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顾景曦用力摇头,泪珠子飞快地迸出来,又被她抬手擦掉,她看到母亲眼中的泪光,死死地握起拳头,对着顾文远冷漠绝情的背影低下头,“爸,对不起。”
顾文远身形一晃,但很快又恢复镇定,罗佩云当年亲手杀了他和舒玉的孩子,即便折磨了罗佩云这么多年,还是无法消除他对罗佩云的恨,只有看着母女反目,罗佩云痛苦,他心底才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往餐厅里走。
池北辙接过佣人递来的药,把顾景曦拉到沙发上,蹲在顾景曦腿边,大手握着顾景曦巴掌大的小脸,温柔的为顾景曦处理脸上的伤。
罗佩云和顾景年在一边帮忙,白倾念站在顾景年身后,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池北辙身上。
池北辙修长如玉的手温柔地捧起顾景曦的脸,曾经看着她才会有无限温情的眼睛,此刻正专注地看着顾景曦。
白倾念别开眼,心底的疼痛蔓延开来。
之后几人去餐厅吃饭,而罗佩云心里则担忧起另一件事。
她今晚叫了南月过来,根本没有想到顾文远会突然回来,若是顾文远见到南月,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当年的事怎么办?
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是一慌,立即亲自打电话给南月,但是南月关机,她只好发了短信,期盼着南月看到后不要再过来了。
然而在吃饭时,南月还是赶了过来。
顾家的大多佣人都被罗佩云放假回去过年,剩下的几人都在餐厅里候着,因此南月来的时候,并没有人提前跟罗佩云打招呼。
南月径直走向餐厅,看到一桌子的人,歉疚地说:“抱歉。雪下得太大,交通不是很方便,我来晚了。”
罗佩云手中的筷子一抖,没有敢轻易接话,而是脸色发白地看向身侧的顾文远。
坐在主位的顾文远把目光扫向弯腰低头道歉的南月身上时,南月感到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她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就撞上顾文远明暗不定的眼眸。
南月心下一紧。
她虽然没有见过顾文远,但顾景曦遗传了顾文远的美貌,她几乎一眼就认出那长相清癯的男人是顾景曦的父亲。
但罗佩云并没有告诉她顾文远会回来,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又被顾文远那深邃阴凉如海的眼睛看得太久,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伯……伯父……”
顾文远淡淡地“嗯”了一声,暗沉的目光仍然盯着她,许久后突然又看了白倾念一眼。
白倾念觉察到后,喉咙里被饭噎了一下,慢慢地抬头看向顾文远,然而顾文远早已把目光转向罗佩云,意味深长地说:“她们两人长得还挺像。”
白倾念几人疑惑地蹙起眉,心知肚明的池北辙眼眸倏忽一暗,握紧了一双筷子,而罗佩云听出顾文远声音里的讽刺意味,脸上的血色尽褪。
顾文远只当没有看到池北辙和罗佩云的反应,抬手指着白倾念身边的空位,笑着对南月说:“坐。”
南月注意到罗佩云的表情,心里很是不安,并没有立即就坐,低头考虑着究竟该走还是该留之际,池北辙突然讥讽地问:“南小姐到顾家来,把你母亲那么大年纪的人留在家里,你不觉得自己很不孝吗?”
白倾念乐见顾家内部闹得不可开交,听到池北辙为南月解围,她蹙眉瞪了池北辙一眼。
罗佩云感激地看了池北辙一眼,顺势接过池北辙的话,“北辙说得对,今晚是除夕夜,你母亲的病还没有好,身边离不了人照顾,还是先回去陪你母亲吧。”
南月的额角早已沁出一片冷汗,此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到顾文远沉默地点头,她连忙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匆匆忙忙地走了。
顾文远厉了罗佩云一眼,继续一言不发地吃饭,几人也只好当做没有发生刚刚的小插曲。
吃年夜饭的心情比上坟还要沉重,饭后顾文远把顾景年和顾景曦叫到书房,池北辙的母亲一个人在家,散席后打了一声招呼就要离开。
他看到几人都上了楼,佣人在餐厅里收拾,客厅里只有白倾念一个人在等顾景年一起回家,他脸色一寒,上前拉住白倾念的手往外走。
白倾念没有料到池北辙在这种时候对她动手动脚,当下就是一惊,用力拽着自己的手腕,羞恼地问:“你做什么?这是在顾家!”
“我还以为你忘了,正要提醒你,你自己倒先说出来了。”池北辙把白倾念拉到了后院的一池湖水前,反手将她推到一株垂柳上,俯身靠近她,在她耳边绵绵低语,“原来你还记得半年前我在顾家要过你的事。”
他高大的身形压上来,胸膛贴上白倾念的上半身,紧密得让白倾念呼吸困难。
四周五彩的灯光照过来,反射在洁白的雪上,他近在咫尺的脸变得朦胧,但一双宛如凝玉的眼眸里闪烁着丝丝阴寒和熠熠的光,她蓦地想起那晚的缠绵来,脸色发红的同时,表情里又有一丝惧意,瑟缩着肩膀往后退,脊背贴上冰凉粗糙的树干,颤声问:“你拉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的吗?”
池北辙粲然的眼眸中极快地滑过一抹伤痛,注意到白倾念靠着的树干上有积雪,他长眉一拧,随即把手臂垫到她背后,大手握着她细瘦的腰身,轻易将娇小的她搂了过来,“你若是没有其他问题要问我,我不介意用实际行动回答你现在的问题。”
即便隔着微凉的外衣,白倾念还是能感到从他精壮的胸膛上传来的滚烫温度,四周的寒风冰雪似乎都变得温暖起来,白倾念用力一咬唇,放弃了挣扎,从他的胸口处抬起脸,咬牙问:“你为什么要帮南月?”
池北辙的大手落在白倾念的颈后,手指不轻不重地抚过她的肌肤,美好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面上一派正经,“既然顾文远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以为你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什……么?”
池北辙狭长的眼眸陡然一眯,放在白倾念颈后的手突然重重一抚,听到白倾念痛得低叫了一声,他放松了力道,本就低沉的男人嗓音,在雪夜里听起来更低寒了几分,凑到她耳边说:“比如说你应该问我和罗佩云好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白倾念一愣。
当时她听顾文远说完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顾景年身上,并没有去问罗佩云出轨的对象是谁,此刻虽然想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但男女之间的情事,并且还是如此不堪入耳的,让她如何对池北辙这个大男人启齿?
她垂下眼睛,有些不自在地说:“我……我不感兴趣。”
池北辙和白倾念谈了五年恋爱,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白倾念,看到她这副表情,他就知道她在害羞。
他的目光忽地温柔,五指轻轻挑起白倾念的下巴,果真看到她白皙的脸上带了一丝羞赧,被斜洒过来的灯光映得生动如画。
池北辙的喉咙猛地一阵滑动,盯着她的唇,慢慢地问:“是不感兴趣,还是认为我会把话题引到我们两人之间的情爱上?”
“你……”白倾念下巴一抬,盯着池北辙闪烁着丝丝笑意的漆黑眼睛,咬牙问:“好,那我问你,和罗佩云好上的那个男人是谁?”
池北辙只不过在试探顾文远是不是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白倾念,此刻见她并不知情,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用指腹摸着她的脸说:“我是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林音,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是想把那个男人找出来,之后把这件丑事曝出去是不是?这种名誉上的攻击,远比对罗佩云动真刀实枪来的痛苦。但是即便这样……”池北辙话锋忽转犀利,“林音,我不希望你这样做,否则你会后悔。答应我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白倾念刚刚的脑子里闪过的确实是这个念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心里想什么,池北辙总是有看穿她的本事。
她在心里苦笑了下,面上依旧清清冷冷的,“这就是你把南月支开的原因?你担心顾文远会当着众人的面羞辱罗佩云,说出南月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你明白就好。”池北辙眸色转深,在灯光下漾起轻佻的笑意,“我就是怕你误会我和南月有暧昧关系。”
白倾念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而且她的心思全部放在复仇上,不想去关心仇人罗佩云的私事,对于池北辙暧昧不明的话,她冷笑一声,“莫名其妙。”
池北辙分明看到她的眉睫跳个不停,心下明白她不可能不在乎,他弯了眉眼,片刻后又一脸凝重地问她:“你想好是否要把拿到手的证据交给警方了吗?虽然我手中也有一份,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起这件事来,白倾念让陈柏陌暂时不要把证据交给警方,正是因为被顾景年感动,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对罗佩云下手,但当她知道了顾景年和顾家没有血缘关系,并且不是罗佩云的儿子后,她就下定决心毁了顾氏,将罗佩云送进监狱。
她心里正这样想着,在回答上就慢了几秒钟,然而就是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池北辙的心里一片慌乱,不等白倾念开口,他寒声问:“林音,你在犹豫?你下不了手对吗?你是不是爱上顾景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