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到酒店已接近凌晨,上电梯时我心里有些忐忑,好在没有碰到不想碰到的人,便安心回房睡觉。第二天起床我洗漱完毕看了下时间,估计笑非的午餐还未结束,便直接去了地下一层的Jing,却看到Eli也在。笑非看到我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很自然地向我点了下头,我实在痛恨这种心照不宣,自认为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不理会他直接对Eli说:“Eli,今天这么晚?”Eli抿嘴笑了,说:“唉,没办法,昨天给别人守夜,早上三点多才睡。”“哦,年轻人是该多睡一会儿,怎么样?睡得好吗?不行再回去继续睡。”我依旧不搭理笑非,他也不在意,向Eli点了点头,Eli便笑着说:“还是马哥对我好,那我先回去啦。”
Eli走后我一直盯着笑非,他于是缓缓地把头转过来也盯着我,我不说话,他也不说,我俩就这样相互注视了三分钟之久,我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却依然没笑,把脸转过去继续喝咖啡。我想现在抱怨什么都没有意义,我既然决定和他们绑在一起,就要接受成为这个深不可测的团体的一部分,何况,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像我第一次在Drown见到他和Wilson,我和他之间近乎没有秘密,徒劳的掩饰反而徒增尴尬。至于其它的那些我并不关心,我相信在他需要告诉我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我所介入的这一部分至少对我来说是单纯而毫无恶意的。再者,偶尔打破游戏规则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小小的得意,虽然他们未必真的会在意,但至少让彼此知道,就像小青说的,我始终并且永远都是自由的。
“Afra明天回来。”笑非突然说。“这么快?”我一惊,下意识地问。“快么?我以为你想见她。”笑非依旧面无表情。“哦,我是说我本以为要回去才能再见到她了,”我心中忽然有些愤愤不平,便故意又说,“我还真的挺想她的,她回来了,至少身边又多了个女人。”说完知道自己过了。笑非果然脸色一沉,站起身,垂下眼睑盯着我说:“马先生。”我心道一不做二不休,便抬起头皱着一边的眉头不以为然地问:“怎么了?”他轻轻咬了下嘴唇,忽然又心照不宣地笑了:“好好吃饭。”说完转身走了。
***
吃过饭天已经黑了,我们依然喝了一点酒,但不多,微醺微醉的状态反而让人很舒服,晢凡看了看表说:“不早了,我今晚还要看点东西,不陪你们了。”云白于是抢话:“是不早了,又耽误了你大半天儿,让小马送你吧。”我心道,真是多此一举,到了这个地步,你不说我也自然要送,便附和道:“我送你,现在对我来说还早。”晢凡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好啊。”我就是喜欢她这个毫不扭捏的脾气,便志得意满地和她一起离开了云白家。
免去了约定俗成的客套话,她心照不宣地领我直接到了她位于东三环附近的家。这是一套宽敞的三居室,两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室内饱满的装饰色彩让这九月初的北京夜晚仅有的一丝凉意都停滞了。“你在这儿过夜吗?”她突然问我。“啊?”我一愣,立刻又说:“不,还是不打扰你太长时间吧,我坐坐就走。”“哈哈,好的,那就简单了。”她笑出声来,转身去了浴室,“我先洗个澡,你随意。”我忽然有点想逃,却又舍不得挪动脚步,便坐在沙发里浑身不自在地等着她。她出来时换了一件舒适的细棉褂子,脸洗得很干净,头发用深色的发带卡着,眉眼间还带着一丝雾气。“你还没走?”她看了我一眼满不在乎地问。“我——是该走吗?”我没起身,反而向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笑着说。“你随意。”她也坐下来,点了一支烟,就那样盯着我看。“你一个人住?”我问。“多数时候是,偶尔男朋友会过来。”她依旧不以为然地说。“男朋友?”我疑惑。“算是男朋友吧。”她吐了一口烟,瞥了我一眼答道。“你还真坦白。”我也笑了,但心里却泛起嘀咕,“to be,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只有你们男人才需要遮遮掩掩,直接点儿不好吗?”她撇嘴一笑,热辣辣的目光毫无顾忌地向我投射过来。“那我算吗?”我打定主意,笑着问。她慢慢地爬到我身边,把整个上半身俯向我,盯着我说:“你算前男友。”好吧,nothing is questionable。
***
“别走神儿,继续说正事。”小青提醒我。“哦,你说。”我醒转过来,尴尬地回道。“是你说,我刚坐了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就被你拉过来,可不是坐在这里看你发春梦的。”“好吧,”我理了理思绪,“陆子期至今仍是伯牙文化的绝对控股人,他手里持有伯牙51%的股份,剩下最大的两股在郭文左和谷叶手里,应该是17%左右,他的老同学们——”我看了一眼笑非,“也就是你的老同学,大概还有7%,公司其他持股人都没有超过1%的,剩下的都在市场上。”“19%,这些我们知道。”小青不以为意。“下周我会再去和萧凌谈一下,看看是否可以把郭和谷挖过来,其他的人你们想办法。”笑非没有说话,小青又问:“郭文左不好办吧?”“是不太好办,但总会有办法。”我想了想说。“怎么?动用你的前女友?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你那么好搞。”我尴尬地一笑,问道:“工伤管吗?”小青“嗤”地笑出声来,又沉下声音说:“别把自己描绘得那么伟大。”我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这些都不难,主要还是你——因为萧凌。”笑非在一旁终于开口。我看了看他,嘴角呲出一声冷笑:“你应该早已胸有成竹了吧?”“如果你不介意。”他说。“我当然介意!”我提高声音,见他俩都没说话,便缓了口气继续又说:“沉沙影业是她的,我不想要,如果她真的决定放手,谁来接?”小青看了看笑非,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说:“现在说还早。”“Isaac,这个游戏我陪你,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太难堪。”我有些气恼,紧接着又问:“为什么是沉沙?”“因为他想要。”笑非淡淡地回答。
我相信自己走火入魔了,到了今天,我所做的这一切竟然不像是为了笑非和小青,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对自己说这只是个好玩的游戏,没有人会受到伤害,除了陆子期,但真正卷入这个看似无底的漩涡,我不知道自己还会面临什么?我只知道在这件事里我唯一要保护的是沙之,其它都不过是笑非仇恨的殉葬品,但这场看似尚可掌控的燎原之火是否真的不会伤害到无辜?如果在最开始我就承认我输了,现在反而在心中真实感受到一股积聚已久不可抑制的力量推着我前行,我再次对自己说我不能够退出,因为我终究信任的是我自己,而不是那些引导着他们昂首阔步的爱与恨。
“但还有陆子期的51%。”我于是再次开口。“这个交给我来办。”小青在一边很淡然地说。“怎么?动用你的前女友身份?”我以牙还牙。“如果我像萧凌一样有福气的话。”她同样反唇相讥。“哈!现在开始有意思了,谢谢你俩给我这么好的机会,我怎能不把这场戏唱好?”我笑起来。“可惜我没有听到古琴先生的《平沙落雁》,着实遗憾得很呢。”小青再次抓住话柄。“急什么?尘埃落定再听不迟。”我长长抻了下腰身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俩说。“算是承诺吗?”小青微微一笑。“你信承诺吗?”我不回答,反问她。“我选择信你。”