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意识的思绪在天堂里游荡,在天堂里,这会是一个好梦。其实我不是一个爱做梦的人,而事实上,我也没有做梦,到这个世界上来后我还没做过梦。
眼睛闭上,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只是简单的打个盹。然后眼睛睁开,不自觉伸个懒腰。
“醒了?”
懒腰伸了一半,僵住。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我定睛瞧眼前燃着的篝火,再瞧刚刚说话的坐我旁边的塞娜,她脸上平平淡淡的倒没什么奇怪。
我四周瞧,贝特和希拉尔回来啦,围在火堆前,多琳这会儿睡着了。雾还没散,和我睡之前一样浓,依然是不见天日,看来还没过多久。
“怎么不喊我?我都睡着了。”我揉了揉还惺忪着的眼睛。
“看你睡得这么香,都不忍心喊你。”
我白眼看她,虽然早料到她会这么说。
篝火正烧的旺,上面到处乱扑的火苗,于是我回忆睡前的那阵温热,大概也就如此了。
“我睡了多久?”我继续问,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塞娜伸了五个指头。
我皱着眉头讶着:“五十分钟,这么久?在这里待这么久,没事吧?”
她摇头,“五个钟头。”
“?”
“你睡了五个钟头。”
“……?!!”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我会睡这么久,因为我身边的雾气依然很浓厚,五个小时,雾气总不会一点不散吧。
塞娜便托着下巴想了想,“嗯,不是五个钟头。”
她那个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是五个多钟头。”
果不其然。
我只好不再看她。
坐在我对面靠在火堆前的贝特说:“六个小时。”他手里拿着一块怀表,之前也没看他有过这个东西。
希拉尔点头:“嗯,差不多。”
我有点泄气,“不会吧,我真睡了那么久?”
塞娜的样子像是在打抱不平,虽然她的打抱不平里掺和的调侃要多点,“舒舒服服的睡了六个小时还不好?”
“是挺好的。”对这件事我倒不会昧着良心,不过我更担心一件事,“可是没问题吧?在这里待这么久。”
问出问题后我后悔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我该瞎操心的事,面前这一位大姐和一位大爷的都悠悠闲闲坐在这儿,谁像是有事的样子。
希拉尔淡淡的说:“后面设了结界。”
“有人闯进来会知道的。”贝特补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狮鹫在这种雾前面就失去作用了。”
我“噢”着点头,奇怪为什么雾会持续这么久。难道异世界的雾都不一样?但就目前而言,这总算作是一件好事。
“说起这个雾,我倒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贝特突然说道。
这一下提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他口里的有趣绝对不是简单的有趣。
我问道:“什么事?”
“我想想。”贝特便边说边想,“什里镇建于圣历12年,现在是91年。嗯,80年前,也就是在圣历11年,圣十字军南征。”
我奇怪:“十字军?”为什么哪个世界都会有这样的军队。
贝特解释:“就是教廷手下的急先锋,圣十字军南征——”
“是恶魔!”希拉尔突然发声。
贝特就讪笑着改口,还带着点阴阳怪气:“嗯嗯,恶魔军南征,把居住在这里的高尚纯洁无暇又包容的原主人赶到了森林里。”
希拉尔面容看上去有点铁青,头顶上环绕着雾气,我觉得她已经气的冒烟了。但她不会动手,于是我无奈的看着这俩人又要开始不知道第几次的口头上的世界大战。
希拉尔蠕动蠕动了嘴角,并没有说出什么。我想这一定与精灵们某种莫名的固执的尊严有关。
于是贝特也不在阴阳怪气的,“一路南进,已经能看到精灵真正意义上的领土。”
“就在这儿?”我猜测着问。
“差不多。”贝特点头,“被我们称为精灵之森,现在与凯德拉交界的地方。”
“没有下雨,可第二天森林里却很突兀的起了大雾,一连三四天,雾都没散。法师团用尽了办法也破解不了他们眼里的结界,前前后后派了七八支小队进入森林,可结果好像……一个人都没出来。攻势戛然而止,次年就在边界修了要塞,现在的什里小镇。”
贝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散不了的雾,我忽然觉得我身边的雾气充满寒意——塞娜在旁边偷摸着扇风。当我反应过来时,我瞪着她。
她才不管那么多,可劲笑我:“瞧把你吓的。”
我抢过她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片芭蕉叶,对着她狂扇,刚扇了一下,肚子上咕噜咕噜的就泄了气。
我突然想起,从昨下午到现在,已经有一天没吃过东西了。我索性把芭蕉叶扔回去,其实,每个人屁股下边都搁着一扇芭蕉叶,连我也一样,不知道我在幻想的天堂里游荡六个小时期间,他们除了搭了篝火,设了结界,还做了些什么。
于是我看向塞娜,她问我:“什么事?”
我:“没什么。”
我捅他胳膊,她问我:“什么事?”
我:“……没什么。”
我……她盯着我,“什么事?”
我开始打太极,“你饿不饿?”
“饿。要不你帮我找找吃的?拜托你了妮莎,在森林里,你们比我们在行多了。”
那家伙就顺着我的“好意”把我当老好人,虽然我百分百确定她一定知道这是我在求她。还有,什么叫你们比我们在行多了?
“我去找点吃的。”希拉尔站了起来。
我偏头仰望着她,她是那么的高大。她没理我激动又崇拜的眼神,转身就离开了。
贝特扔了他身边最后一根木柴到火堆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我去找点烧火的材料,雾散不了,今晚也只能先暂时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在雾里迷失方向,就回不来了。”他提醒了一句,然后离开了。
又只剩下了我和塞娜,还有多琳。多琳这会儿还睡着,她只有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不像她醒着时充满心事。
我靠近火堆,等着我的食物。然后一个果子出现在我眼前。
我并没有去接它,而是顺着手臂向伸出果子的主人看去——那只能来自塞娜——她永远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以至于我眼光精精的犹豫到底接不接她手中的果子。
当然,不接是不可能的。
“嗯……不错,品相虽然不好,味道还是挺不错的,哪里来的?”
我边吃边评论边问,这果子并不是规则的圆形或者椭圆,东凸西凹的,唯一的优点就是多汁,入口先酸后甜,当然甜味并不是很明显。
其实我并不喜欢吃酸的东西,不过对这个果子倒是另说了。
塞娜没有没回答我,只是一脸错愕的表情,“没想到你喜欢吃这种果子。”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手上的果子,“怎么说?”
塞娜指着我手里的果子,说:“这个果子,我摘了两个,尝了一个,酸的要死。”她一副夸张的表情,“我吃过的东西里面最酸的一个。”
我咽了咽唾沫,“我觉得还好啊。”虽然酸,也没塞娜说的那么夸张吧。
塞娜撇嘴想了想,“原来你喜欢吃酸的东西。”
我否认,“我不喜欢。”
塞娜斜着眼睛表示不相信,“那你还吃的那么欢。”
我看了眼手中的果子,伸到塞娜面前,“你尝尝,味道和哪一个不一样呢?”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去准备来上一口。
我喊停:“吃另一面。”
她愣了愣,忽然好笑的说:“原来你还有……”
塞娜没说下去,我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我只是不想和她有这方面的交集,我也没这样的怪异的癖好。
她倒也没按我说的吃另一面,而是抽出腰间的匕首从背面划了一块,送到嘴里,然后她脸上立刻呈现出扭曲的容貌,“咳咳!”她吸了一口冷气,脸上扭曲的表情更甚,她把匕首插回腰间,腾出手捂着脸颊。
我看着有点担心,“……有那么严重吗?”
塞娜她这会儿说不出话,只是把果子送回到我面前,我接着吃了一口,特意挑了她刚刚划开的背面,“是很酸,但挺好的呀,不至于吧。”
她缓了一会儿,终于能够勉强说话,带着点磕巴,“这个……比上一个……还酸。”
我皱着眉头看手中的果子,塞娜是不会说谎的,难道是我和她的味觉不一样?
沉思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算了,我把果子送到嘴里,嗯,还不错。
从昨晚到早晨天亮,这期间一直在跋涉中度过,塞娜也没闲工夫去摘果子。这果子理所应当的就成了六小时期间的产物。
“我睡着的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我问道。
塞娜这会儿终于缓过劲了,她缓过劲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侃我,“要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睡得这么安稳?”
我噎了一下,那倒也是。
“这里的雾没散过吗?”
我把果核扔进雾里,像是石沉大海一下没了踪迹,于是我瞧四周的雾,莫名的觉得不安,尤其在贝特讲述了他那个有趣的故事之后。
“没有。”塞娜看起来似乎也觉得奇怪,她又看向我,“你不会还在想贝特说的话吧?”
“我能不想吗?性命攸关哎!”七八只小队都没人活着出来,我在想我们会不会也成为雾林中的罹难者之一。
塞娜安慰我,“别瞎想,就算是真的……这结界还不是你们设的?要死也是我们死对吧?”
我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哪来的邪火,“谁要死了?张口闭口死来死去,老把死挂嘴边……晦气!”
塞娜还笑的出来:“你急什么?”
“我急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急。”
塞娜拍我的肩膀,“别瞎想。”
我没理她,她便笑着说:“用不着担心,当然更不用担心我啦。”
我瞧她厚脸皮的笑,于是我就更加奇怪的看着她,“别瞎想。谁担心你了?谁闲着没空了才去担心你。傻帽吧。”
她站了起来。
“干什么?贝特不是说不要在雾里轻易走动?”
她又蹲下,看着我。
“只许他们走,不许我走呀。小瞧我?”
我避开她眼神,和她对视莫名让我觉得心乱,“快走吧快走吧,走了就没人气我了。”
然后她起身走开了。
塞娜是佣兵,在这个世界里佣兵并不是个稳当的职业,当然稳当并不是指工作的稳定与否。这是个危险的职业,稍有差池,便丢掉性命。
塞娜似乎看淡了生死,也许那不叫看淡,而是习惯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把死挂在嘴边的人,因为每次她在讲述她出任务的故事时,总喜欢把很惊险的事情描述成一件极普通的小事。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忽略过程,她的故事从她口里讲出来永远成了欢欢喜喜的好结局。
我不得不相信贝特说的话,因为塞娜又开始拿她的生死作为调侃的对象。
我似乎没理由去担心一个比我强的多的多的人——我这个傻帽。
旁边的芭蕉叶动了一下,我偏头过去,多琳这丫头翻个身把盖身上的蕉叶顺带卷没了。
我伸手准备把蕉叶重新覆在她身上,她却翻着身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