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分得再清楚不过,她爱的人还是池北辙,但若这份爱带给她的只有痛苦和折磨,她宁愿选择顾景年。
在没有知道顾景年的真实身世之前,她以为她和顾景年之间隔着家仇,和顾景年永远都没有可能,她始终把自己的心紧紧困住,不让顾景年踏入半步,然而当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竟然发现自己无比庆幸命运的安排。
她敞开心扉回首过去和顾景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少年时的打骂嬉笑、婚后五年的形同陌路、如今的情愫渐生,她才发现她和顾景年在一起才会感到快乐开心,才发现顾景年才是她的归宿。
池北辙的手机响了起来,母亲在电话里催他回去,他挂断电话后抱住白倾念,“我等你。”
说完就放开白倾念,转过身准备离开,却被白倾念抓住手。
池北辙拧起眉看到她眼中含着未落不落的泪水,在寒风中轻声说:“池北辙,这是最后一次。”
池北辙在白倾念眼中看到决绝和悲痛,像是五年前她哭着说分手的那日,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那天的场景就像是一场噩梦,她曾把无形的刀子捅入他的心脏,他用五年的时间愈合,在她再次露出这种坚定而冷漠的表情的这一刻,那道伤口再次裂开,令他痛不欲生。
她上一秒的沉沦,和清醒后的绝情,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转头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问:“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那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似乎担心再大一点,就会击碎某种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一样。
白倾念看到池北辙在等待她回答的过程中,眸中渐渐涌出的痛楚,她的心也裂开了数半,喉咙里卡着刺,字字艰涩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池北辙,和五年前一样,无论我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的选择依旧是顾景年。”
寒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贯穿了骨肉,如刀子一样在心口上的伤处切割而过,前所未有的剧痛让池北辙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的瞳孔有些无法聚焦,低头盯着她揪住自己大衣衣角的手。
他今天穿着黑色外衣,越发衬得她手的白皙和细腻,就是这双手,曾经无数次抚摸过他的眉眼、肩背,刚刚还握着他的下身,给他身体上的欢愉。
凛冽的北风吹过树干,发出阵阵的嘶鸣,像极了他此刻的声音,讽刺而凄切,“这就是你给我最后的福利?”
白倾念挺直的脊背还是一僵,分明有千万个理由反驳池北辙,比如是他强行拉她到这里来的,比如她一直在试图躲避他,是他要招惹她的,更比如她每次都快要放弃爱他时,他总有办法折磨她,让她无法忘记他的味道、他的柔情、他们之间的一切……但是千言万语都止在了他痛苦苍白的眉眼里,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点点松开揪紧池北辙衣角的手指,身子有些摇摇欲坠,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步,重新靠回柳树干上,欲以缄默逃避,谁知他紧紧逼问:“那么你告诉我,你的爱是我胜利的最大筹码,为什么最终我却输给了一个你不爱的男人?”
池北辙身形高大,低头凝视着白倾念时,连眉眼都完全低垂下来,以至于给白倾念一种这个强势霸道的男人突然间变得很卑微的错觉,或许也不是错觉,因为他的声音里透着那么浓烈的挫败和无法言说的苦楚。
白倾念勉强地站直身体,任由周遭冰冷的空气将她身上所有的温度全部吸走,仰起头看着高大如一座玉山的男人,慢慢地说:“你知道我每次面对你时的感受吗?就像这一刻,我心痛如刀绞。池北辙,如今和你在一起,我没有一秒不是痛苦的。”
“每个人都想好好活着,有谁愿意去承受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苦呢?如果一份爱带给你的只有痛苦,还会有谁愿意爱下去?”
“痛苦?”池北辙突然折回身来,大步上前拽住白倾念的腰,一手卡上白倾念的脖子,一瞬间用力到底。
他看着白倾念惨白的脸,慢慢地笑出声来,那笑声前所未有的荒凉悲痛,“那你知道我也会痛吗?五年前放开你的时候,我痛苦,五年后知道你嫁给顾景年,我更痛苦,而你不在的这几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弃了自己的专业,亲手毁了我曾经为自己安排的人生道路,把你的梦想当成我的梦想。为了等你回来,为了靠近你一步,或者我只是想和你有共同的职业和沟通的话题,我用五年的时间开了恒远,我在恒远的每栋大楼里挖了和你家一样的荷花池。”
“我这五年活在回忆里,我想你想得发疯的时候,把自己灌醉后锁在屋子里,拿着刀子往手腕上划。即便你看不到我的深情,有些事我还是只想为你林音一个人做,只因为你是我活下去的信念。”
“你大概觉得男人把爱情放在第一位是一种很没有出息的行为,但是林音我还真不怕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池北辙没有你白倾念,我活不下去。我早说了,要想摆脱我,除非我死,你死了也不行,你死了,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追你而去。”
“骂我疯子也好,禽兽也罢。”池北辙看到白倾念被自己掐得快要窒息,一张脸涨得通红,含恨的眼睛瞪着他。
真好,他终于又在她眼中看到恨意,否则她若是再无动于衷,他很难保证不会失手掐死她。
他猛地松开手,看到她因为长久的缺氧而栽倒在地上,他眼中浮起一抹笑,疯狂而恍惚,“我把这句话还给你,这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也是最后一次放你回到顾景年身边。”
白倾念剧烈地咳嗽着,咳得撕心裂肺、满面泪水,她没有去看说完那句话就走的池北辙,而是慢慢地扶着树干支撑起身子,却还是使不出力气站起身,最终跌坐在地上。
薄薄的一层积雪贴在身下,传至四肢百骸,她感到浑身发冷,屈起两条细瘦的腿,用手臂圈住自己的膝盖,一头长发垂下来,遮住她的整张脸,风吹过时,长发在空中飞舞,越发显得她的单薄和纤瘦。
在他的手掐上她的脖子,她感到死亡的来临时,她终于觉得自己可以放下他了,这份爱太痛苦,她无法再坚持下去,以后她只想为自己活一次,抓住自己的幸福和未来。
情殇不过百日长,她不用强逼自己忘记他,时间总会淡化一切,以后的漫长时光总会让她伤痛痊愈。
白倾念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耳边响起烟火爆竹的声音,她仰起脸看着空中绽放的烟花,才知道这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顾景年刚从书房出来就打电话给她,她慢慢地站起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往顾家门口走。
隔着不远的距离白倾念看到顾景年站在廊下的灯光里,颀长的身形模糊成一团,但在白倾念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暖。
顾景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笑着转过身,眸光在看到白倾念的一刻,灿如空中烟花。
白倾念突然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以往受过的种种磨难和痛苦,全部消散在顾景年眼中温软的笑意里。
她疾跑过去,奋不顾身地扑到顾景年怀里,“景年,抱我!”
顾景年没有料到白倾念这一动作,猝不及防之下被她过强的力道撞得往后退了一步,但一双手早已抱了她的腰,凌空在原地转了两圈稳住身形。
他来不及多问,用力地收紧双臂将白倾念娇小的身体纳入自己健壮的胸膛,发觉她浑身冰凉,他皱起眉,心疼地问:“这么冷的天去哪里了?”
白倾念两条细瘦的手臂圈住顾景年的脖子,整个人挂在顾景年身上,紧紧贴着顾景年,吸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奈何眼泪早已流干,闭眼趴在他的胸膛上,她想起第一次被他接回别墅的那晚,他把她抱在腿上,从身后拥着她,也是用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话,那时她失忆,刚被池北辙强占了身体,在他胸口哭得一塌糊涂。
其实那时她就应该发现,即便他于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就像此刻一样,她受过伤害后,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抱,用他的爱来缝补她千疮百孔的心。
大概很久以前她对他就有一种无条件的依赖和信任,起初失忆时因为不了解他,而不敢轻易说出她对他的眷顾,后来清醒时,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错过了那么多和他最美好的时光年华。
白倾念的脑子里一时间百转千回,像是过了前世今生一样,一切都开始看淡释怀。
她嗓音嘶哑地说:“你家后院里的一池湖水很好看。”
“嗯?”顾景年笑挑起一双风情潋滟的凤眸,低声诱哄着问:“那么年后我在我们两人家里也挖一个同样的给你看好不好?我记得你很喜欢荷花,就种荷花吧?”
白倾念从顾景年怀里抬起脸,看着他优美流畅的下巴,“我不喜欢荷花了。景年,我们种你喜欢的夹竹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