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当晚我留宿在笑非家,我们喝酒聊天,不到夜半竟已有些醉了,便与笑非移至二楼客厅沙发里歪着。我已多年不喝黄酒,尤其这坛陈酿虽清甜绵软却酒性极烈,他喝得本也不多,看着比我清醒一些,我却说着话迷迷糊糊把眼睛闭上了。笑非于是不再出声,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抽烟。不多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我心中好奇却未睁开眼睛,片刻后我听到Eli的声音。“Isaac,”他压低声音说,“Colin回来了。”“知道了,你去吧。”笑非轻声说道。“好。”“等等,Leif在吗?”笑非又问。“他们都在。”“嗯。”
Eli走后我假装继续睡,笑非轻轻走到我身边叫了我两声,我才装作被他突然惊醒,嘴里含糊说道:“啊,我睡着了。”“这里凉,回楼上去睡吧。”“哦,好的,明天你可早点叫我。”我摇晃着站起身,一手扶着沙发背,另一只手使劲儿揉了揉脸。“好,我扶你上去。”他又说。“不用啦,我又没醉。”我推开他径自歪斜着上了楼。到了房间我在身后把门关上,却留了一条很小的缝隙,侧身在门后附耳倾听,不久后我听到笑非穿好衣服下楼的声音,于是叹口气坐下来。
他应该是去了Drown,但我不能跟着他,因为这个时间肯定内外都是他的人,我连大门都进不去,若是大摇大摆地去了,估计也看不到什么,我犹豫了半晌起身去洗澡。躺到床上我一直无法合眼,酒早已醒了,心中疑问Colin这次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回来?难道笑非给他安排了其它事情?他说需要时间来调查陆子期老婆自杀的真相,难道Colin是被他派去做这件事?我思前想后觉得猜不出端倪,看来只好听他明天怎么说了。
我就这样纠结着睡着了,醒来时天已大亮,我急忙洗漱完毕穿好衣服下楼,看到笑非已经坐在二楼等我,他穿着日常的衬衫长裤,外罩一件深色宽松的针织套头衫,泛着淡淡金色光泽的头发打理得依旧一丝不乱,看不出和平日有什么不同。他见我来了便笑着问:“昨晚睡得可好?”“一觉到天亮!你怎么样?睡得好吗?可是醒得挺早。”我装作对他昨晚的外出毫不知情,笑着说。“看来我还真喝不了黄酒,昨晚我也是早早地睡了,刚起。”他依旧笑着回答我。“哦。”我应道,显然他没有什么要跟我说,便继续又说,“今天可不能再喝了,我还有事要办,改日闲了再聚吧。”“好,那吃过早餐我让Eli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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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回了笑非送的那张古琴,小心地摆放在窗前案上,看着它久久地出神。我坚信笑非说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如果这件事果真藏着蹊跷,他早晚会挖出真相,或许他昨晚只是去Drown散心,但他和Eli的对话却不能不让我心生疑窦,可如今我又能做什么?看来除了等待也别无他法。
好在元旦时小青回来了,那天Eli开车来接我,兜头便问:“马哥,你这几天怎么没来?”我笑说这才几天,我上次可是醉得不轻,你总得容我休息休息。他撇了下嘴说你骗人,我说废话都是掩饰好话都是骗人,除此之外能说的还真不多。他于是抓了抓头发说:“好像很有道理。”我便又说:“好似很多话你不能说,我也不去问,这是彼此尊重;有些话你愿意说我也愿意听,这是彼此信任;而有时候两个人一言不发,也能知晓彼此心中所想,这就是知己了。”Eli听完眼睛一亮,说道:“我原来一直不懂‘知己’这两个字的含义,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以后应该少说话。”我“哈哈”笑出声来,又严肃地说:“在没有遇到真正的知己之前,你还是不会懂知己是什么,不过你终究会遇到的。”“那么马哥和Isaac是知己吗?”Eli 又问。“我想是吧。”我犹豫了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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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见到小青,我难掩面上喜色,迎上去笑问道:“怎么样?青山文化的当家人,我还以为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你了。”“我可是回来看 Isaac,你不必这么热情。”她嘴上虽如此说眼睛里却含着笑意。我于是又调侃她:“才一个多月没见,你现在怎么变得和Eli一样了?”“Eli?”小青疑问。“不会说谎了。”我说着故作嫌弃状。“呸!你也配!”“你们俩个啊!真是让我头疼。”笑非在一边笑着说。“哼!”小青这时回过头去对着笑非佯怒道,“我还没骂你呢,好好的一坛状元红你竟然跟他喝了,真是见色忘义,早知道我不回来了,夏哲凡还嚷着要找我喝酒呢。”说完斜了我一眼,面现得意之色。“二斤多一坛陈年老酒,你想喝死我俩呀?剩下的Isaac都给你留着呢。”我说。“真的?这还差不多!我还要吃Bowen做的红酒山鸡和黑松露土豆汤。”小青不理我,依旧面对笑非说道。“什么时候用你说过?”笑非微笑着回答。我在一旁惊讶地看着他俩,小青从来没有这样肆意地撒过娇,笑非也从没有这样毫不掩饰地开心过,我忽然感到一丝冷落,便坐下来叹了口气说:“唉,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多余。”小青见状,捱到我身边坐下,笑着问我:“深潭不见底,焉知几多‘余’?小马哥发什么感概?”这时笑非一边笑道:“唉,我回房休息一会儿,你俩下水摸鱼吧。”说着转身进了房间。
小青见笑非走了,便挪到我对面坐下,只是笑着不说话。我也不想提不开心的事,便说道:“听说你一接手,青山的股票就涨了?”“39个百分点,远远没到头呢。”她不以为然地说。“那我是该佩服你文韬武略运筹帷幄还是珊瑚在网挥洒自如呢?”我又笑问。“你不用在这里明褒暗贬的,何不直接说我心狠手辣雕心雁爪,我听着还舒服些。”小青撇嘴道。“不敢不敢,我是嫉妒Isaac身边还藏着你这样的高人,恕我一向眼拙,只看到了风华绝代未曾窥探剑胆琴心。”我笑着说。“唉,可惜啊可惜!”小青不理我犹自叹道。“可惜什么?”“夏哲凡抢了我的《平沙落雁》也就算了,如今又被Isaac抢了《沧海龙吟》,看来我只有听《湘江怨》的份了。”“不好,不如《玉楼春晓》更合时宜。”我调侃她。小青突然沉下脸来佯怒道:“哼!真是刘秀传信令岑彭——得陇望蜀。”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喂,你不会也要去睡觉吧?”我忙问道。“我去看看今晚的菜单。”她说着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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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Eli也来了,见到小青他依然怯怯地,我说过来坐我身边,他便笑着坐了过来,小声对我说:“我还从没见过Afra姐穿得这么鲜艳。”“这哪里叫鲜艳,明亮一点罢了。”我说。小青平时黑白灰的穿惯了,今天这件淡黄色的修身外套搭配灰绿色的小短靴让她显得明媚可人。“是不是有点女人味儿了?”我又笑着低声问他。“嘘——千万别这么说,你会挨骂的。”Eli的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摆着手紧张地说。“你俩嘀咕什么呢?”小青在一旁皱眉问道。“啊,Eli说你今天看上去很有女人味儿。我说还差点儿,要是穿条裙子就更好看了。”我憋着笑回答。“你——马哥!”Eli一边急得快哭了,扯着我的袖子赶紧把脸藏起来。只见小青眯起眼向他微微一笑,说:“Eli,你今天晚上是想吃红酒烧鹅肝还是法式焗蜗牛啊?”Eli这时脸都绿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笑非于是一边笑道:“Eli你放心,这两道菜今天都没有,Afra在吓唬你。还有你,”他又转头对我说,“Eli都被你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