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准备把蕉叶重新覆在她身上,她却翻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揉着尚还惺忪的眼睛,残留的睡意还未完全褪去。
“醒啦?”
她似乎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她转过头,“妮莎姐姐?我睡了多久?”
我想她和我是一样的疑问,于是我给她伸了五个指头。
这丫头讶着:“啊?五十分钟?这么久吗?”
我便摇头,“嗯嗯,是五个钟头。”
她眼瞳瞬间放大了点,“怎么会这么久?希拉尔姐姐没叫我。”她想起来另一个人,望了四周,“希拉尔姐姐呢?”
原本我打算再像塞娜那样捉弄她一下,可现在不行啦,多琳恢复了记忆,褪去了朦胧睡意的眸子并没有变得清澈,她又是充满心事的样子。
“她去找吃的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多琳喃喃的,“哦。”
于是我们开始沉默。
我很想去问问她心里藏着的是什么,可每当看见她的愁容时,我又放弃了,我并不是一个擅长解决情感问题的人。
“对不起,妮莎姐姐。”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突然冒出这么莫名其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我乐呵着,“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如果真有对不起的话,那大概来自于她每次叫我时加上的词缀。
多琳低着头,“希拉尔姐姐说,我总是给人惹麻烦。”
我安慰:“怎么会呢?多琳这么乖。”
多琳:“可要不是因为我,就不会现在这样了。”
我愣一下,明白了多琳的意思,这丫头天真的以为只要她不强拉着希拉尔到什里小镇玩,就不会发生这后面的事情。
于是我装作很沧桑的样子:“不要总是把什么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因为你做了或者没做,它就不会发生。它总会发生的。”
多琳如梦初醒,但醒了一半好像又睡着了,“希拉尔姐姐也是这么说的。”
我:“……”
我竟无法反驳。
我沉默了一会儿,顺带在心里诅咒希拉尔,然后还不得不称赞她,“希拉尔她……说的对。”
多琳:“希拉尔姐姐每次都这么给我说,可每次挡在我面前的都是她。我要是能像希拉尔姐姐一样厉害就好了。”
“啊,变得像希拉尔一样厉害啊,像她一样?”
多琳这家伙突然变得腼腆起来,低着头掺和着想掩饰却掩饰不住的不自信和怯懦。
我忽然想起初次见到多琳时她的那双眼睛,以及那晚希拉尔回望多琳帐篷时细细碎碎像月光一样柔和却坚定的眼神。
一瞬间我明白了多琳在想着什么,也终于知道她愁容下的心事是什么。
这丫头……
我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多琳,你记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她看着我。
“希拉尔不是每次都挡在你身前哦。”
“怎么会呢,希拉尔姐姐她——”
“你不也挡在她的身前吗?那天下午。”我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多琳真的很勇敢呐。”
是的,她真的很勇敢,是我也艳羡的勇敢。
那丫头讶着半天说不出话,讶着讶着头又低了下去,声音细弱的不自信,“那是因为希拉尔姐姐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可你也保护了她呀。”
多琳:“不一样的,那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你想要保护她,更关键是你做到了。”
多琳还是犹犹豫豫的,她在这件事上真是出乎意料的执着。
我:“我想如果是希拉尔的话,她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吧。”
多琳终于有了反应,“希拉尔姐姐?她会这么想吗?为我感到骄傲。”
“嗯,我确定”
于是我看着多琳眼里的怯懦一点一点褪去,变得坚定和自信。我忽然感到很轻松,因为多琳终于不再是一副愁容的样子。
多琳这家伙,原来她只是想要得到来自希拉尔的认同,也难怪,希拉尔那个闷葫芦怎么会说出来呢。
多琳露出笑脸,我就和她一起傻乎乎的笑,然后我心里就突的升起一阵紧迫感,我想起一件事,趁还没发生,我得赶快预防一下。
我轻咳了两声,“啊,那啥,多琳啊,你听我说,你可千万别把我和你说的话给希拉尔说。”
要让希拉尔知道了,指定会说我多管闲事,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搞的烂摊子事为什么让我来给她擦屁股。
“为什么啊?”多琳傻乎乎的。
我现在觉得预防很有必要,我瞎扯,“你看希拉尔每次保护你的时候都没到你面前说,默默的守护就好了,这个叫……嗯,叫心意相通,懂吗?”
这丫头就坚定的点头,“嗯!妮莎姐姐,谢谢你。”
“不要谢我,如果要谢我的话,以后叫我时不要加‘姐姐’这两个字就好了。”
“为什么呀,妮莎姐姐。”
“额,因为……”
多琳迷惑的眨着眼睛,看来她似乎并不想去掉这个昵称。
算了……
我吁了口气,“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嗯!妮莎姐姐。”
“……”我苦着张脸,我可从来没想到过我有一天会被人叫姐姐。
“姐姐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斜瞥着他,我能开心吗?
可这下好了,多琳她反过来安慰我,“姐姐不要不开心嘛……那我给你讲一个秘密吧。”
我一向不太喜欢掺和进女生专属的秘密悄悄话空间里边,但鉴于多琳一脸的神秘和期愿,我靠到她身边。
她凑到我耳边,其实她大可不必搞得这么神秘,周围就我们俩人,但多琳应该觉得是秘密就得有个秘密的样子吧。
她对着我耳语,我就一般的听着,我想女孩的秘密大抵应该还吸引不了我。
然后我一脸愕然带着惊悚的看她,“你刚刚说什么?”
不是因为我没听清,我听的很清楚,清楚的我以为我听错了,而且我脑子都快炸了。
我不可置信而且天都快塌了的看着她,“多琳,你……你没骗我吧?”
她反应比我慢半拍,她以为我的惊讶是因为她的回答,事实上也是如此,不过绝不是她想的那样。她重复,还带着点小庆幸和神秘,低声说:“我是公主。”
我木讷了几秒,就差眼前发黑了。
我:“……”
我:“!!!”
苍天呐!你是公主,那后面的黑袍人是谁?
我知道事情严重,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宵禁提前,天上飞的狮鹫,谁有这分量啊?
狮鹫,那应该出现在北方战场上,这是贝特说的,可狮鹫却出现在了我们头上。
我不关心黑袍人的目的,亦或者是什么原因导致多琳和希拉尔被黑袍人追杀。现在我不想知道都不可能了。
多琳是精灵公主,那希拉尔大抵是她的侍卫了吧,好好的不待在森林里却出现在边界上,而且还被人追杀,更甚的是追杀她们的人是凯德拉的人。
没有凯德拉上层的授意和许可,不可能调得动狮鹫。
一个王国的上层指示它手底的人追杀精灵公主,这事可大发了,这不是摆明了宣战了吗?
还有贝特,从在旅馆遇见他时就不是偶然,或者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偶然。
多琳的样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会因为她的身份而上提不知道多少个层次,看来希拉尔也没并没有告诉她,我也没打算告诉她,因为那一定会让多琳郁郁和暗自神伤。
我感觉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越卷越深。
多琳拉了拉我的手,“你没事吧?妮莎姐姐。”
我回过神,强自挤出一点笑容,但我都能感受到我脸部的僵硬,我用“没睡好,精神不好”这些理由搪塞过去,便陷入了很长很长的沉默。
我想的最多的一件事是如何摆脱现在遭遇的事情,而我得到的最多的一个结论也是我似乎摆脱不了。
希拉尔带着一堆果子回来了,她带的果子和塞娜的不一样,甜的多,就这点而言希拉尔在林里的经验显然比塞娜多的多,可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讨厌甜食,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虽然也提不上喜欢。大概是因为我现在没什么食欲吧。
我把果子放到多琳面前,她倒是很喜欢吃甜的东西。我真羡慕她现在的无忧无虑,我倒是成了一副愁容,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贝特回来后一直没闲着,他把一些木柴散布到篝火旁边,因为下过雨以及浓雾的原因,林子没有现成的干木柴,所以只能这样去除木柴里的水分,这样看来今晚大抵是停留在这里了。
他的身边还有一些短粗笔直的木棍,那一定是他特意挑选出来的,他现在正用一把匕首把木棍的一头削尖,然后他抱着一堆处理好的尖木棍和一些藤条走到外围,我隐隐约约看见他在雾里蹲着,应该是在布置陷阱吧。
这时另外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在我视线里,那个身影在贝特设的陷阱周围停留了一下,然后走了过来,她怀里抱着一堆奇形怪状的果子。
她坐到我身边,把怀里的果子撒到我身边。
我皱了皱眉头,“所以你出去就是为了摘这些果子?”我有点埋怨,“你又不吃。”
我知道她为什么摘这些果子,但我并不愿意她特意为了我而去做一件事情,尽管我有时很希冀她能特意为了我而去做一件事情,但绝不是这样。
塞娜也不理会我的埋怨,只是笑了笑,于是我也只好努了努嘴,“谢谢。”
我填着肚子,没注意多琳这丫头从我身边偷摸过去一个,当我瞥眼看见时,那已经晚了。
“唔。”多琳捂着脸颊,刚刚吃过甜食再吃这个果子,想必比塞娜还要难受,但也好在还有希拉尔摘的果子,很快缓了过来。
多琳指着罪魁祸首,“妮莎姐姐,你这个果子好酸啊。”
我看了看我手上的果子,连多琳也是这样,看来是我的味觉有问题。
“我喜欢吃酸的东西。”我说。
塞娜:“嗯?妮莎你不是说你——啊!”
我暗地掐了她一下,不让她拆我的台。虽然我想她即使拆了也没人相信,但事情我真的不喜欢吃酸的东西,这个果子除外。
贝特从外围走了回来,他坐下把匕首插到身旁的泥土里,随手拿起篝火旁烘烤的木柴往地上敲了敲,然后又放了回去,“这里湿气很重,到了晚上估计会更严重。”
他说完视线落在了我身旁那些奇形怪状的果子上,我忽然升起想要恶搞他一下的冲动,我挑了一个扔给他。
他接住后先是看了一眼,然后送到口中,我正准备看他的笑话,可他脸上只是瞬间变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淡,他甚至细细的咀嚼,吞咽了下去。
我愕然的看着他,而他也把手中的果子放下,并不打算吃第二口,“这是我吃过的最酸的东西。”然后他看着我,“只是没想到真的有人喜欢吃这种东西。”
我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他一如既往戏谑的笑:“没什么,只是一般人可忍受不住这种酸劲。”
我白了一眼,没再追问。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