毒,如果不能彻底清除,只有痛苦一辈子,而白倾念生命里的温暖和幸福本来就不多,如果爱情留给人的只有痛苦和折磨,倒不如长痛不如短痛,选择放手,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方,都是最好的成全。
白倾念没有回答南月的问题,从南月手中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用一个沉默坚定的背影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南月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白倾念下楼,谁知刚走到楼梯上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池北辙。
他手边的烟灰缸里堆了几根烟头,显然从她来开始,就一直在楼下等她们了。
南月心里一紧,本想拉回白倾念,改天再找机会离开,白倾念已经先她一步走到池北辙面前。
她眼瞧着已经无法再逃避,只好跟上去,并肩和白倾念站在一起,试图劝解池北辙,“池少……”
然而池北辙压根没有看她一眼,目光游离在白倾念纤薄的身影上,看出她又瘦了不少,他心中疼痛,面上却和最近这段时间一样冰冷,“林音,给我一个你必须要离开,或者让我放开你的理由。”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只是你自己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白倾念挺直脊背,“我不爱你了,这是最好的理由。”
池北辙腾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白倾念面前,抬手握住白倾念的肩,“我们十年的感情,你说不爱就不爱了吗?你的爱情怎么那么廉价?难道当初许下的那些承诺都是假的吗?都是你一时的意乱情迷,年轻时一场荒唐的情事吗?”
“不是的,阿辙……”
仅仅只是一声“阿辙”,就已稳住了池北辙的情绪,就像是只要她肯再说一句爱他,再给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一样,就可以浇熄他心中所有的怒火和狂躁。
他松开手,抚摸上白倾念的脸,低声说:“你说,我听你说完。你是不是还在怀疑那些事全都是我做的,不肯原谅我,才要用离开来惩罚我?”
“我一时头脑发热,事后想想,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白倾念看到池北辙眼中的痛苦,知道池北辙此刻的心一定很痛,但她的痛苦不比他少一分。
她直视着池北辙的眼睛,也是五年后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着他,“阿辙,以前的林音确然爱你,对你的感情没有半分假。”
“你大概不知道,在你没有认识我之前,我就经常听父亲提起你,那时心中对你就有几分情谊。后来你第一次来我家,你站在我的阁楼下,有没有想过怎么会那么巧看到我?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我用我少女时期最完美的姿态遇见你,你对我一见钟情,直到跟我表白,我没有拒绝你。17岁那年,你要了我的第一次,那时我到底年纪小,拿起刀子往你心口上捅,不是我后悔了,而是当时我真的很疼。你年少不更事,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没有怪你,不然后来我也不会和你发生过那么多次关系。”
白倾念看着池北辙不可置信的脸,她轻声说:“其实仔细回想起来,除了我的心和身体以外,我从来没有为你做过什么,我自认为能给你的,全都给你了。”
“我曾经无比庆幸今生能和你相识相恋,但我们都低估了命运和现实的安排。20岁那年,我选择放弃你,是因为要回到顾家报仇,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更不能让你知道我以后要走的是怎样一条血腥之路。”
“或许没有人知道,在我决定复仇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你对我不再重要,爱情于我也不再重要。我骗了你,我让你等我,正如你所说,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和你说分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的时间里忘记我,放弃我们的感情,你今生能找到另外一个值得你爱的女人,幸福地过下去。哪怕是五年后,我对你从来只有祝福和祈祷。”
“只是世事难料,我没有想到罗佩云非要让我死,顾景年那时无法与罗佩云抗衡,为了保护我,只能把我送到国外,之后飞机失事,我失忆。”
“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在伦敦街头流浪了几个月,晕倒后再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顾景年,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刻,他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栖身之所。或许你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确实也是这样,但那时失忆的白倾念并不知道这些,在五年后与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顶着假身份失忆的我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他。而你的出现,打破我平静的生活。”
“在我还失忆的时候,你给我留下的只有阴影和恐惧,以至于后来我恢复记忆时,我开始害怕和你接触,开始想法设法地逃离你,而你呢?再次用强占的方式伤害了我,把我心中对你的爱一点点揉碎,一次次让我绝望。”
“我对你的感情,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慢慢变质的,由爱变成痛,由痛变成麻木,直到现在,我对于你曾经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激你,以及你的付出和牺牲,让我感到愧对于你,但却再也寻不回最初的悸动和感情。”
“你听懂了吗?阿辙,我是真的不爱你了,我只能把你当做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却再也无法爱你。”
池北辙的眼中再次涌起一股白倾念熟悉的浪潮,像每次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抚着胸口往后退了几步。
池北辙没有再抓住她,而是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出于本能的抗拒,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也觉得自己至始自终都错了,但很快又被自己的偏执冲昏了头脑,提高声音痛心地对白倾念说:“连你也说过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至少没有如今这么强的占有欲,但这一切都怪谁?”
“如果没有顾景年,没有你一再的逃避和抗拒,我怎么会发疯?怎么会在得不到你的情况下,用粗暴的方式证明你还是我的女人?想要抢回曾经属于我的一切?林音,我之所以变得如此偏执疯狂,都是你逼的。”
“我从来没有逼过你,是你自己把自己困在了死牢里,每个人都期盼着你能走出来,而我更是多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却还在自欺欺人。你还让我如何再爱这样一个你?”在池北辙的怒吼下,白倾念的眼睛也红了一圈,“也或者你会说只要我以后和你在一起了,你就会改,但是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了,我怎么欺骗自己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听这些,这不过是你背叛我的借口。”池北辙打断白倾念的话,眉眼间显出一种疯狂的俊魅来,“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不爱我,只要我爱你就可以了,我不会允许你离开这里半步。”
他说完这些后,抓住南月的手臂就往外走。
白倾念跟上去,却被杜华几人拦住去路。
她终于失控,对着池北辙远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喊,“池北辙,你真的要把我困在这里一辈子吗?”
池北辙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白倾念声嘶力竭,耗光了所有力气,慢慢地跌坐在地上,心底的绝望如杂草一般滋长,过往里仅存的美好,终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她选择了一种最决绝的方式,在池北辙走后不久,躺在浴室里的浴缸里,用刀片划开了自己的手腕,之后打通了池北辙的电话,感知着身体里的血液和温度一点点流失的那一刻,她的眼前浮现出很多画面。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天知道池北辙要来她的家时,她在梳妆台前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精心打扮自己,从穿着到发型和妆容,所有的努力,为的只是打开窗户时,他那几秒钟的回眸。
他还是清俊少年时,也曾红着脸对她表白,也曾因为两人第一次牵手,失眠整个晚上,半夜打电话给她,两人却无话可说,唯一感知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也曾经那样深爱过、缠绵过,但此去经年,北辙南辕,时光和命运的力量那么强大,他变得极端偏执,仍旧爱她,却用错了方式,而她承受了太多的苦痛和磨难,想要的只是那么一份平淡。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永远不会懂简单地活着是多么珍贵。
白倾念的手垂在浴缸上,听着电话那端池北辙歇斯底里的喊声,她能听出他声音里的哭泣,千言万语都吞回肚子里,只给他清唱了一首歌。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都有他的脾气,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曾经最掏心,也是最痛心。”
心境越是平和,越渴望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