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开始担心起小青，她远在中国且此刻身边未必有得力的人保护她，虽然Moses的触角很难延伸到那里，况且美国人对中国政策及环境的忌惮始终都在，轻易不会在国内动手，但小青的性格我了解，她不会因为Moses的威胁而做出任何妥协与防范，这一点或许给她的安全带来不利。然而Cecil这个人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对笑非似乎没有明显的加害之心，虽然他语气果决强硬，但对笑非的态度始终显得隐忍并带着一份下意识的关怀。不过他显然不会对Eden手下留情，如果Eden真的被他找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没有把我的焦虑讲给笑非，我相信这一切他早已想到了，或许已然安排好国内的一些必要事务，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保Eden的安全，他当然也会顾念到小青，之所以不提，应该是对她此刻的处境尚有把握。通过这次与Cecil见面，我更加对Moses这个人产生了疑惑，如果这如今对笑非威胁最大的两个人真的像Eli说的那样，他们的所作所为在某些方面就很难解释得通，那应该不是对笑非的忌惮，而更像是一种恻隐与爱。而Cecil有意提到的“our father”这个词让我更加深信他们不会对笑非下手，除非笑非真的决定破釜沉舟，然而这一点并不完全取决于Eden是否被找到，还有Moses对陆子期做过的一切。如此看来，我对笑非的任何劝慰都是多余的，他如果下定决心从此和Moses势不两立，这一场较量势在必行，但笑非显然还没有把握可以做到全身而退，他在乎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边这些爱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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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凌去了爱丁堡？”笑非问我。“是，就在上次我回国的时候，我很欣慰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我相信Moses不会再对她有所举动。”我说。“是的，他不会。”笑非很肯定地说。“那么小青？”我问。“如果她不回来就不会有事。”“我可以想办法把她拴在国内，你知道，我可是青山文化的名义当家人。”我讪笑道。“这一点我并不怀疑。”笑非尴尬地一笑，想了想又说，“小马，还有一件事我要征求你的意见，关于Jonas。”“他是你的人，你想怎样处置和我无关，我没有意见。”我淡淡地说。“那件事——”“我没有埋怨你和小青，至少现在没有了，而且萧凌临走前也明确地告诉我，她并不怨恨你们，只是觉得当初你们的做法有点多此一举。”我苦笑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了解你和小青的为人，否则我们不会走到今天。”“我很感激你和萧凌会这样想，也希望这件事没有对萧凌带来更大的伤害，但Jonas，”笑非犹豫了片刻说，“他希望知道萧凌现在在哪儿？”我错愕不已，笑非为什么还要把这件已经过去了的旧事重提？这完全不是他的性格。
“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冷冷地说，“再说，这种事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小马，”笑非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我并非做事毫无底线，何况，”他想了下接道，“是我把Jonas叫回来的，我原本的想法是不希望这件事继续发酵，但我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想到那个后果。”“所以你的确不知道Jonas去沉沙影业的真正原因？”我问。“我——”“好了，这个问题我早已经有了答案，何况既然过去了也没必要再提，至于Jonas，他到底想怎么样？”我皱起眉头，斜斜地瞥了笑非一眼。“他喜欢萧凌——”“喜欢？喜欢是个什么东西？我还喜欢Eli呢！”我遏制不住内心的烦躁与愤怒，大声说道。坐在一边的Eli猛地抬头望向我，我没有理会他。“抱歉，是我的错，我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资格在你面前说‘爱’这个字。”笑非的这句话已微弱得近乎无声。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卑微隐忍的样子，心里一时软了，只好放缓语气问道：“Jonas想去找萧凌？既然他爱她，为什么当初对她说出那样残忍的话来？”我想起沙之对我复述的那番话，又开始愤恨起来。“因为我叫他回来，他以为他俩永远都不会再见面。”笑非依旧低声说。这，这为什么听上去竟有些合理？我一时不知所措，我答应过沙之为她保守秘密，也就是说她不想再和Jonas有任何关系，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人，毕竟他们在一起两年多，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我不知道该不该同萧凌讲，我不能确定她是否愿意再次接受Jonas，何况Jonas年纪太小，我不清楚他会不会再次对萧凌造成伤害。”我沉思了片刻，继续又说，“至少现在不行，她的新生活刚刚开始，她需要一段时间平复。”“我理解你的想法，那就再等等吧，至于年纪——”笑非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Eli，嘴角抽搐了一下说，“的确是个问题。”Eli低头摆弄着指间的戒指一直没有插言，听到这里，他“嗤”地发出一声冷笑，站起身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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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非，Eli他？”我心中忽然有些难受，我并非刻意提起年纪这个话题，也知道笑非一直不肯接受Eli是因为他始终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这个观念很难转变，何况笑非又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一点与小青毫无二致。我知道Eli的指环一定是笑非送给他的，但他自己手上并没有，这也说明笑非对Eli的感情始终很犹豫。笑非没有说话，而是把两个手掌松松地合在一起，十指交叉抵在额头上，轻轻地敲打了几下。“笑非，是不是因为Eden？”我只好又问。“不是，如果Moses还活着，我和Eden就不可能，我现在只希望他平安无事，是我连累了他。”笑非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那是因为Eli的安全，你担心你的爱会给他带来和Eden同样的后果？”“我不知道，小马，我还不清楚，我也没法回答你。”笑非黯然道。
我站起身离开了笑非，把他独自留在二楼客厅，我想他需要独自冷静一下，便上楼去找Eli。Eli房间的门开着，我走到门口，看他正坐在窗前的靠背椅里静静地望着窗外。“Eli。”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马哥，你不用安慰我。”Eli淡淡一笑，看了我一眼说。Eli是我见过长得最像天使的男孩子，柔滑的面部线条让他看上去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少年，他那双灰蓝色的大眼睛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棕色的细碎卷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头上，衬着他那张白皙并带着细小雀斑的脸，他有着精灵般尖尖的耳廓和处子般饱满殷红的双唇，但此刻的神情却带着笑非那与生俱来的惨淡与萧索。如今我在这张脸上已完全看不出那曾时时萦绕着他的诅丧和无助，他的变化再次令我吃惊，而这个变化应该不仅仅是因为一枚指环。
“Eli，对不起，我刚才是无心的。”我还是尝试去解释。“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是这样的，男人总是希望找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人，同样情况发生在女人身上就很难，这一点，我还挺钦佩你那个朋友的，我和Jonas聊过，我相信他对萧凌姐是真爱。”“我是说你和Isaac。”我打断他。“我和Isaac？我俩很好，你不用担心。”他依旧望着窗外幽幽地说。“Eli，他是顾及你的安全。”我再次尝试安慰他。“哈，他是跟你这么说的？也许是吧，”Eli咧嘴一笑，继续又说，“是什么都不重要。”我也把头转到窗外去，这个房间面对Mission Dolores Park碧绿的草场，但因为夏季三藩的连绵阴雨，人很少，周遭安静得令人窒息。“谢谢你，马哥，”Eli再次开口，“是因为我还不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