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和笑非在病房里折腾了一个晚上，天快亮时才躺下去休息一会儿，笑非依旧守在Eli床边，和衣卧在沙发上睡了大概两个小时。我醒来时笑非已经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头发湿淋淋的手里还端着水盆和毛巾。我匆匆冲了个澡赶紧来到外间，见笑非正准备给Eli擦身子。Eli依旧很虚弱，但身体状况明显好转，嘴唇也有了血色，只是行动还很困难，他见笑非掀开被子先是一惊，急忙问道：“你要干什么？”“给你擦澡啊。”笑非没理他，径自去解他病服的扣子。“喂，我不用你帮我。”Eli按着衣服的下襟咧着嘴说。我见他这个样子不禁笑了，倚在门边看着他俩。“每天都是我帮你擦洗，你以为我会让别人碰你吗？”笑非皱眉问。“不，那时候我不知道，”Eli依旧拽着自己的衣服尴尬地说，“你现在碰我我会有反应。”笑非也笑了：“怎么，那我让Seth来帮你？”“别别，千万别让他来。”Eli央求道。“快点，别墨迹，一会大夫还要来给你换绷带。”笑非一只手压住Eli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马哥！”Eli无助地望向我。“我来吧。”我走过去推了笑非一下，拿过毛巾说，“你继续去睡觉，我怕你现在迷迷糊糊的状态再伤着他。”笑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Eli，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摇头走开了。“去，里间睡。”我又说。他于是仰面躺到卧房床上去，很快进入了梦乡。
我忍着笑开始帮Eli擦洗身子，尽量不太翻动他，但他依然龇牙咧嘴地抱怨我。“你看，这是你自找的。”我笑着说。Eli于是忍着不吭声，半晌低声问道：“马哥，我睡了多久？”“不知道，三四天吧。”我的确不清楚，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台阶上摔下来躺了多久。“今天几号？”Eli又问。“不知道，我都忘了时间了。”我说，最近我连手机都没有看过一眼。“你应该少说话。”我知道他每说一句话胸口都会钻心地痛，便叮嘱他。“不过你看上去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昨天我还真以为你死了。”我笑着又说。“我是想死来着，后来因为舍不得你就又回来了。”“幸亏你还有点良心，否则你的Isaac就要跟你去了。”我边说边忙着手里的工作。
Eli沉默下来，良久又说：“马哥，你为什么说我选择了给他一个不用选择的机会，你怎么会知道我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是你告诉我的。”我说。“我告诉你的？我怎么不记得。”Eli喃喃道。“你呀，忘了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了？”我继续逗他。“哦。”他忽然陷入沉思，半晌后又说，“不知道我昏迷时都说了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去问Isaac吧。”我笑着回答。“我才不去问他，他都要把我吓死了。”Eli委屈地说。“你们俩个呀，真让人头疼。”我笑道，忽然又意识到不对，便佯怒着问，“你这个小骗子，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啊！没有啊，没有啊，你别瞎说。哎呦！”我帮Eli翻身时恐怕把他弄疼了，急忙道歉，结果笑非听到立刻醒了，冲过来问：“怎么了？你能下手轻点吗？”“我没事，你去，回去继续睡觉。”Eli背着身对笑非说。“哦。”笑非应了一声又消失了。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笑什么？”Eli问我。“没什么，我高兴么。”“切！”Eli不屑地呲了一声，不说话了。
“Eden回英国了。”我帮Eli擦洗完，为他盖好被子说道。“哦。”Eli淡淡应了一声。“你的那枪打中了Moses的左肩，所以暂时你还不能露面。”我没有提到他的葬礼，不知道合不合适。“我知道他死不了，坏人都是要在最后才死掉，尤其他那种超级大混蛋。”Eli说完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只有你是个例外。”我笑着又说，“Isaac不会再去找他了，你放心。”Eli没有接我的话，半晌又说：“可我不喜欢这里，冷冰冰的。”“等你再好点就可以和Isaac回家住了，不过要小心，你现在还是个死人。”“我知道。”Eli回答，他显然比我想象的聪明。
“马哥，你有什么打算？”片刻后Eli又问。“我可能过几天回国吧，等你再好点。”我说。“我好了，但我还是舍不得你走。”他喃喃地说。“怎么？还怕Isaac欺负你？我看你不欺负他就是万幸了。”我笑道。“我忽然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Eli依旧喃喃着说。“神经病。”我禁不住嘟囔了一句。“啊？”“哦，我是说，等你好了，你就跟他学学下棋呀，学学打枪啊，学学——那个，你好像也没什么可学的了，在一起腻歪着就好了。”在这方面我真的不专业，搜肠刮肚地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两个人总在一起不会烦吗？”Eli又问。“当然会了，”我忍着笑说，“要不你跟我回中国吧。”“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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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回到笑非家，身体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一觉，结果上楼便见到了小青。“你回来了？”她笑着问我。“Eli醒了。”我说。“我已经知道了。他呀，你别看他瘦得跟个小鸡似的，生命力顽强着呢。”“所以你一直都没有担心过？”我问。“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只是在等而已。”她笑道。“你难道早就知道了今天的结果？”我想起她对陆子期和Eden的态度心中大惊，又问，“你不会连欺负Eli都是有目的的吧？”“我欺负过他吗？”小青不回答反问我。“怪不得连Moses都忌惮你，你有时候真让我害怕。”我无奈笑道。小青换了一件粉绿色的高领套头衫，笔挺的阔腿长裤，头发松松地绾着，看上去清爽利落。
“你知道吗？”我见她不说话又说，“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么，最大的毛病是总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每件事都有它固定的走向，急是没有用的，月满必亏，欲速而不达。”小青淡淡笑着说。“我是说你，你又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我摇头无奈道。“好吧，你想了解什么？”小青问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小青一怔，没有回答。“算了，我也知道你不会说。”我赶紧掩饰自己迟来的尴尬。“不是，我是惊讶你竟然用了过去式。”
我美美地睡了一觉，傍晚时才醒来，小青见我便说：“你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但可惜时间不等人，明天我们回国。”“啊？我答应Eli等他好点再走。”我说。“你还真是个好奶爸，人家两个好好的你又掺乎什么？”她不禁莞尔。“那也不用明天就走吧，至少等Eli和笑非能够搬回来。”我抱怨道。“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但有人等不了。”小青突然严肃下来说。“怎么？是有人急着嫁人吗？这两天都等不了了？”我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调侃她。她没有生气，而是面色凝重地说：“陆子期住院了。”“什么？严重吗？什么时候的事？笑非知道吗？”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盯着小青的脸急切地等待她的答案。小青却转过头去，悠悠说道：“肺癌晚期，Isaac不知道，暂时还需要瞒着他。”为什么是这样？当一切貌似平静了之后新的事情又不期而然地发生，我实在不知道笑非知道了会怎样想，他如今虽然一心只在Eli一个人身上，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对陆子期的感情不可能完全放得下，何况现在对他又多了一份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