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喜欢荷花,就像她打算不再喜欢池北辙一样,从今往后,她要把关于池北辙的一切都忘记。
那年长身玉立在紫藤花树下扬眼望上来眉眼清俊的少年,那在无数个月华如水蛙声蝉鸣的夜晚,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的男人,那个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从这一刻开始,成为她的过去。
顾景年的脸在夜色里发着光一样,越加俊逸绝伦,他捏着白倾念的鼻子说“好”,温暖的掌心盖着她的脸,另一只手又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风衣口袋里,“我们回去吧。”
白倾念点头,靠上顾景年伸出的臂弯,离得近时,仔细一看,看到顾景年左边脸上的五个手指印,显然是被人甩了巴掌。
她抽回手,摸上他的脸,指下触到一片黏热,是鲜血粘在了皮肉上,她心中一疼,突然冷了声音问:“谁打的?”
顾景年疼得闷哼一声,握住白倾念放在他脸上的手,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我一个大男人还怕这点小伤吗?你那次让我的额角破了一个洞,我也没有皱下眉头,如今只是一个巴掌而已,没有什么大碍的。”
其实他刚刚出来之前本来想处理一下的,但在客厅里没有看到白倾念,他为了找她,才没有来得及处理。
白倾念想到失忆时不想和顾景年上床,而伤了顾景年,她心里很内疚,但同时也不喜欢顾景年的隐瞒,她一双水润的美眸瞪着顾景年,“你妈打的?”
她的声音里虽然透着不悦和冰冷,但顾景年却在她眼中看出她对他的心疼,他短暂的诧异之后,就是欣喜。
见她生气,他还是低叹一声说了实话,“我爸刚刚和妈又争吵了起来,我妈恼得要打我爸,我抓住了我妈的手。景曦不同意了,上前就给了我一个耳光。”
光是短短的一个除夕夜,白倾念就已经见识到了顾家内部的不睦和混乱,她无法再对此做出评价,而是蹙眉说:“我怎么觉得景曦的性子突然变了?以往你妈和你爸每次争吵的时候,你和景曦各帮一方时,她经常打你吗?”
顾景年摇头,“这是景曦第一次打我,打过之后她就哭了。真要说起来,我也活该受这一巴掌,因为今晚确实是我爸做得过分了,以前他们每次争吵,我和景曦都还能忍受,但这次我爸坚决要和我妈离婚,接舒玉回顾家。”
“你爸太感情用事了。”白倾念想起顾文远对罗佩云的冷漠和厌恶,心中快意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你家毕竟是名门望族,先不说舒玉这个婚外情人进顾家是一件丑闻,光是你爸和你妈离婚这事,都会被媒体大肆宣传,到时顾家名誉不保,你和景曦更没有脸面了。你打算怎么做?”
他还能怎么做?自然是要和父亲联手架空罗佩云在顾氏的权利,之后再掌控整个顾氏了,但这些事情顾景年不想让白倾念知道,他重新抓了白倾念的手放在脸上,委屈地说:“疼,你给亲一下就不疼了。”
顾大少爷还是第一次卖乖,白倾念一怔之后就去掐他的脸,在他躲闪之际,她突然搂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拉低,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然而刚贴上去,她就想起自己的唇刚刚还被池北辙凌虐过,现下突然又吻顾景年,她是不是很脏?
白倾念这样一想,就想撤回自己的唇,谁知顾景年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噙住她的唇瓣,深深吻住她。
白倾念紧紧闭着眼睛,努力地忽略池北辙永远残留在自己心底的味道,揪紧顾景年的手指,感受着顾景年的气息。
她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抗拒,这是她放弃池北辙,爱上顾景年必经的一个过程,她总要习惯顾景年,不仅是拥抱、亲吻,还包括……夫妻之实。
她的心突然痛如刀绞,就像和池北辙说过的,她每想他一次,就会有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她不想再折磨自己了,她一定要忘记池北辙。
*****
顾文远高挺的身形立在落地窗前,低声在和手机那端的舒玉说话,偶尔有笑声传来,温柔低沉。
罗佩云推开门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露出温软疼惜的表情,她站在他的侧面,看着他的唇角倾出的弧度,恍然间想起自从他们结婚度过蜜月回来后,顾文远这些年再也没有对她笑过。
她看得一时入神,反应过来时,顾文远已经不知何时到了她面前,手指捏着她的下巴,那双细长的桃花眼,分明那么好看迷人,却总是透出阴冷的光芒。
罗佩云冷脸拍掉顾文远的手,折身坐到沙发上,看到顾文远在对面坐下,她收回脸上对他的眷恋之色,淡淡地说:“顾文远,你真是越来越没有道德伦理底线了,你那些风流韵事也好意思和白倾念那个晚辈说。”
顾文远翘着腿,把玩着手机,眼皮也不抬地说:“我不把阿年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她怎么舍得对你下手?她手里分明有证据却不拿出来,原因不就是舍不得伤害阿年一直尊重的你吗?现在她知道阿年的亲生母亲不是你了,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了。”
“你就那么恨我?不惜借别人之手置我于死地吗?”罗佩云脸上还是淡静平和的,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因为痛苦和愤怒颤抖了起来。
她看着顾文远无动于衷的脸,低低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期待,“文远,你告诉我,你和我离婚的原因不是因为舒玉,而是你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你怕我会连累顾家,才想要和我撇清关系的,和我离婚后,你不会把舒玉带回家的是不是?”
顾文远点着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抬起眼皮轻轻瞟了罗佩云一眼,“有区别吗?”
“怎么会没有区别?!”罗佩云抬高声音,隐忍的情绪在顾文远的平静下爆发,“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活该受到惩罚,也活该遭你嫌弃,但是我宁愿你和我离婚的原因是因为担心我连累顾家,也不想你说是为了舒玉。文远,其实你也不想跟我离婚的对不对?不然为什么拖了这么多年?其实你还是舍不得我的对不对?”
顾文远眸中不可察觉地滑过一抹痛楚,很快又讥讽地说:“不要自欺欺人了罗佩云,我到现在才和你离婚的原因你自己清楚,有些丑事何必说出来伤彼此的面子?”
罗佩云心底发酸,这世上一定没有像他们这样的一对夫妻,分明有千万个理由可以分开,却因一个最讽刺的理由在一起。
舒玉17岁时是酒吧里的坐台小姐,只是初夜那晚陪了顾文远这个恩客后,就成了顾文远的专用情人。
罗佩云在父母的撮合下认识顾文远时,顾文远已经对舒玉动了心,不愿意娶她,但顾家怎么可能会接受舒玉那种出身的女人,最终在两方父母的胁迫下,顾文远还是和她结了婚。
她心里清楚,从结婚那天开始,顾文远就在想法设法和她离婚,但她以“把舒玉的身份曝光,毁了舒玉和顾文远两人的名誉”为由威胁顾文远。
顾文远考虑到如果自己和舒玉的关系一旦被媒体知道,父母会买凶杀了舒玉不说,就连他也会身败名裂,顾家也因此受到牵连,他们两人就这样闹了几十年。
她握着顾文远的把柄闹到现在,顾文远到底还是无法忍受下去了,不仅要和她离婚,还要借白倾念之手将她送入地狱,如此狠绝无情的男人,她究竟是以多强大的心理爱了他那么多年?
她眼中含了泪,强逼着不让自己流下来,面容冷然地问顾文远:“那么现在你就不怕我把舒玉曾经做过小姐的事曝光了吗?顾文远,你应该知道社会舆论能把一个正常的人逼疯、逼死。你若真要离婚,到时就不要怪我没有手下留情。”
“你不敢。”顾文远盯着罗佩云通红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否则我保证南月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罗佩云腾地站起身,“你要对她做什么?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要比狠毒,我不及你罗佩云的一半,何况我为什么不能动南月?一个孽种的性命可以换来舒玉的平安,我为什么要留她?罗佩云,怪只怪你太蠢,这几年我一直在找南月,为的就是拿她的性命制约你,只是人还没有找到,你就让她自发地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怎么会放过她?”
罗佩云身子一软,重重地跌回沙发上,抬手捂住脸,哽咽地说:“好,只要你不伤害南月,我答应离婚。”
顾文远突然站起身,大步走到罗佩云面前,伸手把罗佩云拽起来,一双喷着火焰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憔悴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就那么在乎和林浩天生下的孽种?”
提及曾经和自己在一起过的男人,罗佩云的脸色倏忽一白,她给顾文远戴绿帽子,这也是顾文远恨她的原因之一,但当初若不是顾文远那样对她,她又怎么会在这场婚姻里出了轨,又怎么会被林浩天抛弃,又怎么会有后来的报复,今日的种种?
她揪住顾文远的衣角,向来清冷淡漠的声音里带着乞求,“她只是一个孩子,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文远,我答应离婚,请你不要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