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对Eli负有责任,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闲操心,笑非的决定不可能因为我的某句话而改变,Eli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扭转这个僵持了多年的局面,也许这件事还取决于Eden,想到这里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笑非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再受到伤害。
“Eli,你还记得我们那次打赌我输给你三个愿望吧,你只提了一个,剩下的两个是什么?”我望着此刻陷入沉思的Eli,莫名地提起这个话题。“马哥,我已经说了,我只要一个愿望,你已经做到了。”Eli平静地说。“愿赌服输,说好是三个就是三个,再说你上次提的那个愿望其实我也没有完成,所以你至少还有两次机会。”我笑着说。Eli看了看我,抿嘴笑了,把头再次转向窗外,幽幽地说:“我希望雨能够停下来。”“哈,这个我做不到,我不是上帝。”我有意逗他开心,便笑着又说,“说点你马哥能做到的吧,要不我会很自卑。但先说好,你别难为我,如果你再说让我离你Afra姐远点我可做不到。”Eli却没有笑,而是严肃地说:“马哥,我现在才明白Afra姐也是爱你的,她从来没和任何人开过玩笑或斗过嘴,包括Isaac,只有和你在一起她才变得不一样。我原来并不懂,其实是因为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除了爱又有什么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呢?”Eli仿佛说的是他自己,他对笑非的爱由单纯变得深沉,由曾经单纯的渴望得到变成深沉的理解和包容,他也因此由一个爱哭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像笑非一样冷静的男人。
“那说说你的愿望吧。”我又把话题拉回来。Eli看了看我,抿起嘴角淡淡一笑,说:“马哥,我真的很幸运能够认识你,你始终对我这么好。”“别扯别的,快说。”我笑着打断他。“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不许说这种话,我不爱听!”我再次打断他,皱起眉来。他却没有理会我,继续说:“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Isaac。”“你不会死,没有人会让你死,Eli,你又开始说胡话了。”我佯怒道。“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愿望。”他曾哭着跟我说过同样的话,但这次他没有哭,甚至没有说一个“求”字,我望着他平静地脸,点了点头:“Eli,我答应你。”“谢谢。”他灰蓝色的双眸中泛起一丝笑意,但这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让我感到恐惧。“Eli,答应我不要做傻事,Isaac不能没有你。”“他还有Eden。”Eli抿了下嘴角答道。Eden,他曾始终尊称的Mr. Wilson,如今在他心中被放在了与自己平等的位置,也就是说Eden将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为他所尊敬与倾慕的人,而终于变成了他的对手。
“不,Eli,你和Eden不一样,他——,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貌似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爱的那个人,他说过我就像是他的孩子,不止一次,包括今天。”Eli说完发出一声轻微的鼻息声,右手下意识地滑弄着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脸上似乎带着对这一切无理的嘲弄。Eden与笑非相识了八年,我并不知道在这八年中他们发生过什么,如果笑非最终选择和Eden在一起,绝不会像Eli曾说的那样继续把他带在身边,笑非不会,如今的Eli也不可能答应。如果笑非必须要在他们两个中做出选择,我当然希望他会选择Eli,但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除了他自己。我又想起了马路,如果当初不是他错误地选择了沙之,他自己和金子的悲剧就不会发生,沙之也不会痛苦了七年,而笑非如果犯了相同的错误,结局可想而知。但我并不清楚笑非的心之所属,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先入为主地偏爱Eli,而对那个如今不知身处何地的Eden几乎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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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Eli的房间,晚饭时Eli也没有露面,Bowen下楼来把端着的餐盘放回餐台,对笑非摇了摇头,笑非只淡淡地“哦”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我放下手里的餐具,盯着笑非无动于衷的脸,真的很想上去狠狠地抽他一巴掌。“别忘了,你已经打过我一次了。”笑非没有抬头,咧了一下嘴角说。“笑非!”“你不饿?”“你——”“别说脏话。”笑非打断我,却始终没有看我一眼。我终究对他毫无办法,便低下头闷声吃饭,这一餐是我认识笑非以来在他家吃过的最难以下咽的一餐,只是错不在Bowen,而是我面前这个混蛋!
笑非一向吃得很少,他不吃红肉,不碰甜食,用餐时也很少饮酒。我看着他慢慢把饭吃完,又坐在餐桌前抽了一支烟,这才缓缓站起身走到餐台前,端起Eli的晚餐上楼去了。我摇了摇头,苦笑出声,我他妈真是多此一举。我靠在椅背上点上一支烟,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Bowen,见他正抿着嘴笑。“Could you share with me your happiness?”我问他。“Don’t worry,Mr. Ma,”他说,“I saw them all in my eyes。”“You think I am carrying coals to Newcastle?”我问道。“Certainly not,but you know?Actually,I didn’t bring the meal to Eli。”Fuck!I am such an idi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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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接到了莫非的电话,他劈头就问我知不知道沙之已经走了,我说我知道。“那她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莫非这么多年都他妈在自作多情?人家压根没把我当朋友!”莫非愤愤地说。“她也没告诉我,我是在她临走当天才知道的,还是程青无意中发现通知我的,她之所以没说,你知道她只是不喜欢离别的场面。”我没法说因为时间太紧没来得及通知他,那太戏剧性了,何况我当时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好吧,我理解,那她到底去哪了?是不是去了欧洲?”莫非又问。“是的,你不是也希望她能在欧洲开始新生活吗?”我无奈地苦笑道。“我是希望她和她老公一起享受新生活,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他妈算怎么回事?”莫非再次气愤地说。“莫非,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想他还不知道沙之怀孕的事,我也不准备告诉他,但我不能把沙之离婚的因由也一并隐瞒下来。“我就是要听听你怎么说。据说是那个Jonas在中间作梗,莫非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责任,两个人的事和别人无关,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还有,沙之和Jonas的确相爱过。”
我还是没有选择把真相说出来,我不想提到小青和笑非,那样也于事无补。“那个混蛋小子在哪儿?我要见见他。他不是Isaac的小弟吗?既然你俩现在混得很熟,你不会不知道吧?”莫非又说。“你见他有什么用?现在是沙之打算放弃这份感情,否则她也不会自己走。”“我怎么不相信他俩有什么真感情,那小子我见过,就是个半大孩子,沙之是什么样的人物?你说破天我也不信!”莫非依旧愤恨地说。“感情这东西谁说得清楚,国籍不是障碍,性别不是障碍,年龄当然也不会是障碍,完全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叹了口气说。“什么他妈唧唧歪歪乱七八糟的,什么都不是障碍,那他俩为什么没在一起?既然没在一起,沙之为什么还要离婚?”莫非问。
“这是两码事啊,莫非。”我无奈道,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对婚姻和爱情的固有认识和当今普罗大众没什么两样,一两句话不可能让他明白沙之的选择。“好吧好吧,就算是两码事。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抽空去看看她。”“我也不知道,她没告诉我。”我说谎,我想至少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你丫混蛋!”莫非怒火中烧,狠狠地骂了我一句,随之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